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这招是陈欢颜教的,这姑娘在他朋友圈点了个赞,让他想起她前两天发了和她弟的照片,就想着去找她取经。
老刘老说他不懂人情世故,宋城斟酌了下,决定按照常人思路,迂回战术。
宋城:【班长,最近还好吗?】
陈欢颜:【大神,你别!惊恐.GIF】
宋城:【?】
估计是觉得打字说不清,陈欢颜直接打了语音,小心翼翼地问:“大神,你不会真对我有意思吧?”
“你的手机对文字有不同理解?”宋城按了免提,盯着聊天界面,一个字一个字数过去,也没看出哪个字表现出了这个意愿。
“吓死我了!我姨前两天还来问我咱俩的事儿,被我忽悠过去了。”
“我们?什么事?”宋城莫名。
“相亲啊大神!我俩是没当真,介绍人当真啊!”
“抱歉,忘了。”
宋城连忙说了正事,解了对面不必要的担忧。
“你也有关系要维护?”陈欢颜放下心,笑道, “不像你啊,大神。”
宋城模棱两可地应了声,虚心求教。
“嗐,其实没什么什么和不和好的,就是说开了呗!他从小跟爸,我跟妈,都以为对方对自己没什么感情。那天我看你和沈哥现在关系都那么好,就去试探了下,没想到我弟就是个闷骚,其实还挺依赖我的。特别是聊起小时候的事情,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小时候感情好啊,把这些记忆翻出来,关系自然就改善了……”
陈欢颜絮叨了许多,宋城安静听着,抓住了“聊童年”的重点,又听她打了个响指,“要是多年不联系,很难破冰,就找个中间人!”
“中间人?”宋城踟蹰,和相亲介绍人一个意思?他别扭道,“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陈欢颜听他声音有点奇怪,不过没放心上,“就是你缺失的那几年,他身边总有朋友或者同事吧?找个熟悉的,打探打探。”
“明白了,谢谢。”
“小事儿,欢迎随时咨询!就当我给沈哥还钱了,反正你俩是一家人。”
这招数就是用他身上。
宋城含糊地应了,挂了电话便给薛琦召发消息,顺便跟了句“就你一个”。
他只管打探自己的,沈宁不来就成,至于两人会不会通气,宋城懒得想那么多。
薛琦召倒是想偷摸和人见面,这不还没出师呢,就被逮了。
他觑着人脸色问:“我是去还是去?”
这选项,再来一个能玩对对碰,沈宁回:“我选B。”
“不是,你别笑,我害怕!”薛琦召凑过来,“选项C,你一起去,行不?”
沈宁不作声,薛琦召犹豫着弹出第四根手指:“选项D,你去我不去?”
眼看要出现第五根手指,沈宁制止道:“不用,就你去,能说不能说的有点数。”
“放心,我肯定不乱说!”薛琦召就差对天发誓。
沈宁摆摆手:“滚吧。别让他喝酒。”
“得嘞!”薛琦召快步越过他,“房间借我冲个澡。”
那雀跃的步伐,确实适合送去跳广场舞,手上插把扇子就是领头的。
沈宁扯了下嘴角,调转脚步去了后厨。
成师傅正在清点刚送来的海鲜,见人进来,说:“老板,这一批可比上回那新鲜多了。”
“那就成。”沈宁捂着鼻子转了一圈,“成师傅,明儿需要来桌海鲜,海鲜粥一定要有,其他的你安排。”
“嗯?没听说明儿有预订单?”
“给我朋友。”
“哦,就来过那位宋城是吧?那天我都没见到人,他多大了?”
“二十六。”
沈宁已经数不清这回见面后,宋城报过多少回这个数字了,臭小子看着老成持重,内里还是贪玩又记仇,得想个办法让人短暂遗忘“四年”这段时光的缺失。
成师傅将清单挂门后,转过身来眼睛都亮了:“和我那侄女差不多年岁,成家没?没有的话……”
“打住啊,成师傅,您这都没见这人呢,就想着做媒了,万一他歪瓜裂枣、游手好闲、人品败坏……”
“欸,你打住!”成师傅作势要打他,“你看重的人,我还信不过?你就说想不想介绍吧!”
“不想,”沈宁回,“他有人追着。”
“行,当我没说。”
成师傅习惯了,这年轻人看着好说话,实际上说一不二,他不情愿的事情,口水说干了也没用。他拿着他那搪瓷茶杯咕咚了几口凉茶,抹着嘴问:“那你呢?”
沈宁眉眼舒展,语气认真:“追着人呢。”
“哟,那要抓点紧!”
“不着急,慢慢来。”沈宁端着保温杯,和他碰了下。
“今天杯里是什么?”成师傅看了眼,“胖大海?今晚又要去?”
沈宁点头:“劳驾您看着点店里。”
“放心。”
白日落幕,河边灯光一盏盏亮起,酒隐门牌泛着幽光,勾来了这座城里不少年轻人。
“胳膊都酸了!每回沈哥过来就炸场!”小五调着酒嚷嚷,“我那天杀的老板又跑哪去了?”
胜子送了酒回来,靠着吧台缓神:“我那天杀的前东家和我现东家的小竹马吃饭去了。”
“靠!这手伸得也太贼了!”
“正经饭,”胜子拿起托盘,朝台上示意,“薛老板就是沈哥放出去的小相机,跟送儿脖子上的一个用途。”
沈宁正好和他对上眼神,胜子忙过去加水,听见他问:“老薛还没回来?”
“还没。”
沈宁看了眼手机,一点消息都没有,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台下开始喧闹,他收了心思,随手拨弄了下吉他弦,让场子安静下来。
“最后一首,来首舒缓的,以防各位回去睡不着觉。”
低沉的声线在空气中流淌,飘荡着上了二楼。
角落沙发,薛琦召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怎么样?没骗你吧,我这的台柱子可是顶尖乐手。”
对面的宋城不吝啬地点了头,两人见了面,得知他的意图后,薛琦召就非拽着他来酒隐,美其名曰“不能背后说人”。
宋城拗不过,跟着他从后门进来,鬼鬼祟祟地上了二楼。
至于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薛老板理直气壮:“小五和胜子会逮我干活,我不乐意。”
“你不是老板?”宋城问。
“半个老板,”薛琦召没骨气地缩着,“一人撑着太累,转了一部分给老沈,就连胜子都被他挖去客栈了,晚上得了空才过来帮忙。”
宋城应了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拿起杯子喝水,把话吞了下去。
“你这什么反应?不意外?”
“不意外,他要是想要,整个酒馆都能到手。”宋城说得笃定。
他亲眼见证沈宁的成长,一夜之间,那些讨债的人就像是生着倒刺的鞭子,硬生生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霸王抽成了圆滑世故的“交际花”。
沈宁他爸沈国良当时替他人担保,结果被担保人意外死亡,巨额债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沈叔叔和郑姨商量着把厂子卖了还债,不料刚找好下家,回来路上被车撞了,肇事者逃逸。
他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连句遗言都没有。那个年代,监控没那么普及,谁也不知道现场具体是什么情况,债主以为逃债自杀,像恶鬼般堵着沈家的门,冲着孤儿寡母叫嚣。
沈宁那年才十五岁,宋城陪着他一起找目击人,才得知当时他父亲是为了救个小孩。小孩是跟着父母来镇上走亲戚的,出来遇着这么个事儿,回去就发了好几天的高烧,等沈宁找上门,小孩才刚缓过来。
在沈宁和郑姨的引导下,结结巴巴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虽然真相大白,但善意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债主只关心钱,不管人命。
买家仗着手中充足的现金流试图拿捏孤儿寡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当初和沈国强合作过的情意都被他当成了压价的筹码。
沈宁陪着郑姨四处奔波,所谓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苦涩滋味,都尝了个遍。
但命对家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小孩家里人千恩万谢,虽受限于家庭经济状况,好在人脉挺广,帮忙找了外省的买家,最终卖了个合适的价格。
整理好一切,郑姨捡起放下多年的舞蹈工作,带着沈宁换城市生活。
走马灯般的一场沉浸式舞台剧落幕。
两人搬走那天,艳阳高照,却在卡车开出后,倏地砸下硕大的雨滴。
沈家院中的棚子也拆了,郑姨精心护理的花坛被淋了个透。
花瓣在雨打风吹中抖得厉害,就像现在薛琦召的手,指着他不停颤抖,好好一个大美人像是被雷劈了。
宋城摊手,你要我说的。
薛琦召不知道他脑中经历了怎样的风暴,吞咽了下,意识到他对这俩关系的认知有巨大偏差:“……你是他信徒吗?”
宋城看傻子似地瞥他一眼:“我只是基于实际情况作出推论。”
薛琦召捏着薯条戳番茄酱,眼神真挚表示洗耳恭听。
“内部装修是他的风格,没猜错的话是按照他的建议调整的。”
宋城满意地看到对方点头,嘴角微扬,要不是如此,他那晚也不会一来就笃定地找小五要老板。
手腕微抬,他指着吧台那两人:“小五和胜子是酒隐主要劳动力,但一半是时宿的人,按照你刚才所说,你的威信应该不如沈宁。”
薛琦召表情痛苦,作西子捧心状。
视线转到舞台,宋城砸下最后一击:“连台柱子都是沈宁本人。”
确实有理有据,薛琦召阴恻恻道:“嫉妒了,我将暗杀老沈。”
宋城愉悦地和他碰杯:“你打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