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激动道：“真的吗？！”

她心中得意，刚才听李清扬说了，如果流畅城城主不喜欢他们，是不会到城门口来接的。

万灵就知道，她不会不受到欢迎的，她在天衍宗，除了沈欢，没有同门不喜欢她。

而沈欢，看起来所有人对她恭敬敬重，实则大家都看她不顺眼，这次出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李清扬微微一笑，自觉走上前：“何必城主亲自来接，辛苦城主了。”

莫照野听了他们的话，微微点头，不再理会，沧桑的眼看着沈欢，没有挪开视线：“这一路应该挺辛苦，老头子邀请你们进城休息。”

沈欢眨眨眼，假装没有注意到莫照野对她的特殊，笑得温顺乖巧：“好啊。”转头对沐卿道：“师弟，走吧。”

沐卿犀利的目光从莫照野脸上挪开，忽然平声问道：“能否问城主，为何愿意让我们进城？”

场面一瞬静住。

李清扬喝道：“沐卿，休要胡说，城主让我们进城，怎么，你还不满意了吗！”

“哈哈哈……”莫照野突然大声一笑，浑浊的眼看向沐卿，眸光和善，精光一闪而过。“这位小仙友倒有个性，行，那我就索性说出实情吧。”

“其实，光靠你们帮助我哥哥回家，不足以让我同意你们进城。你们是天衍宗的弟子吧，百年前，流殇城与你们天衍宗有关一段交情，因为这段交情，才让我对你们心生好感。”

沐卿单刀直入：“什么交情？”

李清扬咬牙：“沐卿！”

莫照野脾气很好，摆手示意无碍，但并未直接回答，只道：“都是陈年旧事，再提也没什么意思，小仙友若实在想知道，回头再来找我，我与你细说。”

沐卿不再问，莫照野脸露满意，弯眉打趣道：“年轻人有个性不算坏事，小仙友，我对你有点兴趣了，不知是否有幸邀你进城？”

沐卿看沈欢一眼，面无表情点头。

李清明看着前面三人自行离去的背影，面色难看，万灵有些懵，看了其他人一眼，掩饰自己被冷落的尴尬，匆匆上前。

进入流殇城，鼎沸人声扑面而来。

所有人面露期待，毕竟流殇城鲜少与其他宗门往来，藏于修真界一角，神秘吸引人。

只有沐卿微不可查皱了下眉。

他一进城，体内一股气息瞬间翻涌起来，又很快平息下去。

吆喝声，吃食的香味，明亮的阳光，交织在这座古城里，仿佛构成一幅流动的市井古图。

街道宽阔，城墙古朴，处处散发着神秘古老。

老百姓身着布衣，人流虽然拥挤，却秩序井然，大家说话温煦，脸上都挂着洋溢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发生矛盾。

一派热闹盛景。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沈欢看着他们的笑容，总觉得有些怪，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她转眸看沐卿，沐卿虽然目光沉沉看着这群人，但他看谁都这样，似乎没有觉得异常。

沈欢觉得自己看沐卿的冷淡脸看多了，忽然看见这么多笑脸，都有点不习惯了。

一路飘香四溢，莫照野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呵呵地和他们介绍各种特产吃食。

他们一大波人走在拥挤的街上，本来极易走散，但街上的百姓似是看出他们是一起的，不约而同地给他们让路。

绕了几条街，沈欢来到一座大殿前。

前面站着守卫，守卫领班上前，单手搭在肩上，行礼：“城主。”

莫照野点头。

“嗡”的一声，流殇殿殿门大开。

阳光下，尘埃可见，辉煌古朴的深红大殿一点点出现在大家眼前。

殿墙斑驳，檐角高挂铜铃，风吹过，叮铃叮铃地作响，遥遥传开。

一进殿，才发现里面与陈旧的城墙不同，金碧辉煌，夺人眼目，两列案桌铺陈下来，一眼看去，气势恢宏。

沐卿站在门口，脸色一变，只觉一股劲风袭面而至，胸口翻涌更甚。

眼前建筑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他却突然之间，仿佛看见数不清的黑色幽魂，在空中飘飘荡荡，寻寻觅觅，愤怒咆哮。

但一转眼，那些幽魂消失不见，一切恢复正常，那只是他的错觉。

沐卿心想，体内的魔煞之力越来越不受控制，已经开始干扰他的意识了。

中间最上面的位置，自然是城主的，下面最前方，左右各有两个上坐。

城主对沈欢和沐卿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欢左右挑了一下，选择顺眼的左边，沐卿准备上前在右侧就坐，李清扬绷着脸，先于沐卿坐到右边。

其实按照天衍宗辈分，这样也没错，应由沈欢和李清扬分列而坐。

只是……

沈欢抬手，歪头道：“李师弟，这个位置，你坐，不太合适吧？”

李清扬：“什么意思？”

沈欢：“就是我说的意思啊？人家城主，请的是沐师弟。”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点，只是碍于李师兄的面子，不好提，没想到沈欢就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了，过于不给李清扬面子。

李清扬一向自傲，恨恨瞪了沈欢一眼，紧抿唇不说话。

他想等城主来打岔，缓解局面，没想到城主竟一句话不说，只笑眯眯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深吸一口气，咬牙挪了个位置：“抱歉，习惯所致。”

沈欢站起来，衣衫随着动作飘动，她的笑容热烈，道：“沐师弟，坐！”

沐卿抬眼深深看她，不知想什么，片刻后才落座。

莫照野目光不动声色从沐、沈二人身上划过。

他年纪太大，颇有些蹒跚地走去几阶楼梯之上的座位。

突然脚步不稳，身体侧弯，眼看就要仰面摔下去。

李清扬等人急忙站起身，一道白色身影先人而至，手臂一伸，牢牢拦住莫照野的腰。

莫照野腰被拦住，背还向后仰着，喘着粗气，眼神里是后怕和迷蒙。

沈欢微微一笑，温声安慰：“城主莫怕。”扶住城主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子。

城主回过神，沈欢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跃，转眼落回原位。

莫照野背对着所有人，花白的眉微抬，唇角勾起，满面皱纹。

转过身，还是惊慌失措的害怕样子：“感谢小仙友，年纪大了，反应不过来，总是有意外，灵力都不好使。”

沐卿低头沉吟。

这个小插曲结束，侍女陆续端来饭食，大家虽已辟谷，但礼仪过场少不了，都吃起来。

结束后，所有人由侍女带路，去到自己的休息之所。

本来走个过场就行，一群人打算早点离开流殇城，但城主盛情难却，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不好拒绝，只好应邀，多住几日。

去房间的路上，沈欢回想刚才的事，和沐卿聊天，“感觉那个城主不像你开始说的那样性子跳脱随心所欲，人还蛮好相处的。”

沐卿嗓音低沉，敛眸：“就是过于热情，才奇怪。”

沐卿又道：“不觉得他对你有所不同吗？对其他人来说，他的确不好相处。”

沈欢：“没有吧，我看他对你也不错，还说你有个性呢。”

沐卿不说话。

沈欢回想，承认：“好吧，确实有点过于明显了，会不会是因为我第一个帮了他哥哥，所以才对我另眼相看？或者，”沈欢脑补，“他曾经有个孙女，不幸陨落，看见我，想起孙女，所以才对我不同？”

沐卿：“……”

“你说是就是吧。”沐卿丢下这句话，一双长腿利落迈进房间，关上门。

沈欢：“……”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从刚才就过于冷漠。

——

半夜，月明星稀，断断续续的铜铃声远远传来。

沈欢今日太累，一挨上床，就沉沉入睡。

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做起一个梦。

梦见自己又回到当初在学校被冷暴力，被所有人都嫌弃自己的日子，梦见自己的老师当众责骂自己，最好的朋友远离自己。

梦回最痛苦的时光。

她开始在梦里面哭，趴在床上哭，哭着哭着，突然有个人伸手，抚摸自己的眼角，很轻很轻地为自己擦去眼泪。

那人指尖冰凉，指节光滑修长，一下又一下，不耐其烦地擦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动作温柔缱绻。

沈欢翻身，抬眼看他，却看不清他的脸，那人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声音好似青石撞碎清泉，修长的手背开始触碰沈欢的脸，从额角，鼻尖，到下巴，蜻蜓点水，轻轻柔柔……

沈欢梦着梦着，好像真的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拨弄自己的头发。

那触觉冰冰凉凉，过于真实，她眼睫轻颤，猛地睁开眼。

清亮的月光下，撞上一双笑意缱绻温柔至极的桃花眼。

沈欢瞬间清醒，厉声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