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绿的公交车向我驶来,我眼睛都快粘在车门上了。当看到奶奶在车上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车子停了,我就站在门边,等着奶奶下来。
接过奶奶手里的篮子,奶奶颇有些吃惊对着我笑:“小束,你怎么来了?”
“我想奶奶了。”我哄奶奶高兴,捡她爱听的说。
还没走两步,我就发现奶奶的腿不对劲。
“奶奶,你的腿怎么了?”我着急忙慌问。
奶奶依旧笑笑:“不碍事,只是摔了一跤。”
看着奶奶一瘸一拐的样子,我根本不信,不知道奶奶忍着多大的疼呢。
“小束,奶奶今天又给你挂了一个号。”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奶奶怎么不听我的话呢。我没病,也不需要治。现在的人哪里没有一点心理问题呢?也不见每个人都去治啊?
“这个星期二的号已经挂不上了,得提前一个星期才能挂上号,奶奶给你预约了6月9号的。”她将证明给我看。
心理诊室这几个字格外扎眼,我真的病了吗?
我能管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整日抑郁,怎么看我都不像一个心里有病的人。
“这个大夫是他们诊室最年轻有为的,帮我挂号的小护士一直夸他,还说愿意去他那看病的人很多呢。”奶奶一直滔滔不绝,我从来不觉得奶奶这么能说,简直比得上二婶了。
从刚才知道奶奶又给我挂号,我就有点不高兴了,我插上话:“奶奶,何必浪费钱呢?我自己生没生病我能不知道吗?”
奶奶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我顿时觉得我不应该用这样的口气和奶奶说话。木纳转过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步步扶着奶奶继续往前走。
奶奶叹了口气,道:“小束,你信奶奶的话,好不好?”
那种近乎哀求的语气碾压我最后的自尊与倔强,最终我收下了那张临时挂号单。
“我背你吧,奶奶,你脚疼不疼?”
奶奶又笑起来:“不用,没多大事的。”
一想到奶奶的脚,我就觉得是我的错。要是奶奶不去给我挂号,是不是就不会摔了。
我很自责。我真的很没用,像个拖油瓶,累赘了别人的一生,束缚他人生活的脚步。
给奶奶泡脚的时候,我还是这样想,尤其当我看见奶奶肿起来的脚腕。然而奶奶却什么也没说,这怎么可能不疼。
“奶奶,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我问奶奶,语气却强硬得很。
“不用,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哪里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奶奶拒绝了我的提议,我知道奶奶可能是怕花钱。钱没了还可以再挣,可人要是没了就真没了。我是不是比奶奶清醒?这道理她不明白了吗?真是越发顽固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奶奶去了县城里的医院,乡里卫生院我不放心,奶奶年纪大了,得仔细些。
“奶奶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拿检查报告,一会就回来,你别走开,不然我可就成没奶奶的孩子了。”
奶奶一边乐,一边应着。
我从五楼下来,路过四楼时,看见楼梯口那一间门上的字——心理诊室。
这间就是心理诊室吗?
我忍不住的多看了两眼,里面还没有人,大夫可能还没上班。
我继续走,打心里觉得我抗拒这个地方。只要我一进去,他们就一定会给我定病。我仿佛是得了什么绝症,那时他们看我的眼神就会像看异类。
拿到报告,我着急往回走,奶奶还在等我。
公开病房一位老爷爷吸引了我的目光,只一眼我就挪不开了。
他大概是要出院,东西都收拾好了。肩上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有一个,另外还有些盆什么的。佝偻的腰将他压得更矮,步履蹒跚,一步步从床边往外走。
他的亲人们呢?儿子和女儿都不在身边吗?怎么好放心一个老人自己出院?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脑子里闪过,我抬脚走过去。又想起了奶奶,奶奶昨天摔倒的时候有人扶吗?是不是没人愿意扶,没人敢扶……
这个世界和我一样的冷漠,所以我怎么会生病,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
冷漠助长冷漠,麻木延展麻木。恶性循环没有人会在意,只要天不塌下来,这日子就还能过的下去。
“老爷爷,我帮您。”我显得很热情,拿他当我奶奶看。
“诶,谢谢你,好孩子。”
我笑了笑,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一张好人卡。我帮他也许又是道德派遣给我的任务,但他不会知道原因,享受着我表现出来的好。
老爷爷的东西真不少,奶奶的报告单被我不小心弄到了地上。我想去捡,一双手比我先一步伸出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入了我眼的这双手真好看。
蓝色的西装裤配着纯黑的皮鞋,我往上看去,是一个套着白大褂的医生,他正在认真看奶奶的报告。我想和他说声谢谢,但是他还没给我。我只好又盯着他看,他戴了一副眼镜,发型也梳得很整齐,显然用心打理过。
垂下的眼眸挡住了我企图窥探的任何情绪,他忽得向我看过来,我匆忙转开眼,像个被抓住的犯了错的小孩子。只不过是盯着他看而已,窥探美貌也算错吗?不过一直盯着别人看好像是不太礼貌。
我没想到他温柔向我笑道:“从片上看有一点骨裂,问题不大,好好休养就会恢复的。”
他递给我报告的时候,我仍然一副呆呆的样子,没回过神来。
“小朋友?”他笑着喊我。
“……噢,噢。”
我笨得实在有点出奇,主要是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平时根本看不到这么出挑的人。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很好看,他还对着我笑,我受不了,我简直要溺死在他温柔的笑语中。
他又看了我一眼,带着玩味地笑了一声。
我要被囧死,拿回报告单快速追上老爷爷的步伐,深深呼了一口长气。
不就是和陌生人说个话吗?
我怎么这么紧张,难道是太久不和人打交道,我又退化了?我有点心塞,长此以往下去,是不是连话也不会说了。
我本就沉默寡言,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一个小哑巴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