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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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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发剂的刺鼻气味在浴室蒸腾,赫洛的银发浸在灰色黏液里,发梢卷曲成不自然的弧度。?

赫洛紧紧地捏着梳子,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糟糕。

纯血蝶族的银发本该如月光绸缎,主家血脉越纯粹,发色就越接近液态汞银。作为偏远的旁系“洛兰”,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头柔顺的、彻底的银发,所以在到达前,一定要把头发挑染一些灰色。

偏偏蝶族天性爱美,赫洛连战斗都偏好远处狙击而不是近身搏斗,对于陆溯影的第一印象就是长相十分优越的一个人类,以至于直接分享出了自己的一块私虫区域,后面还愿意一对一教导陆溯影。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颜控,所以现在要赫洛把好好保养的一头银发折腾成这样,实在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挑战。 ?

他小心地梳开发尾打结的一绺,透过镜子看向身后的陆溯影,那人正目光不错地盯着他。 ?

他手里抖了一下,梳断了两根头发。

“很漂亮,”陆溯影倚着门框,目光扫过他被灰发衬得愈发苍白的后颈,“……像暴风雪前的铅云。”

“什么?”赫洛没想到陆溯影会这么说,脸上飞红了一片。

“现在的发色。”陆溯影用眼神描摹那一缕被赫洛握在手心的灰银交错的发丝,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没有染发的赫洛很有几分神性,面色寡淡,银色发丝散开的时候如同天边月……但是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赫洛都是好看的。

察觉到陆溯影毫不遮掩的目光,赫洛抿了抿唇,原先糟糕的心情又开始复晴了。

等洗去染发剂后,陆溯影拿着毛巾站在赫洛身后,“我帮你擦吧。”湿漉漉的头发被他拢在掌心,透着冰凉触感,赫洛没有拒绝,微微低头方便他动作,长睫垂下,遮掩住一丝慌乱与不好意思。

暖风循环器发出细微嗡鸣,赫洛发末梢的水珠不再继续滴落在陆溯影手背,他忽然抓住人类的手腕,将毛巾甩向镜架:“够了,接下来该练习雄虫的必修课了。”

镜中倒影被湿毛巾蒙住,只余模糊的轮廓。

赫洛退后三步,“从现在起,我是你在拍卖场上因为长相酷似银翼少将而买来的三等雌侍洛兰。你会用皮带抽裂我的翅膜,只因为我在斟茶时抖落了半片玫瑰花瓣。”

陆溯影的指尖还残留着发丝的凉意,心里却更加凉了些,“一定要这样吗?或许我可以扮作木讷一些的雄虫。”

赫洛笑了一下,偏过头去,“木讷一些的雄虫会有至少十个雌侍……开始吧。”

毕竟相比于暴虐无道的雄虫,木讷可是稀有的品质。

“废物!连杯冰酒都端不稳!”陆溯影的怒吼裹着颤抖,鞭梢却巧妙绕过雌虫的身体,只抽碎赫洛脚边的空气。

鞭风扫过时,赫洛又想到了他小时其实也经常挨鞭子,只因为没有保持第一。

可人类的手腕在最后一寸偏移,暴虐的轨迹化作虚张声势的弧光。赫洛看着镜中自己条件反射般瑟缩的模样,没有流露出一丝反抗的意思,是极其完美的表演,但是还是因为突然意识到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在施暴时替他留好了逃生的缝隙,允许挣扎而感到悲哀,或者说往往所有雌虫都是这样过来的而更加可悲。

赫洛不知道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对面充当施暴者的人类同样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尝试冲击到了。

虽然这本来就是演习,但是按照这个世界雌雄的身体素质,雌虫完全可以自己避开,但是在主星系没有普通的雌虫会躲避那个鞭子,不敢违背。

在鞭子落下的那一刻,他们会想到一百年前的虫母时代吗?

信息素是双向的链接而不是现在单独的束缚?

陆溯影像被强行给了一柄淬毒的匕首。当他念出台词里“卑贱的混血种”时,喉间泛起铁锈味。

最致命的是赫洛颤抖的睫毛。当银发雌虫跪着捧上根本不存在的冰酒时,他堪称慌乱。

陆溯影忽然被某种冰冷的战栗攫住。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踏入一个连呼吸都带着枷锁的世界——那些在无光者基地刻意忽略的真相,此刻避无可避。

他想起来其实他见过雌虫濒临崩溃的瞳孔。

那些S级的战士跪在那里,像被抽去脊骨的蛇,颤抖着将一切递到雄虫手中。某些雄虫嘴角餍足的笑总是令他作呕。

而所谓“组织最先进的抑制剂”,不过是延缓死刑的麻醉剂,当精神力洪流冲垮堤坝时,雌虫终究要跪着乞求雄虫带着施舍意味的安抚。

这让他想起暴雨季。人类也会在屋檐下争夺最后一块干燥地,但至少暴雨停歇后,他们还能各自走向不同的街道。

而虫族的世界是永恒的雨季,雌虫的翅膜永远浸泡在雄虫的信息素沼泽里——要么窒息,要么被同化成泥沼的一部分。

赫洛的银灰发在眼前里闪过寒光。这个把SSS级精神力锻造成反叛利刃的狂徒,这个在他眼前冷静自持的雌虫,是否也会在深夜凝视翅脉的旧伤?

当他在确定要反抗时,是否曾听见血脉深处的悲鸣?

陆溯影突然惊觉自己正在丈量未来——当伪装药剂彻底覆盖人类基因时,他会不会也沉溺于操控雌虫生死的神明幻觉?

不再是伪装成雄虫,而是成为其中的一位时,他是否会认同这场反叛?

或者……

把这样的一次反抗,称为……反叛,不是已经为其定性了吗?

陆溯影曾目睹某个退役特警前辈沦为贪腐分子,那人当年救下了不计其数的人,最终却跪倒在钞票与权力堆砌的祭坛前,自己成为了祭品。

权力是比精神力更危险的成瘾剂,而虫族社会将这种毒药酿成了生存必需品。

舷窗外,圣殿的纯白尖塔刺破云层,像一柄悬在文明咽喉的审判之剑。

陆溯影后颈处的腺体又突然灼痛起来,仿佛在警告他:这不是幻梦,这不是一场过分逼真的游戏,这不是模拟舱里可以随时终止的一次演练……而是赌上所有认知的生存游戏。

他只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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