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看着媳妇消气了，急忙揽着她的肩膀，走进人群，追赶着人潮中显眼的两人。

“阿秀，阿秀。你们这是去哪里呀？”桃花追上两人，自然的挽住了女子纤弱的手臂。

萧寒不自然的扯了扯阿秀，女子回头翩然一笑，无声点头，心想真是个小气的男人，随即转头对着桃花说着：“我们准备去集市吃点东西，就不......”

“我们也去，我们也去。”桃花笑容满脸的说着，刘山巴不得时时和萧寒绑在一起，连连点头。

阿秀对着萧寒耸耸肩，就被桃花拉走了，刘山羞涩的又站在萧寒身边。

“你媳妇是假的吗？”萧寒眼神冰冷的看着刘山。

“不是呀？明媒正娶来的。”刘山茫然的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赶紧拉走她。”

“为何要拉走，女子和女子在一起，男子和男子在一起，不挺好的。”刘山说的自然极了。

萧寒脸色暗沉：“谁要和你在一起。”颇有些无奈。

“福子哥，你们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快走呀。”阿秀看着腻在一起的二人，心中欢喜，看来福子哥是个口不对心的人，刚才还和自己说不愿意和桃花夫妻一起，现在却和刘山聊的火热。

萧寒调整了下表情，回头，温柔的说着：“来了。”

桃花夫妻来县城比萧寒两人次数多的多，指着左边的一条暗巷，桃花说着：“从珍馐楼后面穿过去，很快就到集市了。”

小巷不宽，够一辆马车距离，抬仰望去红砖青瓦东梁画栋，装修雅致，不愧是安来县第一酒楼，方方面面都讲究极了。

楼里最高规格的雅间，县令点头哈腰的给厉南风倒着酒，一把山羊胡随着说话一颤一颤的，光亮的大脑门上梳着一个细溜溜的发髻，颤巍巍插了根玉簪。

“厉将军，征人丁税这样的小事，何须您亲自来呢？”

厉南风啪的一下掷下酒杯，双手抱拳，对着北面，厉声斥道：“税收关乎朝廷大事，岂容尔等置喙。”

“是是是......”县令吓的扔下酒壶，跪倒在地，“卑职有口无心，有口无心。请将军恕罪。”

厉战死后，朝廷册封其独子厉南风为西北大将军，前阵子回京述职，随后朝廷就下了征收赋税的命令，原因无他，新上任的西北大将军立了军令状，要荡平羟人。

奈何南门一战已经耗光了康泰的国库，这才下令，争人头税。

县令说的不错，原本厉南风不用亲临安来县，可云隐知道，自从上次看到与萧寒相似的人，少将军就整日魂不守舍，他急于建功立业，这才立下军令状，本来圣上并不同意，不知为何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好在现在时机尚早，他们足足有一年的时间准备。

厉南风不知道的是，他牵肠挂肚的萧寒，此时正从他的窗户边走过，若此时开窗他必能见到。

小巷有百十米长，出了巷口，就见到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此时已经到了饭点，买了些小吃，四人在河边柳树下找了个馄饨摊。

摆上买的各类小吃，桌子瞬间被占满。

“客官，馄饨上喽！”摊主手脚麻利的端来四碗馄炖，纯白的馄饨汤上飘着绿油油的葱花，一口喝下去，浓浓的香味。

“真好喝！”阿秀喝了一口汤，浑身疲惫消失不见，满足的迷了迷眼睛。

此时正是清闲的时候，摊主听到，急忙凑过来，“小娘子有品味，我这汤可是新鲜的猪骨熬了整整一夜，浓香不腻，安来县随提到我赵德的馄饨不竖大拇指。”

摊主毫不保留的和两个小娘子说着自己的秘诀，两人也听的几位认真。

刘山说道：“你这摊主也有意思，把秘方都说了去，不怕被人学会，抢你生意。”

摊主自信摆手：“没关系，就算知道，也学不会我这手艺，做不出我这味道。”

“既然你的馄饨这么厉害，怎么吃饭的人不多。”萧寒放下筷子问道。

说起这个，摊主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叹了口气：“你们没看到官府贴的告示吗？”

“告示，什么告示？”刘山有些紧张，进城时是看到好多人聚在城门口，不过衙门的告示通常没有什么好事。

“朝廷要征人头税，现在我这小摊生意是一日差过一日，很可能你们下次来，就吃不到喽。”摊主无奈的摇摇头。

“那要出多少呀？”阿秀着急的问着。

老板伸手比划了个五：“五百钱。”

刘山心中一跳，几人对视一眼，这不是小数目，顿时连馄饨都变的难以下咽起来，村里谁家能一下拿出这么多银子，更何况有的人家人口多，劳动力少的。

“老板，来碗馄饨。”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坐在了几人隔壁。

“就来。”摊主起身，拍拍围裙，煮馄饨去了。

“为何突然征收人头税呀？”阿秀一声嘀咕，被隔壁的风流书生听了去，转头看到俊俏的小娘子，眼睛一亮，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还能为什么？要打仗呗。”一紫衣书生打开折扇，扇起了风，故作高深的间视线转到小河上。

“不是刚打过吗？”刘山着急的开口，要知道上次打仗，他们村可是征了不少壮丁，若不是自己交了银子，很可能就死在了南门之战。

“是呀，上次打的是胡人，这次打的是羟人。”另一白衣书生抢白道。

“厉将军不是在南门战死了吗？谁带兵呢？”萧寒知道现在朝廷要做的不是大战，而是休养生息，再说也没有可堪大任的将军，莫不是大哥江禾，男人眉头微皱。

“他的独子，厉南风呀。”紫衣书生啪的合上扇子。

“厉南风，好似没听过，怎么不是萧三爷带兵呢？他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南门之战就是他力挽狂澜的呀。”刘山问道，南门之战太惨烈，将士死伤过半，有才名将也尽数折戟，若不是萧寒绕道敌人后部生擒胡人首令阿克布，守住南门，整个康泰都得完蛋。

“谁知道呢？据说，南门之战萧三爷重伤，就连朝廷封赏都是江将军代劳的，依我看呀，说不定早就死了。”白衣书生，整个人都趴在了萧寒那一桌，低声说着隐秘。

这一隐秘听的几人心中如地震，萧寒则不动神色的拿了块甜糕塞进嘴里。

“哎，别说这些了，你想死吗？”那紫衣书生，用折扇敲了同窗脑袋一下。

白衣书生后怕的捂了下嘴巴，嘱咐几人：“我什么也没说，你们什么也没听见。”

见到几人齐刷刷的点头，他才放心的回自己桌去。

萧寒脸色平静，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他可太了解厉南风了，他根本没那个本事，只希望到时大哥能帮助一二吧。

几人各怀心事的吃着饭。

“快看，那是宋捕头吗？”

几人顺着阿秀的手看去，正是配着官刀的宋庆。

宋捕头躬身将厉南风和孙县令送上了马车，云隐挎刀骑马伴在马车左右。

等马车从面前走过，宋庆才抬起头来，眉头紧皱，想到接下来日子不好过了。

“宋捕头。”刘山叫住他。

宋庆眯着眼，认出了这是长乐村的村民，还不等刘山开口，他就从怀里掏出了荷包，嗓音沙哑：“给。”

说完就扔给了刘山，转身重新进了珍馐楼。

刘山打开荷包数了数，足足十两银子，他急忙追了进去，看到宋庆上了楼。

追上去，看到男人拐了个弯就消失了，二楼足足有二十间包间，他左右茫然的看着。

“三子，打包。”

刘山认出这是宋庆的声音，寻声找去，就见宋庆的官刀被随意的扔在椅上，高大的身体颓然背靠门坐着。

以为是三子来了，宋庆转过头去，看到的却是刘山。

“你怎么来了？”宋庆浓厚的眉毛下，一双眼睛背着光晦暗不明。

“宋捕头，您钱给多了，这个还你。”刘山双手递过五两银子。

宋庆并不伸手，转过身去，继续背对刘山，开口：“收下吧，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宋庆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低声说着： “他们那些高官，成天想着打仗，升官发财，何时想过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宋庆看着慢慢一桌几乎没动过的酒菜，拍了一下桌子。

对他们当官的而言，这只是一顿饭，甚至可以说的上寒酸的酒菜，却不知道是多少人一年的伙食费。

“宋捕头。”刘山呢喃盯着宋庆的背影。

“嗯？你还没走？还有何事？”宋庆一脸两个问题，砸的刘山不知所措。

“没有，没有......”垂首，摇着脑袋，补充道，“我什么也没有听到。”刘山知道妄议朝政可是重罪。

宋庆起身，走来，轻笑的拍了拍刘山的肩膀，影子照在刘山身上，如山般，压力可想而知。

“你去吧。”宋庆并没有为难他。

“是。”刘山拿着钱，小跑着出了酒楼。靠着门喘着粗气，额头冒出冷汗。

“相公。”桃花拍了刘山肩膀，吓得刘山一激灵，顺着门滑了下去，待看清来人，后怕的拍了拍心口。

“你这是怎么了？”桃花问道。

“扶我一下，起不来了。”刘山咽了下口水，双腿发软，手脚无力，桃花却拽不动他。

萧寒见状上前去扶他，男人整个人浑身无力，重量几乎都压在萧寒身上，双腿虚虚的。

重新坐回馄饨摊，萧寒脸颊泛红，额头出了一层薄汗，阿秀用帕子替他温柔的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