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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读完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很充裕,于是班长让全班换座位了。
季封臣不用动,所以非常悠闲地靠着后面的桌子,单手撑着下巴,又扭头,想转回去和段去说话。
但后面的桌子突然开始动。
他猝不及防,身体向后差点没摔倒。
“喂……”季封臣刚喂出口就觉得“不行,不能这么说,我可是要好好对段去的”于是立马改口,“啊不是,段去,你干嘛呢?”
段去表情平淡,好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无关紧要,他说的话也简洁的不行。
他说:“换位置。”
季封臣还有点懵,只是问:“啊?换位置干什么?”
段去没理他。
季封臣这才有点着急,他紧张地摸了摸手指,问:“你要换去哪儿啊?”
段去还是没说话,只是搬桌子。
季封臣去抓桌角。
段去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冷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季封臣几乎条件反射地松手,手缩回自己的凳子上,抓着凳沿,眼睛看着段去。
段去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季封臣这样子很可怜,像是要被人抛弃的小狗。
段去觉得自己很坏,自己单方面决定离开却不顾及季封臣的感受。
但段去深刻地知道自己就是自私,他就是把自己的感受凌驾于他人之上,所以季封臣和他在一块儿不会开心的,时间久了就知道。
而且快高考了。
段去看着墙角的倒计时,就六十多天了。
说实话,段去的想法乱七八糟的,季封臣和他在一块儿是怎样觉得的只有季封臣自己可以决定,但段去现在满脑子想着的只有——我要走了,我得走才行,于是脑袋里一片混乱,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连缀在一起,把自己的离开包装得冠冕堂皇。
窗外日光很充沛,像是要溢进来。
段去的位置在窗边,阳光照到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温暖,感觉要把他灼烧。
段去眯着眼睛,黑板在反光。
这个位置其实一点都不好。
中午吃饭,季封臣平常都会在他乱七八糟的桌肚里翻一会儿才能掏出饭卡,所以段去要抛下他走很简单。
段去走得没负担,很轻松,他想着,或许季封臣也没那么重要,他本来就是一个薄情的人,身边空无一人是常态。
他的心情随着这种想法居然也轻松起来。
只是觉得有点空荡荡的。
他觉得耳边应该有点声音,吵闹的笑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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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封臣能感觉到段去正从他身边抽离,像是无意滴落在桔梗上的露水,一点一点离开。
他想去找段去,但段去总是先他一步走开。
一开始季封臣觉得难过,后来又觉得很生气。
段去为什么避开他避开得没有一点犹豫?
就好像他一点都不重要一样。
于是季封臣索性也不理段去了,但只是在赌气,等着段去意识到错误,自己回来找他,但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上课的时候他会偷偷看段去,有时候听不进老师在讲什么,明明只剩最后这几十天了,但他却完全静不下心,无论上课下课回家还是在学校,脑子里全都是段去。
他想着反正他也考不过段去,下次考试还是在他后面,想选在他边上就选在他边上,但可惜的是,之后没换过位置了。
季封臣还故意去和女生搭话,然后看段去的反应,但段去总是背着他的。
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某一束浅淡的目光在注视。
段去好像完全把他屏蔽了,像是他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季封臣这个人。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快到季封臣早就不和段去怄气了,但也快到他还没想好怎么和段去开口就要高考了。
季封臣很着急,他和段去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但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像在昨天。
他想和段去说上一句话,但没机会。
直到高考前一周。
天下着大雨,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要把一切吞噬。
水珠带着湿气往季封臣脸上扑,季封臣眯着眼睛,原本干燥的头发变得潮湿,有些贴在脸上,他没有带伞。
陈杰带了伞,但还有个姚泽明,那伞勉强撑的下两个人,季封臣就让他们先走了,自己在食堂边等同班的捎回去。
季封臣看了眼天,内心骂着这狗屎天气。
他平生最讨厌下雨天,除了他呆在家躺在被窝里手里抓着手机开着盏暖黄的灯的时候。
突然余光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封臣想也没想就对着边上说,“同学,捎我一程呗。”
等他看清边上的是谁后,一时有点楞神。
是段去。
两个多月没说过话的段去。
段去明显愣了一下,之前他在开伞,都没注意边上站着季封臣,要是注意到,肯定会避开的。
段去看着他。
季封臣觉得有点尴尬。
但又有点高兴,因为他抓到段去了。
“哟,这么巧。”季封臣对着段去露出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段去不带一点犹豫地撑起伞就走。
季封臣也不遑多让,一步跟上,硬凑进伞里。
“你干嘛?”段去皱着眉说。
季封臣凑近段去的脖子,段去往后退。
“你躲我干嘛?”季封臣见段去表现得这么冷淡就来火,但又后知后觉地觉得委屈。
段去把目光偏开,因为他看见季封臣的眼角变红了,本来抑制的很好的感情似乎要冲出他的心脏了。
季封臣也是,他压抑在内心两个多月的情绪终于在和段去说上一句话之后全都爆发出来。
他抓着段去的肩膀,段去被他的力气拉得停下来。
“你他妈的能不能看看我?”季封臣压着声音吼着。
这似乎是季封臣第一次吼段去,他实在太生气了。
段去低垂着眼眸,只是沉默着,像是在逃避,像是又把季封臣屏蔽了。
季封臣于是心里更生气,用力用手把段去的脸扭过来。
他气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明前一秒还在对段去笑的。
“你为什么换位置?”
“你生气了就不能直接和我说吗?搞什么让我离开你的生活这一出啊?!”
“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季封臣说着说着突然感觉眼里有东西涌出来,带着温热的,一直滑落到下巴。
他明明是生气的,但控制不住。
段去这才抬眼看了季封臣。
他原本设计好了一个冰冷的回话,让季封臣对他失望,然后和他彻底断交。
但看见季封臣眼泪的一瞬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手不受控制地就去擦拭季封臣的眼泪,心里一片愧疚。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明明季封臣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承受这么多。
季封臣往段去那靠,段去没有躲开。
他就觉得这一切都糟透了,不是因为他没能离开季封臣糟透了,而是季封臣伤心糟透了。
他甚至没有勇气和季封臣说一句对不起,只是很拘束地抱住季封臣,用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季封臣死死抓着段去的衣角,两个人在廊道里停留。
段去把伞打得低了点,伞外雨水冲刷激起的雾气很足,边上的学生忙着回教学楼根本没空注意他们。
等季封臣平静下来,段去拉了拉他抓着他衣角的手,季封臣立马把手松开去拉住段去的手。
段去不敢抽开,于是任由他拉着。
季封臣低着头,情绪上头后反应过来就觉得有点丢脸,多大的人了都。
段去的手在夏天都带着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