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子不擅武艺,更无轻功,这角檐如此之高,若是摔了恐会落得半身不遂,下半辈子如何是好,不能传宗接代断了香火,恐遭先祖每日至梦中责骂”。
黄沐遥自动忽略后面的话,在她心里这些都与她无关,南烟楼门前的街道渐渐聚集了许多人,出乎了她的意料,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呀,应当是火焰凭空出现在南烟楼上空,事先安排好的叫花子沿街宣传,引人前来。
权当是天助她也,以银子威逼利诱,路越战战兢兢地爬上屋顶,贴着青瓦慢慢向前爬,像极了一条正在蠕动的毛毛虫,时而向她投去求助的眼神。
聚集的百姓在南烟楼门前齐声高喊董尚书,惹得楼内的人纷纷开窗察看,“董尚书,他们唤的是你的名字”。
“诸位前来南烟楼,却不入内,不知所为何事”,周景翊出来掌控场面。
“我们是来喝喜酒的”,人群中一男子举着请帖喊道。
他接过请帖,转而附身与身旁的小二耳语,只见小二快跑着入了楼,“诸位稍安勿躁,我已谴人前去告知董尚书宾客已至”。
“岂有此理”,董尚书怒道,雅间内的考生不解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充本官的名义广邀宾客”。
“小的不知,只说是为了恭贺您喜得贵子”。
“放屁,请帖上说的是本官老来得子”
在座的考生捂嘴偷笑,“我们掌柜的说已经为大人腾出了一楼的宴客桌,您看?”
纷纷扰扰之中,好戏开幕,南烟楼正上方凭空出现一片火焰。
暗处的巷子里,黄沐遥双指一挥,“放!”,姑娘们将孔明灯点燃升空。
孔明灯缓缓上升至半空中,迎风飘向南烟楼的上空,百灯升空的焰火盛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天降祥瑞啊”。
一位道士从人群冲出来,高喊道:“天降祥瑞啊”
此话引起了一阵骚动,“道长,祥瑞何来”,周景翊问道。
“古经文记载,这乃是文曲星祥瑞之火,文曲星下凡了”,道士掐指一算,“文曲星今日转世在京城西北方向的一处人家”。
董尚书心想道:“我的府邸不就处在西北”
道士继续说:“府邸的影壁后有一株桂花树,树上挂着华清寺求的符”。
董尚书急忙地从楼上下来,将道士请入楼内。
“仙道,您方才所说的人家正是本官的府邸,本官今日刚喜得一子”。
“老道恭贺大人,祝贺大人,但文曲星转世仙格不稳,小公子眼睛是否有一层白膜,眼睛还睁不开”。
“仙道,正是!求仙道指点!”董尚书激动不已。
“大人只需要连续三天替小公子纳福即可,门外的百姓既持着大人的请帖而来,这便是天意啊”。
董尚书喜出望外,老来喜得文曲星下凡转世的公子,百姓不请自来为小公子纳福,如有神助啊!
周景翊喜道:“各位百姓,董尚书心怀慈悲,善济天下,体恤爱民,在南烟楼广开宴席三天邀请全城百姓,先来者入座,座满闭楼。
“好!”
“掌柜的,您也可要献上一道菜啊”,老道说道。
“您这南烟楼现文曲星祥瑞之火,而今科考在即,妙不可言啊”
“妙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老道今日有幸来到贵楼,老道便厚着脸皮讨一杯酒喝,沾沾福气”。
在场的人听得真切,尤其是那些书生。
谣言的产生就是经过每个人的嘴巴,你添一句我加一句,俗称添油加醋,味道就变了,从此,在进京赶考的考生圈子里,吃饭必去南烟楼,吃的越多沾上的福气便越多,甚至有甚者还要摸一摸周景翊。
无人注意的角檐背面处,默默付出的路越下不来了!
“你不下来,就在上边儿住着吧”黄沐遥扶着梯子,耐心已被耗尽。
“本世子若是摔了……”,路越一动也不敢动地趴着道。
“这句话你说了八百遍了!”,黄沐遥仰头吼道,“我给你扶稳梯子,你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别墨迹!”
路越被吼得一哆嗦,慢慢地往梯子的方向爬,心惊胆战地终于安全落地。
“沐遥”,温暖的怀抱笼罩了自己,路越将她扑入怀中,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错愕道:“还害怕啊?”
“嗯……”,富有磁性的尾音拖入了她的耳,冬夜的楼阁寒风凛冽,那人以宽实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寒风的蹂躏,感受着他惊恐之下的每一声心跳。
络绎不绝的男客前来量体裁衣,甚有些夫人带着小公子也前来凑热闹,黄沐遥忙的昏天黑地,厨子的大勺快抡出火星子了,楼内人手不足,周景翊也加入了上菜的队伍。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马匹也疲乏不已,“一路可顺利?”路越问道。
“禀世子,只是遇上了几伙流窜作乱的团伙,其中有一伙来自江临”。
二人绕过连廊,进了凌风院,宋令宜解开包袱拿出了许多小食。
“燕卿哥哥,你还记得这些不?”
“这都是我们三个小时候在南境最喜欢的小食,怕大人们发现,吹灭烛火后偷偷在榻上吃,掉落的碎屑竟引来了耗子”。
崔译文笑道:“公主的头发沾上了糖食,婢女梳妆时发现了蚂蚁,还被吓到了”。
冬夜里的笑容暖意蔓延,融化了后来成长时光里的寒意。
路越打开书房中的暗室,取出了一个木匣子,“译文,是时候跟他们算账了”,他目光凌厉,仿佛能看穿一切。
“燕卿,朱侍郎已暗中将账目比对清楚,董廉截下的一部分奏折,他也誊抄了一些”。
“这些年北越势弱休养生息,四境稳定,东西两境水草丰美,开荒垦田,勉以自给自足,可南北两境黄沙漫天,寸草不生,朝廷每年发放给各境的军饷一层一层地被盘剥,呈回京城的账目,呈到了陛下的案桌已是另一本账目,各守将无令不得回京,朝中奸佞之臣一手遮天”。
“燕卿哥哥,我能做些什么?”
“令宜,公主府落成至今,陛下还从未亲自莅临过,是时候了”。
“令宜明白”。
“两位皇子已经撕破了脸皮,不停在找对方的错处,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转而淘气道:“译文,你叫声哥哥,冬春两季的军饷哥给你允诺了”。
崔译文起身路过他的身后拍他的肩膀逗趣道:“燕卿,说大话了不是,如今你可是靠着世子妃养的咸鱼世子”。
“咸鱼世子?何人唤此谬称”。
宋令宜抬袖掩笑道:“世子妃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黄沐遥进了院子,踏入正厅时停顿了一下,路越起身介绍道:“沐遥,这是崔译文,本世子自小到大的挚友”。
黄沐遥差点条件反射性地伸手,彬彬有礼道:“崔公子平日里不在京城?”
“正是,崔某常年戍守....”
“译文常年数手指”路越紧急地打断他,并胡说八道。
“数手指”,当事人和黄沐遥异口同声地疑问道,宋令宜悠闲地端着茶看他二人如何蒙骗过去”。
“是啊,数手指,因为太闲了”,路越向着崔译文挤眉弄眼道,“你不是在信里说你爹什么都不给你做吗?”
“啊!对,崔某家中以捕鱼为生,但崔某不通水性,曾不慎掉落河道中,自此阿爹并未允我与他一同捕鱼”。
“呲....”一口茶水喷涌而出,三人齐刷刷回头,宋令宜努力敛起笑容,解释道:“茶水太烫了”。
绷不住的笑意从嘴角漏出,“公主,被烫了你还这么开心呢?”
“本公主这是散散嘴里的热气”。
黄沐遥隐约觉着这三人神神叨叨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上班翘班摸鱼不干正事的咸鱼世子,家里不富裕也不用捕鱼的崔公子,凑在一起能有什么正经事。
巷子里昏暗无光,只有偶尔从窗户透出的微弱光线,时而传来猫叫声,一道黑影如风般掠过,男子惊恐地停住脚步,还没来得回头,只觉得后颈剧痛不已,眼前一黑,倒落在地。
日光照在琉璃瓦,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金光闪闪,路越慢悠悠地上朝,平日一同混迹的官员并肩上来八卦道:“世子,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啊”,路越漫不经心道。
“昨夜吏部的江侍郎被抄家了”。
“犯了什么事,竟惹来了抄家的滔天祸端”。
官员拉住他,踮脚耳语道:“二皇子动的手”。
路越一把推开他,揉揉耳朵,“大庭广众呢,注意点影响”。
官员嫌弃地继续道:“已有多位朝臣称病不朝,闭门不出”。
路越顺手替他扶正官帽,打趣道:“没准儿是寒冬腊月的起不来了,亦或是昨晚太过操劳”,路越的笑容意味深长。
“世子言之有理”。
地下牢笼密不透风,幽暗寂静,偶尔传来痛苦的呻吟声,脚步声响彻在密道内,来人了。
烛台照亮了室内,男子被绑在椅子上,口里塞着布条,昏迷着还未醒。
仓黑的广袖,绣着金色卷云纹,衬得他冷艳孤高,目光如冰,令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风范。
“泼”,他抬手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