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太冷漠地看他一眼,继续说:“我知道你真心喜爱徐夫郎,所以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只是小施惩戒。若再有下次,我定会把他打发到庄子里让他好好学学为人为奴的道理!”
“母亲...”
齐铖仍然想反驳,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怒气冲冲的齐老太太打断了。
“铖儿!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徐夫郎违背了规矩,不仅擅自出府,还夜不归宿!你还如此包庇他!这次我不和他计较,若是你再纠缠下去,即使他是良籍,按照律法,我也能把他打入奴籍!到时,你再向我求情也没用了!”
潘玉娴掩面偷笑,放下袖子后连忙换上着急的神色,扑在齐铖身上劝道:“老爷!老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事本就是徐夫郎做错了,便让他认罚吧!”
齐铖苦涩地看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母亲,只得低头认错:“是,母亲教训得是,都是儿子纵容妾室的错。”
齐老太太看着跪着低头认错的儿子,终于满意了。她点点头,单方面宣布这件事到此为止。
齐铖落寞地离开寿康堂,他转身回看,只见堂内几十位仆从侍女跟着母亲慢慢走回内院。
此时此刻的齐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虽然贵为齐国公,但在齐府里,他只是母亲的一条狗。狗链攥在母亲手里,让他往东他就不能往西。
从小被刻进脑子里的孝顺此时成为切断齐铖和徐文景的一把刀。
齐铖心灰意冷地回到云锦院,只盼着快快天亮。
辰时在齐铖的千呼万唤下终于姗姗来迟。
时间一到,齐铖立刻飞奔去祠堂。
推开大门,看到蜷缩在墙角里的徐文景时,齐铖的理智几近断线。
“文景!”
齐铖疯了般跑过去,被散落的蒲团绊了一跤。他顾不上凌乱的散发和疼痛的膝盖,挥舞着双手狼狈地爬跑过去。
徐文景听到喊声缓缓睁开眼睛。
他吹了一夜的冷风,衣裳单薄,此时头昏脑胀的,差点看不清来人。
齐铖把安静的徐文景抱进怀里,却发现怀中人身体滚烫。这是着了寒发起高热来了!
齐铖心疼极了,流着泪着急忙慌地朝外吼:“快去请大夫!快去!!”
王管家弓着腰匆忙离开,飞奔出府。
“文景!文景醒醒!我来了!”
齐铖看着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徐文景,害怕极了,不停地唤他。
徐文景使劲睁开眼睛看了齐铖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彻底失去意识。
齐铖立刻脱下外衣包裹住他。
他无助地抱着徐文景跪在地上,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双脚酥软,一点力都使不上。
徐文景右脸不似夜里的红肿,但脸上的巴掌印依然清晰可见。
此刻的齐铖,真的恨极了齐老太太。
许是身体回暖了,徐文景恢复了一些意识,半睁着眼贴着齐铖。
齐铖终于缓过气来,一步一步地把他抱回院里。
齐铖和徐文景的狼狈整个齐府的下人都瞧见了,两人的脸面丢了一地。
但此时的齐铖一点都不在意。他守在徐文景的床边,一勺一勺给他喂药。
“老爷,夫郎受寒受惊,喝了药便会退烧。后续得好好静养,身子才能彻底大好。”
大夫站在一旁嘱咐道。
齐铖点点头,拿着热毛巾细细擦拭徐文景沾了灰的手脚。
“其余人都退下吧。药继续热着。”
齐铖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安知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担忧地劝道:“老爷,您身上还有伤,需要上药。”
齐铖丢下热毛巾,握着徐文景的手不肯放,瞥了他一眼,道:“药膏放在桌上,等会我自己会擦。”
安知点点头,放下药膏便离开了,顺带关上屋门。
齐铖看着徐文景虚弱地躺在床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抱抱对方,又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只能一瘸一拐地坐在椅子上拿热毛巾给自己擦身子。
徐文景喝了药好了许多,睡了一会就醒过来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齐铖在挽着裤脚上药。他膝盖上的伤口流着血,好大一块创伤,看着触目惊心。
“齐铖......”
徐文景小心翼翼地唤他。
听到徐文景的声音,齐铖立刻回头,惊喜道:“文景,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见着齐铖就要跑来,徐文景连忙起身:“我好多了,你快上药吧。”
齐铖一瘸一拐地奔到床边,小心扶起他,眼泪情不自禁往下掉:“都是我无能,以为接你进齐府就能保你安然无恙,没想到这里的日子还不如在别院过得舒服......”
“文景,若是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不如回到别院去。天高皇帝远,那里谁都动不了你。”
徐文景看着齐铖痛哭流涕的样子,突然想起以前在楼姚见到他被打哭时的模样。那时他多瞧不起齐铖,一头窝囊的肥猪而已。可就是那样的齐铖,在楼姚坚持了整整两年,最后回到自己的国家后不仅没有消沉度日,反而更加自立自强。
徐文景依赖地靠进齐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道:“你不是说要让我做你的正夫吗?别院什么都没有,连齐府的一个小屋都比不上,你舍得让我去别院受苦?”
齐铖抱着他心疼道:“我当然舍不得!可是...母亲不会同意的...”
徐文景伤心地抬头看着他,哽噎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他一伤心,齐铖便彻底缴械投降了。
他连忙抱住徐文景,咬牙恨恨发誓道:“文景,都是我的错,若我不那么懦弱,一味服从母亲,怎会让你连遭厄难!......就算是没有路,我也要给你挣出一条路来!”
徐文景抬头吻过去,心满意足地窝在他的怀里。
两人相互依偎着,睡在房里休息。
下人们偶尔送些热水饭菜来,便悄无声息地隐藏踪迹,以免惊扰两位主子。
今日的云锦院一片平和安宁。
可另一边得到消息的齐老太太则没那么开心。
“老太太,今早老爷去接夫郎,都摔伤了还急着把夫郎抱回院子里。双喜去瞧了一眼,回来说老爷在路上都哭了!”
李妈妈立在齐老太太身旁,有些担忧地说。
“老太太,老爷这次为了夫郎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日后......会不会记恨上您和夫人?”
齐老太太挥开给自己捶腿的丫鬟,看着屋外的荷花忿忿道:“铖儿最是孝顺,可自从那个哥儿入府后,他屡屡破戒!现在又想离间我们母子,这个哥儿着实可恶!”
李妈妈低声劝:“老太太,老奴实在是担心。老爷当年从楼姚回来后性情大变,整日沉默着,看人的神色都透着杀气。当年我瞧着都害怕。若是为了一个哥儿,再把老爷逼得如此狼狈,恐怕日后老爷被逼急了......”
齐老太太扭头看她,恼怒道:“你觉得我做错了?!”
李妈妈连忙躬身:“老奴不敢!只是......老太太,礼法再大,也大不过人啊!这个法子能用一次两次,等夫郎会了懂了,咱们再想用也没机会了,反倒是仇结下了。来日他若还是这般得宠,到时吹吹枕边风,老爷还会这般听您的话吗?......夫人嫁过来便一直不得宠,早年夫人又一直不愿搭理老爷,现在夫人就是想拉回老爷,老爷也不愿意了。更何况府里这么多的姨娘和通房丫头,又有哪一个能得老爷的欢喜超过一个月的?若是老爷一直被他霸占着,来日指不定能诞下孩子,正夫的位置说不着也能碰一碰。到时候老爷记挂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正夫,如何还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帮着潘老爷?”
齐老太太沉思片刻,道:“你说的,倒也有理。”
李妈妈微笑,继续说:“不如老太太送些补品过去,让老奴借此向老爷好好表白一番您的心意,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如此,也能彰显您刚柔并济的管家能力啊。”
“哼!”
齐老太太重重哼一声,轻蔑道:“我是他母亲!齐府的太夫人!我服什么软?!贱妾有错,我定要责罚!若不是你劝我,今日我还要让那个贱妾再抄百遍家规!”
李妈妈无可奈何,只能站在一旁赔笑。
齐老太太发了一通脾气,情绪镇定下来。她仔细想了想,也不愿和儿子闹得太僵,只好补充道:“看在铖儿的份上,这次就这么算了!”
今日过后,齐府倒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齐老太太不再追究,也没找借口派妈妈们去折腾徐文景,每日请安时权当没有这个人。
潘玉娴从这件事里完美隐身,一点腥味都没沾,还白得两只美簪,高高兴兴地为女儿准备及笄礼去了。
徐文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妾室的低贱地位,开始努力学习大昭国贵族的举止礼仪和礼法规矩。即使齐铖再疼他,他也开始行事低调起来。
齐铖依然日日宿在云锦院,不上职时便陪着徐文景。但当他看到徐文景依依不舍地摩挲着锦衣华服、翻看着华丽簪子,最后却又只能穿上朴素的衣裳、插两只玉簪时,心里难受到了极点,行事上便开始偏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