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的幕布揭开,露出里面的机关布置,然而擂台上的两位却浑然不觉。
薛逸集中注意力听取周围的动静,脖颈间有一根横放的触感冰凉的东西拦住他的去路。
他们看不见是何物,但是看台上的人却知道,是狼牙棒,而且是被人牵引,正在动的狼牙棒,稍有不慎就会被刮伤,甚至丢掉性命。
前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狼牙棒,想要突围并不简单,因为没有试错机会,根本不能期望在其中走一步看一步,因为一旦停留下来,就有可能中棒。
薛逸听了一会儿狼牙棒移动的规律,冷刻的下巴微微扬起,下腰、侧身、翻滚、腾跃,一气通过狼牙棒阵。
来到第二个关卡,却不似第一关,第二关毫无动静。但是其他人可以看到,数个机关正蓄势待发,只等薛逸他们一脚踏入。
薛逸大概也猜到了,要踏进机关范围,机关才会突然催动。他停住脚步,干脆利落地撕下一片衣物,将衣物张开,用力甩出去。
带起的风力,将薛逸脑后多出来的一截腰带高高扬起。
倏地,四面八方响起利刃破空的声音,他动了动耳朵,仔细辨位。待声音平息后,他像收网一样,一拽手中的衣角,将方才甩出去的衣物收回,用手一模,上面缠绕着好几个飞镖。
薛逸斯条慢理的将飞镖一一取下,夹在手指尖。
旁边传来上下翻腾的声音,阿三也来到第二关,正在与飞镖进行搏斗。
薛逸一甩左手,三个飞镖直接甩进机关,将机关的出口牢牢堵住,右手再一甩,另外四个暗器口也被封死。
腰带缠住几缕发丝,被劲风一扬,在空中舞动,又随着两次齐刷刷的“砰”声渐渐停落。
薛逸信步走过第二个关卡。
第三个关卡很直接,就是搏斗。只不过与他们搏斗的人没有蒙眼限制,占据先发优势。
拳风迎面而至,薛逸躲过,一把掐住那人的手腕,狠狠一拽,腿风一扫,那人直直被绊倒在地。
那人爬起来,手里寒光一闪,直直冲着薛逸的面门而去,薛逸随时提防着蒋闲的阴招,与这人始终保持着一拳距离,他往后闪退,忽然一脚将对方靠近自己的手踹飞。
那把冒着寒光的小刀就这样飞在空中,暴露在众人面前。
拳坊的搏斗,若无特别说明,使用暗器乃是作弊。
蒋闲脸色刷的一白。
不过比赛进行的紧张,没人喊停。
眼睁睁看着薛逸越过躺在地上蜷缩抽搐的人,即将接触到宝箱,蒋闲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薛逸的手刚碰到箱子,忽听见一声轻微的“铮”音,似银针拨弦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若有所感地偏头一点,而后扬唇,将伸出的手慢慢撤回。
众人诧异,薛逸只要打开箱子,就能赢得比赛,他怎么在关键时候把手撤回去了?
倏地,薛逸用脚将箱子踢飞,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箱门直接在空中破开,一支短箭迅速从开口飞了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箱中的装置,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一朵剑兰之外,还有丝丝缠乱的线,只要有人开箱,被固定在线里的箭就会受力弹飞,而开箱之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非死即伤。
那支短箭不知怎的直直冲着蒋闲的座位而去,蒋闲身旁的打手反应过来,连忙将箭挡开,但箭还是擦着蒋闲的脖颈而过,血迹翻飞。
而薛逸,甚至头都没回,隔空接住下坠的花,一朵烟紫色的剑兰,象征着胜利。
“我赢了。”
薛逸一把扯下腰带,身后是飞溅的鲜血,手中是稚嫩的娇花。
当然,只有薛逸知道,他手心里还有一根细细的银针。
他斯条慢理地将剑兰绑在腰带上,一扬手,银针直直将腰带钉入天字一号房的门框上,腰带缀着花朵左右摇晃。
薛逸这才转过身,看向蒋闲,又重复了一遍:“我赢了。”
此时,阿三也成功打开了宝箱,他的箱子很正常,取花的过程也很顺利。如果薛逸箱子里所设的机关算最后一道关卡,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众人亲眼所见,阿三的箱子里就没有这道关卡。
这是明晃晃的作弊。
“蒋管事好算计。”
“先是匕首,后是短箭。”
薛逸一句一句,像在宣判蒋闲的死刑。
他仿佛真的是被蒋闲的算计给激怒了,声音寒凉:“现在轮到我提要求了。”
“我要你,亲自过一遍方才的关卡。”
蒋闲身形颤抖,这时拳坊背后的人出来了,蒋闲再不是,眼下也毕竟是这拳坊的管事,他们若是答应薛逸的要求,拳坊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不过蒋闲是个蠢货,前脚让人算计命人刺杀户部侍郎,如今又出老千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露,也要有一个交代。那人道:“顺兴拳坊在此向众位承诺,会将此人驱逐出去。”
他又看向薛逸:“阁下还是换个要求吧。”
薛逸没有说话,慢慢走到蒋闲身边,蒋闲此刻无比相信,眼前这人是真的想要杀自己,若是方才没人帮他打飞短箭,若是现今少东家没有出来阻止,他一定会死在这个人手下。而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个煞神。
薛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不要靠近郦县,不然下一次看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薛逸回头看向那个当家的,指着阿三道:“我要他的卖身契。”
*
拳坊的小厮将赌注送到天字一号房,足足有两个大箱子。
“这是那位薛公子让我给您的,他托我给您带两句话。”
“什么?”
“‘你很有眼光’,和‘多谢’。”
萧从矜没看那两个箱子,目光凝在手中捏着的腰带和花上,上面仿佛还残有余温。
他不自觉将这两句话分别和薛逸看向天字一号房的两次目光一一对上。
眉毛上扬、好奇打量的:“你很有眼光。”
眼覆束带,浅笑致意的:“多谢。”
身边的徐瑞白不满道:“我昨天上场,你都没给我捧场?今天居然给他下注!”
萧从矜面不改色、言简意赅:“这场赔率高,挣得多。”
徐瑞白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萧从矜已经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办到的?让他们答应你去刺杀谢家的人?”
闻言,徐瑞白狡黠一笑:“我可没让他们帮我杀人,也没说跟那户部侍郎有关。我就给了一张画像,让他帮我送东西给画像上的人。”
“什么东西?”
“一把刀”徐瑞白拉长声音:“还是一把大砍刀。”
“想来那蒋闲太过自大,以为送个东西而已,惹不出什么祸。还有那傻大个,提着把刀就去找人。那场面,怕是给那侍郎吓得不轻吧?”
徐瑞白得意完,又开始皱眉:“只是这薛蕴,也太厉害了吧,若是......”闫瞻落马一事,虽已结案,但他们知道真凶尚未找到,薛蕴还脱不了干系。
可薛蕴这么厉害,若是还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还真是一个劲敌。
萧从矜的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
虽然不知道薛蕴和那个蒋闲有什么仇怨,但薛蕴对待敌人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毫不手软。
如今的薛蕴,会是他的敌人吗?
他心念一动,被钉在墙上,飞扬的腰带和剑兰,像在他的心旌上也晃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鲜血与娇花定格的情景,无情飞刃和尔雅献花的薛蕴
如果薛蕴一直是这样,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薛蕴......
盯着锦衣卫那边的人还没传来消息。
薛蕴会帮萧绎吗?
*
阿三:“你为什么要赎我?”
薛逸难得碰到一个不用拐弯抹角对话的人,于是他直接如实地道:“你武功高强,信守承诺。”
“你如今不是顺兴拳坊的摇钱树了,他们不会再保你,你已经不适合留在京城了。”
阿三:“我知道了,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你还要杀闵阳侯?”
“我答应瑶乡父老乡亲了,一定要取闵阳侯的命。”
薛逸道:“你可知道,杀一个闵阳侯根本解决不了你们的问题。还会有无数个闵阳侯。”
“况且,你如今落到我手里,自然要听我的命令,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阿三沉默了一下,语气隐含期待:“那我能带着瑶乡的百姓一起去吗?他们都是我这样的大块头,功夫好,能保护人,也能下地干活,啥都能干。”
阿三说着,像是投诚一般将两张纸送到薛逸跟前,薛逸一看,两张画像,一张是户部尚书的,一张是户部侍郎的。
......这样的杀手,也是个人才。
薛逸正色道:“在离开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薛逸眼神一凝:“刺杀皇帝。”
阿三手一抖,一个户部侍郎他都难以近身,何况是皇帝?这分明不可能完成。
但正如薛逸所说,他落到薛逸的手里,就算薛逸要让他去送死,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薛逸陷在自己的沉思中,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千秋前的祈福会了,他也要尽早做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