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被按了加速键，又或者说，没有了沈青玉的日子对于李不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冬天在恍惚之间就这么过去了，连一片雪花都没有，只有偶尔的风还带着寒意。

曾经有很多的时候，李不眠都想要给沈青玉发消息，无论什么都行，他只想得到他的回信。

但他到底忍住了。因为他没有理由再去找他。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问他们最亲密时到底算什么关系。

在后知后觉的春季，连山茶花都开得比平时晚的那年，李不眠也终于好像开始从那过去了的时光里直视那曾经的感情。又迟钝地意识到那份爱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入戒断一般的剥离会那样难熬。又更加可悲地意识到那份感情并没有过期。

当他从工作中抽离，当他不用再和被人虚与委蛇，他总会想起沈青玉。这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永恒不变的程序。

在李楚臻的培养下，他很快变得和之前不同了，他了解到他之前从未知晓的世界。他必须加倍努力。

期间向荨来看过他一次。

向荨保养得很好，看不出一点年纪，见到他也并没有露出很鄙夷的神色，只是像见一个很普通的后辈。

“你就是李不眠吧？你和你母亲很像。”向荨看着他的脸，又似乎在通过他的脸回忆什么。

“你认识我的母亲？”这是让李不眠意外的消息。

“是的。”向荨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一点，她来之前就知道，李楚臻大概不会和他提起他的母亲。

“她现在……怎么样？”李不眠不希望这个他毫无印象的母亲会记得他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询问。

向荨忽然叹了口气∶“她已经去世了。在你出生没多久之后。”

在向荨的话中，李不眠知道了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他的母亲叫姜芸，一位优秀的女性，曾经是一位大学教授，却更是一位不幸的女性。

年轻的姜芸被李楚臻强迫，有了李不眠，在这期间她精神几度崩溃，想要自杀，却被李楚臻拦下，直到她生下李不眠。

而此时李楚臻看上了来自向荨的家庭条件，于是在姜芸自杀之后又很快对向荨展开追求。

向荨当时并不知道关于姜芸的事情。

后来在家庭的催促下，向荨和李楚臻结婚，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过姜芸的事情。而此时李楚臻为了掩盖事实，早已让人将李不眠处理掉了。

于是这才有了现在的能看得见的李楚臻的家庭。

“我为我年轻时的天真付出了代价，可我已经无能为力。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希望我安静能过完这一生。”向荨坦白了自己的立场。

“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李不眠其实脑子已经有些混乱了，于是匆匆告别，甚至顾不上什么礼仪体面。

李楚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而他是他的儿子。

尽管他已经对他生出什么感情，但一股恶心的感觉却涌上心头，让他干呕了几下。

他无法得知姜芸到底经历了何种痛苦，他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或许从他的出生开始，就是错的。

他只不过是李楚臻罪恶和私心的产物。

后来他去了姜芸的墓前。

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他忽然明白了向荨的话的意思。

这是一个任谁看了她的照片都会觉得她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女性。她的眼睛温柔却仿佛永远坚定。

而李不眠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

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和她长得是相似的，而不是和李楚臻一样。

但他又不知道自己是否算是一种过错，他出现在这里，又好像早就应该死去。

于是他在墓前伫立良久，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

在那之后，李不眠对李楚臻的态度更是冷漠，但李楚臻对此也并无过多的要求，毕竟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来让他弥补父爱的儿子，而是一个足够优秀来继承家业的继承人。

有时忙到很晚，回到自己的大平层，李不眠会找出那时带走的沈青玉的领带。

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系上，像是当初他给沈青玉系领带一样。

又觉得并不对，于是粗暴地拆开，将领带两端交叉收紧，勒得自己喘不过气。

直到脸都涨红，呼吸困难，他才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喘息着松开领带，看着镜子面前狼狈的自己，又像是劫后余生。

这似乎变成了他的一种缓解方式。即便他知道这并非什么良好习惯。

就这样混沌地过了很久，李不眠逐渐习惯了思念，他并没有停止思念沈青玉，而是将其变成了习惯。

直到某天，他发现阳光变得格外灼热刺眼，他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半年。

一个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李不眠十分难得地主动要求和李楚臻见了一面。

这半年来，李不眠的表现很不错，他的学习能力让李楚臻十分放心。因此对于李不眠的邀约，他也很快答应了下来。

甚至可以说是看着心情很不错地赴约了。

“不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李楚臻不用想也知道，这绝不可能是什么怀念父子之情的邀约。

“我想借一笔钱。”这不是李不眠第一次开口和别人借钱，当初他没有钱继续读书的时候，他也和人借过的，但是没有人愿意借给一个孤儿，别人至少还能找得到亲人，他死了都没地方找人去要钱。

“你是看上了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买，你表现不错，值得奖励。”李楚臻倒是大方。

“不，我就是想借点钱，我以后一定还。”李不眠并不想和他说他要钱有什么用。

对于李不眠的隐瞒，李楚臻倒没有再继续追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说话的，答应了他。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很大的数字，就当是给他一点零花钱了。

只是后来等了很久，好像也不见这笔钱的消息。就像是真的变成了泼出去的水一般，李楚臻只当他是自己存起来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不眠把这笔钱花掉了，而且是很快的花的一干二净，甚至还有点超出了他的预算。

不过没关系。

自从这事定下来，李不眠觉得安心了许多，生活也总算是有了一点希望。

只是等待似乎变得更加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