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汀想辞演，但他又不能直说，要是说了，那不挑明公主牌在他这儿。

命和脸总得要一个。

顾汀果断选脸。

苏塘作为唯一一个知晓实情的人，突然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他“咕咚”一咽，小心觑了眼顾汀脸色。

结果和他来了个眼对眼。

苏塘立马感到了灵魂深处的颤抖：“应、应该能换吧？”

才抖完，旁白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买定离手，抽定的角色不能和别人交换，否则视为游戏失败。”

苏塘：“……”

“你是白雪公主啊？”商紫兰眼尖，一走近就发现了气氛不对。

顾汀闷闷地承认：“嗯。”

“那正好，我是王后，”商紫兰向他展示自己那张刻了水晶球的牌，“来，叫声后妈听听。”

“……”

艾薇米来找他们：“我是扫帚，是女仆，你们呢？”

邵锦洋正好拉着江渝过来：“巧了，我和老江都是小矮人，要把公主送给王子咯。哎，王子是谁啊，找着了吗？”

听见这个词，江渝下意识垂眼，挑了下眉。

很快，另一个交易方和他们汇合。

方辙面不改色地把王冠牌举给他们看：“在这。”

顾汀脸更臭了。

苏塘眼睛都要瞪掉了。

乖乖。白雪公主原剧情怎么写来着？他想着突然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人群中一个穿着骷髅衫的平头男喊道，“谁是白雪公主？知会一声呗，我是侍卫，我保护你！”

他翘首以盼地等了半天，结果没人搭理他。

就在平头男以为不会有人回答他的时候，后方骤然响起声音：“在这。”

声音不大，刚好每个人都能听见。

于是四十多道视线齐刷刷地向后看去，包括平头男，他一边想象着妙龄少女一边回首望去。

顾汀正双手抄兜，表情不耐地等着他。

平头男：“……”

他凝固了几秒，原地爆发：“靠！我白雪公主呢？！”

顾汀偏过脸，连“回敬”他的兴致都没有。

其余契约者们默然半晌，然后一股脑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在场四十九个人脑海中，准确来说是脑海中的系统全部同时拉响警铃。

它们机械的嗓音渐渐吐出字音：

【大型角色扮演类游戏白雪公主，角色分配成功】

【游戏正式开始】

【倒计时—3—2—1】

【祝各位契约者好运】

哄笑戛然而止，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他们才真正体会到紧张感。

氛围太轻松，以至于他们忘了这是你死我活的异世界，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的活着。

巨大落差造成的恍然足以溺毙鱼肉者。

“嘿，都板着个脸作什么？”邵锦洋打趣说，“运气都要跑没咯。是不是，老江？”

江渝握了一下他搭在自己肩上自然垂落的手，淡淡“嗯”了声。

这一幕被旁边的苏塘瞧个正着，随即用胳膊肘搡了搡商紫兰：“他们关系挺好的嗨。”

商紫兰：“……”谁能分个心眼给他。

方辙也看见了，却没有过多的反应，可等回过神，他已经下意识地去寻顾汀的手。

他的手轻搭在关节处，形状很好看，又细又长。

父亲曾说过，这样的手很适合弹钢琴，顾汀的便是。阳光照耀下，他的骨节甚至泛着淡淡的粉。

正观察，旁白冷不丁地开始催游戏进度：“请持角色牌的各位，移步两百米外的化妆间，换上所持牌对应角色的特定服装。”

特定服装？

她这一番话又闹出不小动静。

的确，集齐五十一个人塞同一个副本里，升级游戏模式，升级成大型换装类沉浸式舞台剧，百年来，找不出第二个。

顾汀：“我不换。”

旁白进退有度：“考虑到部分契约者不愿意男扮女装，副本贴心的准备了适合男士活动的精简装。重申一遍，角色之前不可以交换，否则视为游戏失败。”

意思很明显，她在警告这个叛逆的契约者，你不服他们都没得玩。

大家都捏了把汗。

尤其是苏塘，半小时前他大神还问商姐姐有没有打火机，幸好没有，不然他怀疑顾汀能当场点了副本。

毕竟有前车之鉴。

谁料顾汀根本没有反驳她的意思，一定程度上，等同于默认。

脸面和五十个人积分清零的代价孰轻孰重，他还能分清。

况且，顾汀更在意的是旁白刚刚的用词——她用了“副本”这个词，不是“我”也不是“我们”。

虽然语句没什么问题，但放在系统创造的人物身上就有点微妙了……

-

很快，大部队动起来，跟着旁白往白房子走。

平头男拖着步子，不紧不慢走了一半，肩膀倏然被人一撞。平头男身子一晃，像撞上什么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瞬间整个肩膀都麻了。

“谁啊？！”

他怒气冲冲瞪回去，就见一个混血感十足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的同时，这人冷冰冰的目光自上而下把他扫了一遍。

那眼神……

平头男顿时没气了。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猛然惊觉。

不是，我招他惹他了？

-

光外部看不出来，众人跨过门槛才发现，这房子好踏马大，别说五十一，一次性装一百个人都不成问题。

而且应有尽有。

华丽的灯光，独立的试衣间，化妆台和化妆品，靠墙一面硕大的镜子——

豪华的配置简直闪瞎众人的钛合金狗眼。

他们兴奋地绕着场子跑了一圈，惊叹连连。

逛完，一位抽到乙字牌的小男生忽然指着某个试衣间对旁白说：“门上怎么没挂路人乙的板？”

他指的是签字板，上面写了故事的角色名，就挂在门外。

可他仔细找了几遍，也没看见。

旁白默了几秒，然后又拿出了她的标志性笑容，眼神示意了下右侧一块两扇门宽的破布：“在那。”

小男生：“……”

跑龙套的苦，跑龙套的泪，跑龙套的心酸，跑龙套的背。

-

白雪公主的试衣间不难找，过道尽头就是。和王子的试衣间紧挨着。

顾汀手搭在门把上，转头就看见某张讨人厌的脸。

方辙停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了半天，眼见对方撸袖子了，才意味深长说了句：“有点期待。”

顾汀动作一顿：“……期待什么？”

“期待你有多漂亮。”方辙开门侧身进去，又探头出来，看着他喊：“公主。”

门砰地合上。

顾汀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继续撸他没撸完的袖子，抬腿对着王子的门隔空踹了一脚。

然后用力拉开公主的门，走了进去。

房内不大，但胜在亮堂。

顾汀刚进门一眼便看见挂在衣架上的角色服。

旁白还算说了句实话，衣服够精简——没有群撑和大裙摆，整体呈深蓝色，比起公主服，视觉上倒更像骑士服。

虽然如此，顾汀还是原地挣扎了一下，最后觉得自己属实有点矫情，才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把角色服拽下来。

几秒后，顾汀拎着衣领，瞅着它眨巴了两下眼。

这玩意，怎么穿？

-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顾汀正好系完腰带。

“进。”他面朝镜子，说。

紧接着门轻响一声被人拉开，方辙穿着王子服饰出现在镜中。

他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面前的人。顾汀衣服大多宽松，突然换上贴合身材的，他居然有些看不习惯。

方辙的视线从他丝绸包裹的肩膀、手臂掠过，然后凝在腰上，微微蹙眉。

正常年轻男性的腰围通常在76至94厘米内，他的……

有点太细了。

好还是不好？

“你看什么呢？”顾汀把腰带捋正，抬眼不客气地问道。

方辙骤然回神，直起身，一步步向房间中央的顾汀走去。

长筒靴划过地面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撞在四周墙壁上，响起回声。

顾汀本来心跳正常，回声入耳，却没来由的乱了。

声音很快到了近处，方辙刚想开口，就见顾汀猝不及防一个转身，边说走吧，边奔着门去。

“等一下。”他及时拉住人。

顾汀：“干嘛？”

方辙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明说：“你没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顾汀：“……有屁快放。”

方辙不在意地笑笑，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顾汀：“？”

他呆了半晌，脑袋后缩一下：“什、什么意思？”

“口红。”方辙说。

“口红？？”顾汀更不明白了。

“嗯。故事怎么形容的？白雪公主皮肤似雪一样白，嘴唇似血一样红。”方辙顿了顿，目光缓缓下移，“皮肤白倒是符合，可你嘴唇颜色淡了点，再红点就好了。”

还不如不放，放屁顶多臭，他这纯恶心人。

“好个蛋。”顾汀没好气，挣脱他的手就要走。

方辙也没拦他，等人影消失在门外，他低头看向身后的化妆台，梭巡几个来回后，胳膊一伸，选了根口红揣进兜里，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