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这里,房子多是石头搭建,火势很快控制住了。
“沈兄弟,你去那个房子搜查,地势平台些,那边我和兄弟们去。”说话的是头发花白的庄铁柱,脸圆圆的黑黑的。
沈良平有些不好意思,抬起白净的脸庞,言谈间透着股书生气,“庄大哥,你不必......”
“哎,趁小滑头不在,哥几个也想对你好些,平日他欺负你,我们也都不敢帮你。”说道这个庄铁柱也有些脸红,四十好几的人居然要看毛头小子脸色过活。
接着,语重心长的开口,“你也别恨宋捕头,小滑头太机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们都要靠这点俸禄养家糊口,不敢得罪他。”
听他提到宋庆,沈良平低垂眼睑,里面闪过恨意和厌恶,语气不变道: “庄大哥,我懂。”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也算不是白跑一趟。”庄铁柱看了看天空,惆怅的说道,心想这次八成是无功而返。
“好。”
沈良平一人往冒着黑烟的土堆房走去,庄铁柱带着其他捕快走到一栋二层石楼。
土堆房已经被烧塌,只有一面墙立着,屋子里的柜子床都被烧空了,仅剩一个架子,冒着淡淡的黑烟,沈良平那着官刀左戳戳,右翻翻,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看到。
他气馁的站在废墟里,看着黑烟从废墟里冒出。
腿部与假肢相连的地方疼痛不堪,他能感觉到伤口处的湿滑粘稠。生气的将官刀一扔,眼里闪过恼色,他拼了命的爬上来,想不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咣铛!”官刀砸到了铁质的东西,沈良平以为是铁块或者响马遗落的刀,瞥眼看去,男人眼眸发亮,那是一个铁盒子,想来是被藏在地下,泥土被烧化了,才冒了出来。
盒子并不大,沈良平打开,里面是一件被烤坏的衣服,样式是大康不常见的,男人没有多想就被衣服底下一个闪着寒光的圆形物体吸引,敲上去砰砰作响,花纹奇特,不像是大康的物件,倒像是外族的,他想可能是响马从哪里抢来的,如此保密的放着应是值不少钱。
“沈哥,你好了吗?”远处传来庄铁柱的呼喊。
几乎没有思考,沈良平就把圆形铁片塞进怀里,关上盒子,重新埋进地里。
“好了,好了。”说完,整理了下胸前的衣服,确定无异样才拿起官刀出去。
“有什么发现吗?”庄铁柱站在远处便走边喊道。
“没有!”沈良平面露失色,说道:“都烧成灰了,什么也没找到。”
“那你怎么鬼鬼祟祟磨蹭这么久?”庄铁柱的弟弟庄铁墩面露不悦问道。
“今天走了太久的山路,腿磨破了,休息了会。”说完主动拉起了裤脚,木头假肢与断肢处冒出丝丝血迹。这是几人第一次看见他的残缺,平日里沈良平最忌讳这个,哪怕夏日炎炎也从不和他们共浴。
“那你现在好些了吗?”庄铁柱关切的问道。
“嗯。”沈良平放下裤腿,点点头。
抬头望向众人,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说道这个就来气,庄铁墩抽出官刀,对着烧黑的石墙就是砍。
庄铁柱不管弟弟,任由他发泄,走近沈良平问道: “你下山没问题吧。”
“没问题。”沈良平撑着官刀,点头。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几滴小雨,很快又停了。
宋捕头站在乱石山下,看着蹒跚的山路上,几个影子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数了数,一个都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捕头,捕头,您在这等我们多久了。”庄铁柱松开沈良平交给弟弟,小跑着来到宋庆面前。
“没多久,天黑路险,怕你们遇到危险。”宋庆上上下下打量起众人,见所有人除了面露疲态,都完好无损。
“还是捕头关心我们。”捕快们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拍下马屁。
众人累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柔软的土地上喘着粗气,只有沈良平还站着。
“自然,我是你们的头。”拍了拍大家的肩膀,视线移到沈良平身上,“山上有什么发现吗?”
众捕快遗憾的摇摇头,想起那些响马都恨不得砍上两刀。
沈良平见状,问道:“沈哥,你呢?”
沈良平先是一愣,胸口的铁片硌的胸口疼,可他还是摇摇头:“没有。”
“就是,该死的响马跑的太快了,什么值钱的都没留下,出门前我还答应给妮子买糖呢。”庄铁墩一下一下的捶着自己酸疼的腿,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宋庆从怀里掏出一吊钱抛给他,庄铁墩接着,急忙站起身,推拒着:“不不不,捕头,这个钱我可不能要。”
宋庆接过,塞进庄铁墩的怀里: “拿着,你家孩子多,我孤家寡人一个,用不了什么钱?”
庄铁墩把怀里的钱掏出来,目光不安的说: “您平时对我已经很照顾了。”
“拿着,捕头给你的就收下。”哥哥庄铁柱发话,男人也不再推拒,挠挠了头,连连感谢。
宋庆看大家休息差不多,吩咐道: “铁柱,你带弟兄们去长乐村祠堂休息,明早回衙门。”
“好嘞。”说完,庄铁柱就走到沈良平身侧,欲接着扶他。
在两人路过宋庆身边时,宋庆拦住两人,沈良平浑身一僵,脸色在黑夜中晦暗不明,“铁柱你辛苦一路了,我来扶他即可。”
“不用......”庄铁柱本想说今日不累,可看着捕头不容拒绝的神色,只得答应,带着兄弟们往祠堂方向去了,回头不放心的看了看隐在黑暗中的人。
弟弟铁墩伸手揽过哥哥肩头,“看什么呢?捕头对他有多照顾,你又不是不知道,否则以他的残废之躯,怎么可能当捕快,担心他做什么,早点去祠堂吃顿热饭,休息休息才是正事。”
赵铁柱听完觉得对极,也不再多加过问,和兄弟们互相搀扶着往长乐村的祠堂去了。
祠堂里赵二爷早已备好了酒席,垂首立在小滑头身侧,双腿微微颤栗,十几岁的半大少年反而稳稳当当的走着,筷子滴滴答答的敲着瓷碗。
突然,门外传来嘈杂声,小滑头激动的跳了起来,跑到门口迎接,身穿蓝色捕快服的几人走了过来,看清来人,小滑头脸色一撂,又坐回桌边。
“哎呀,饿死了,饿死了,我们动筷吧。”庄铁墩如饿狼般,坐下拿起筷子就往盘子里伸,不了被一双小手给拍飞了。
“吃什么吃,捕头还没来呢。”说话的正是小滑头,他面色不善的冷冷扫过一桌面脸土色的人。
庄铁墩受够了小滑头的狐假虎威,当即拍案而起,指着少年的鼻尖,“你......”却被一双粗糙的手抓住,“铁墩,小滑头说的对。”庄铁柱率先出手,拦住鲁莽的弟弟,庄铁墩怒目转头,庄铁柱摇了摇头,男人无奈重重的转身,“我出去走走”。
庄铁柱跟着弟弟的脚步出去,祠堂内一片寂静,众捕头不敢再坐,纷纷跟着赵二爷一起站着。
小滑头看着出去的两人冷呲一声。
乱石山下,宋庆和沈良平两人已经站了许久。
沈良平嘴唇发白,断肢处传来阵阵疼痛,冷汗流到伤口处,把磨坏的皮肉泡的发白,他再也无法站立,撑着官刀,欲坐下。
宋庆无法漠视,上前扶住他,却被沈良平甩开:“不用你假惺惺的,宋捕头。”最后两个字男人咬的格外重。
宋庆对他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距离他有些远的蹲下。
“陈阿秀家门口的响马是你放走的吗?”宋庆直接问。
沈良平眼球震动,开口:“不是。”
“我再问最后你一次,是你吗?”
沈良平抬眼,直视宋庆眼睛:“不是。你是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吗?”
“别忘了,我的腿是为谁断的。”
“沈哥,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但是,你要记得,不管是谁通风报信,一旦响马再出来害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沈良平撑着官刀起身,拍拍腿上灰尘,“随你。”率先走入黑暗。
宋庆看着男人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下动容,小跑两步却停下了。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沈哥的腿是怎么断的呢?
大榕树下,庄铁墩靠在树上忍不住抱怨:“大哥,我们凭什么任他个毛头小子欺负。”
“就凭宋捕头欠了他爹的人情债。”庄铁柱叹了口气。
“什么?”庄铁墩惊愕的看着大哥。
“这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正是宋庆当捕快的第二年,那时沈良平的爹还是安来县的捕头。
“沈哥,师傅在吗?”半大小院已经被宋庆转了个遍,只好去书房找准备参加院试的沈良平。
此时正是用功的时候,沈良平已经被娘拘在家里一个月了。
“没有,爹早上说是去临县办案,不会这么早回来。”说完,就垂头丧气的接着读书去了。宋庆不忍,上前将书合上,“沈哥,再怎么用功也得休息休息,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沈良平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下,摇头道:“你以为我不想吗?”随即努努嘴,小声说:“我娘。”
“没事,我和师娘说。”宋庆自拍胸脯保证。
不多时,宋庆推门而入,高兴的拉起沈良平就往外走,“快走,快走。”
两人小跑着出了院子,身后传来师母的叫骂声。
“我娘答应放我出来了吗?”沈良平偏头问宋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