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去能感受到季封臣鼻中喷出的带着些炽热的气流，他的内心挣扎无比，他想把季封臣推开但又莫名留恋。

他清晰地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至少在这个场合里不该这么做。

但季封臣带着温热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段去嘴唇有些颤抖，却不自觉地轻压了一下。

一阵带着少许花香的风从两人身边掠过，季封臣的头发质地偏硬，在风的带动下摩挲着段去的鼻尖。

靠着这点微弱的刺激，段去强迫着自己的神经运作，他猛地抬起原本垂在一边的手，朝着季封臣狠狠推了一把。

季封臣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退，感觉要摔倒。

他的眼神里带着错愕，还有淡淡的拉着丝的缠绵。

段去原本想直接转身走，不想再和季封臣有更多的接触，但看着他这样，又觉得愧疚，明明先错的是自己。

于是他又过去拉了季封臣一把，非常轻地扶住季封臣，然后一触即离，快速转身，看似不带留恋地离去。

他走得很快，他平时走路就挺快，但这次走得甚至带起一小阵风。

段去有些急促地呼吸，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刚刚的画面，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为什么会默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的手攥得很紧，带着几分疼痛，但这样能让他有实感，不像刚刚那样轻飘飘的。

他从痛疼中汲取安全感。

段去很懊恼，他觉得不该这样的，他固然喜欢季封臣，但并不希望更进一步，季封臣能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他希望保持原样，这样让他觉得是稳定的。

这种对稳定的追求其实有点病态。

其实一切的起源都是缺乏安全感。

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段去总是规规整整地做每一件事，这样就没有意料之外；他喜欢为未来做规划，这样让他感觉明确；段去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权力左右他人，所以任何的别人都是变数。

段去自大又自谦。他自大，能平静地把自己的所想所念凌驾于他人的愿望之上；他又自谦，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控制别人。

所以他虽然喜欢季封臣，但对他没有多少的占有欲，也不奢望季封臣能为自己做点什么。

但现在，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

或许能把责任推脱出去，但不可否认是他自己先走错的。

他不该答应姚颜，他不该靠近季封臣，更不该喜欢上他。

在段去为自己的人生规划中，没有计划过一段恋情，爱像循规蹈矩进行的棋局中突然冒出来指点江山的手，太不可预料，得规避。

所以现在段去用力地用手搓了一把脸，觉得继续这段无由来的感情得不偿失，挣扎着想要选择放弃。

楼梯是几步跨作一步上的，坐到位置上的时候觉得心里有点痛，但看着前面空荡的座位又狠下心来，低头看着桌上的试卷。

季封臣被推开后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段去慌乱着的眼眸，想凑过去再亲亲，段去实在太漂亮。

段去扶住他的手很快就抽走了，他都来不及握住，只是愣愣地、眼睁睁地看着段去走了。

等季封臣缓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几分钟，他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嘴巴微微张大，手慢慢地不可思议地捂住脸，耳朵红起来。

心跳这时慢半拍地狂跳，季封臣脑子里全是段去，各种各样的段去。

过了会儿，他又用指尖轻轻抚摩着唇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亲了上去。

明明一开始他还说着自己没有喜欢的人，还说不知道会找个怎么样的女生在一起，下一秒却把段去给亲了。

季封臣抿了抿唇，手欲盖弥彰地虚捂着下巴，不知为何嘴角竟勾起来，眼睛也跟着弯起来，根本藏不住笑意。

他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好像喜欢段去，不知从何而起。

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

内心里带着雀跃，想着以后要对段去超级无敌巨无霸的好。

想到这就想起段去已经回去了，季封臣赶紧抬手看了看手表。

我去……九点五十了，晚自习开始都十分钟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边走还边想着段去，傻乐着。

还好到教室的时候值班的老师没到，季封臣假装镇定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一路上余光都瞥着少见的没端坐着而是有点缩着的段去。

真可爱，他这么觉得。

坐到座位上一点作业都写不下去，他想转过头去和段去说话，又觉得有点害羞。

说起来刚刚亲段去的那下是他的初吻。

他小时候都没亲过别人的嘴巴，除了棕傻的，那傻狗总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冲过来对着脸一顿狂舔。

季封臣又回味了一下，段去的嘴唇很软，和他冷淡的外表完全不一样，总之好亲。

季封臣眯着眼睛，右手手掌反捂着嘴。

晚自习中间有节下课，但只有五分钟，因为他们现在晚自习只有一个小时，写作业的时间很少，还要分出两个晚自习，课间就被压缩了。

季封臣本想做第一个打破僵局的人，但下课时转头才发现段去早就不见踪影了。

不过他也不是很着急，反正段去就坐他后面，想什么时候说话都行。

他们现在的座位都是按照考试成绩排出的排名自己选的，前几天刚二模完，下节晚自习就开始选座位。

季封臣和段去的位置自从认识后就没变过，反正就是半固定了，所以选座位季封臣并不纠结，不过还是要问问段去的意见，说不定他想换个位子坐坐呢。

季封臣觉得自己非常体贴，也就是对段去了。

他为自己的体贴感动了五分钟，并且期待着等会儿问段去时段去的反应。

于是他边敲着笔尖边在座位上等段去回来。

季封臣原以为段去两分钟就能回来，因为这人干什么都挺快，但实际上段去等上课铃打响了才姗姗来迟。

季封臣刚想开口问他，却发现段去把头埋得很低，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

段去可能害羞了，他这么想。

说起来也是，段去那么含蓄一个人，这事之后肯定得害羞下的。

他又想想，其实排座位也不用问，反正他排名就在段去后面，怎么着都能坐一块儿的。

所以季封臣又非常体贴地转回去，让段去一个人静静腼腆。

他又反思起自己来，或许自己也该表现得更害羞点，自己这么坦然感觉好像久经情场一样。

于是季封臣也把头埋得很低，看着试卷，脑袋里面冒着爱心。

眼睛盯着试卷，却写不下去，想着自己都努力了这么久了，放一节晚自习的假不过分吧？况且他作业在下课的时间缝里都写完了，这会儿其实做的是拓展内容，并不是很着急。

遂把无所事事合理化。

排座位是班长在上面报排名，然后一个个上去写，可班长报第一个段去的时候，段去只是表情和以往无异地上去和班长说了句话就下来了，并没有写座位。

季封臣疑惑地看着段去从讲台上走下来。

段去没看他，而且表情很冷淡。

季封臣觉得有点不对，但没有多想，班长报了他的名字，他上去写了现在的位置。

等他写完段去才上去写，季封臣满眼期待地看着段去，眼睛里都快弹出话了“是不是和我一块儿是不是和我一块儿好啦肯定和我一块儿”。

但是段去还是没看他。

季封臣有点失落，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着接下来的人一个个上去填。

他不明白，段去的表情明明看着不是很害羞啊，为什么不看他呢？

季封臣虽然是眼睛看着屏幕，但其实只是在发呆什么都没看进去，以至于最后所有人填完，班长把座位表放到投影仪上投出来的时候，他也没注意。

晚自习放学，原本一直是段去和他一起回去的，前几天姚泽明也和他们一块儿走了，姚泽明悄咪咪地和他说篮球高考完继续学，现在学业为主所以晚上不打球了和他们一块儿走，但今天季封臣收拾完书包回头一看段去的踪影又没了。

倒是姚泽明走过来和他说段去有事先回去了。

季封臣有点不高兴但是没表露出来沉默地点点头，最后和姚泽明一块儿回去了。

其实段去一点事都没有，他只是不想看到季封臣也不想和他一块走，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还有晚自习，他是为了躲季封臣才课间一直不回来，也是故意强迫自己不去看季封臣，其实他很想看。

他想看看季封臣在做什么，也想知道季封臣在想什么。

但段去最终什么都没看，他只是把头埋得很低，让自己的视野中不出现一点关于季封臣的角落。

段去现在只想离季封臣远远的，虽然其实他很喜欢季封臣。

但是对季封臣的喜欢让段去变得不像是自己，这让他很害怕。

段去虽然一切形象的事情都能够迅速厘清并处理，但对于抽象的事物一直带着点逃避。

像是对姚颜，又像是对季封臣。

他从姚颜身边逃走了，现在又想着从季封臣身边逃离。

其实段去不很喜欢这样逃避的自己，但下意识总是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