其实陶颖之前费力证明周司柠三个字的网络杀伤力有多大，此刻显得有点多余。

现实已经完整预演了一遍。

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星河传媒紧急声明发了不止一条，无济于事。

当晚凌晨，Apex出现在机场，行程安排像是被谁挂网售卖了一样，记者媒体早早就在等候，堵了一路。

机场安保齐齐出动，维护秩序安全。

Apex火了这么些年，周司柠更是一骑绝尘，粉丝追的张狂，目中无人，招惹了不少人。这辫子不好揪，可一旦揪住了就没那么容易逃脱。

一时之间，打着周司柠同学，周司柠邻居，周司柠工作人员旗号的营销账号数不胜数，纷纷爆料，说的有鼻子有眼。

三言两语，毫无成本的，将周司柠塑造成了一个极其差劲的人。

网络看客们义愤填膺，是个人都想过来踩两脚，似乎大家都喜欢看天之骄子跌落泥潭的戏码。

帽子好扣，可若是扣上了再摘，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宁瓷还是从热搜看了关于周司柠父亲周贸的那篇采访报道，卖惨有一绝，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五千万买断父子情。

宁瓷这样的好脾气都没那忍耐力看完。

陶颖说，其实那日他奶奶来闹，本意就是威胁。

Apex处于关键期，每个人都面临与星河解约单飞的边缘期，网络声量更是不容小觑，于思杰为周司柠考虑，甚至想过给钱妥协，是周司柠执意不愿。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迟早都有这么一遭。

只是哪怕是背上这么多莫须有罪名，他也不想再受人摆布。

这么些年，或许早就受够了。

那日祝煜说“习惯了”，这种事，又怎能习惯？

星河传媒晒出起诉状，天将明之前，Apex其他三名成员齐齐转发，力挺周司柠，却依旧堵不上所有人的口。

Apex粉丝自成一营，舌战一整晚。

网络的战火，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宁瓷通过微信问过他是否还好，却一直都没能等到回复。

她猜，或许手机被于思杰没收了。

陈雪为周司柠抱不平：“一夜之间从哪冒出那么多老同学来，蹭热度不要脸，这黑心钱赚的就不怕遭报应！”

宁瓷问：“确定没有你们认识的？”

“我们班哪有这么多大嘴巴！”陈雪键盘敲的劈里啪啦，“我就不信了，谁还不是个老同学了！”

半小时后，陈雪实名认证为周司柠反黑，怕大家不信，还翻箱倒柜的翻出来高中毕业照。

周司柠粉丝涌上来，转发了上万条。

而这场网暴的始作俑者，好似一点都不担心周司柠的事业从此毁于一旦，趁着这滔天热度，竟然悠闲的搞起了直播。

直播链接还是晴晴推给宁瓷的。

宁瓷刚要点进去，晴晴连忙阻止：“用我小号姐，你可不能再牵扯进去了。”

没有任何帮助就算了，很有可能还会加一把柴火。

宁瓷冷静了两秒，登了晴晴小号，点进直播间，只听了几秒就退了出来。

“我老了，养他这么大，现在有能力了，不养我养谁！”

“明星赚那么多，几辈子都花不完！”

“他还要告我，小兔崽子忘恩负义……”

宁瓷强迫自己平静了半瞬。

幸好，周司柠不像他父亲。

无论是面貌神情，还是身形谈吐，又或是种种，他与他父亲没有一点相像。

-

Apex团体约还有一个月左右，周司柠解约单飞已是定局，早已与公司达成共识。按理来讲，星河传媒其实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不理这件事。

但或许是多少有情谊在，星河传媒这次似乎也是铁了心反黑，一纸诉状告到底。

算是给周司柠一个说得过去的告别礼。

再有周司柠的消息，是他们演唱会前一天，宁瓷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复。

【N】：没事，不用担心。

与此同时，陈雪一个电话杀过来，简明扼要：“看微博，气死我了，凭什么啊！”

宁瓷点开微博。

热搜第一是星河传媒刚刚发的一条说明——周司柠因个人原因，缺席明日演唱会。

没来由的心堵。

就这样，他还说“没事”。

周司柠送她的两张票还静静躺在玄关书柜，像是他落在她这的遗留物，宁瓷睹物思人，让她有了迫切非常想见他的执念。

她近日持续焦躁的源头，就在电话那头。

宁瓷敲字——

【宁宁】：方便打视频吗？

【N】：方便。

宁瓷随即拨了过去。

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他怎会让她多等。

周司柠清晰的面庞跃入手机屏幕，骤然之间那颗心好似落到了实处。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我消息？”

宁瓷声线哑的紧。

她竟怨他。

“抱歉。”周司柠一怔，“下次不会了。”

心口的悬浮感一深一浅。

踩了空，落下去，又没了边。

她又怎是真的怪他。

“你在干什么？”宁瓷问。

“找借口。”

宁瓷呼吸有几分失去平静：“这次是找什么借……”

“想见你的借口。”

周司柠在一片寂静中盯着手机屏幕中那小小一张脸，不清楚是在凝视她，还是审视自己。

周司柠曾有无数个想见她的时刻，但都忍住了。

不是害怕没有结果，也不是要为自己的这一份深情去讨所谓的“公道”。

只是，他怕冒犯。

也幸好，他不怕被冒犯。

“怎么不说话？”周司柠问。

宁瓷闷闷：“我扯谎没你顺口。”

总不能说我也想见你吧。

周司柠难得笑出声——

心底的回浪潮声，还是旧日频率。

周司柠说：“我想见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慌。”

这么些年，还是只喜欢她。

-

宁瓷起身，从书柜取下那两张演唱会门票。

她原本不想去，周司柠说他那天会在。

只是不上台而已。

星河是为安全考虑，他理解。

近些天来，宁瓷似乎常陷矛盾之中，就像此刻，她明知自己早已越了界，又不甘心不去赴这场约。

打着无数个理由的旗号，其实只是想见一面而已。

两张票，陈雪抽不出空，陶颖倒乐意陪她这一趟。

她在盯她。

宁瓷知道。

宁瓷是伴着浪潮般的欢呼声进的场馆，这是她第二次看演唱会，没有第一次的跌宕起伏，平静的与他人似是两个时空。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今日舞台，不会出现周司柠。

这不是Apex第一次三人舞台，前些年祝煜腿部骨折也缺席过，但今时却不同往日。

倒数第二场的合体。

一个月之后，他们就要各自单飞。

无论是Apex成员本人还是台下粉丝，都似乎无法从这个既定事实中抽离出来。

掌声依旧，从不吝啬，从头到尾。

舞台流光溢彩，设计布置都是最高规格，只为让这场盛宴不留有遗憾。

他们的最后一首歌，仍旧是《Foggy snow》。

这么多场演唱会，尾曲无一例外。

似乎存在着某种默契，只有《Foggy snow》，才能郑重其事的去说这声再见。

而只有说了再见，才能真的下次见。

片刻间，场馆内的灯光尽数暗了下来，柔和的前奏音徐徐响起，舞台之上，追束光“啪”的一声亮起。

半刻之后，尖叫声混杂着哭喊声。

撕心裂肺，毫无保留。

是四束。

属于四个人的Apex。

哪怕周司柠不在，Apex也为他保留这个位置。

这首歌，有关于周司柠的part部分，没有人给他代替，全数交给了台下粉丝完成。

有人在哭，有人泣不成声，也有人如宁瓷，音调在千里之外，却并不妨碍成就了一首最好的合唱曲。

万人喧哗中，宁瓷直直盯着舞台那个空位。

耳里有陶颖跟她说话的声音，但宁瓷听不清，她的意识在这一刻回不到人间繁华。

“今天。”

江舟停在舞台中央，他的声音一响起，台下骤然安静，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入耳所及，只剩心脏跳动的“咚咚”声——

“是我们倒数第二场巡演。”

这句话落下，现场更加安静。

就连心脏的跳动声，都好似很合时宜的隐藏了自己的踪迹。

“感谢你们，保留了Apex从一而终的完整。”

“——完整的只属于我们四个人的Apex。”

半秒后，尖叫骤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耳膜震动，先是整齐划一的“Apex”，再是一声比一声疯狂的“周司柠”。

台下数万人，都在呼喊他的名字。

——周司柠。

还好，有无数人爱他。

舞台上彩色飘带纷纷扬扬，台上三人被暖光灯束追寻着，眼角星星点点，倔强的忍着一滴泪不落。

局外人尚且感动如此，何况他们。

宁瓷的心跳和呼吸都在这一刻渐渐平静，却无法控制一股酸涩涌上眼眶。

那是血液的温度，挣破胸腔的束缚。

她知道，周司柠就在后台。

他是否如他们，也忍住了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