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两人窝在书房靠窗的桌边,彼此拿着笔记本或者ipad仔细研读其他同事加班得来的口供记录。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小雪粒,懒懒散散的,不情不愿的,在空中跳起华尔兹。
偶尔被寒风一卷,砸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呼啸声。
屋里温暖如春。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认真研究手里的工作。
两个杯子靠在一起,静静的冒着热气。
房间里只有偶而的敲击键盘声,和笔尖落在纸页上的声音。
偶尔想起什么,蒋宁抬起头,望着对方面盛鸿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膝盖上,慵懒却又认真看着屏幕。
“啊。”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叹,蒋宁仓皇的低头,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第二句,这才重新抬头一脸疑惑。
盛鸿站起身,膝盖内侧将椅子撞的远了些,起身伸了个懒腰,衣服顺势向上,露出腰胯间人鱼线的弧度。
弧度随着盛鸿动作的起伏而蜿蜒出不同的方向,年轻,活力,有弹性。
莫名令蒋宁察觉到自己身体另一处某个器官,也如此的年轻,活力,有弹性。
不敢想象——
不应该想象。
蒋宁转移了视线及时收回自己凌乱的思绪,抬眼向上望着盛鸿:“发现什么了?”
盛鸿扭扭酸涩的脖颈,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蒋宁还在这里似的——
该怎么解释,自己实际上就只是看累了,想要玩一会儿手机。
“起来活动活动,你不累吗?”望着蒋宁认真甚至还有些压迫感的眼神,盛鸿有些尴尬的挠挠鼻翼缓缓的重新坐下,举起杯子喝了口茶:“你怎么看起来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是你说很着急破案,让大家好好过年吗?”蒋宁直起身体,跟着盛鸿的动作也端起自己手边的杯子喝了口茶,随后垂眼将杯子放回原处:“还是你在骗我?”
说到最后一句骗我时,蒋宁抬起头目光如炬,审视着盛鸿的表情,像是想要看透他。
这下谁还敢偷懒。
盛鸿挤出一个自以为憨厚的笑容。
“对了,我去给咱俩加点水——”
盛鸿手指伸向杯子站起来的瞬间——
蒋宁早有防备似的,五指迅猛出击,抓住盛鸿的手腕用力向下一扣,向自己怀里的方向一扯。
盛鸿手腕被对方压住,掌心撞在桌面发出嗵的一声响。
“呃?”
蒋宁这一次并没有松开手,而是继续钳制着盛鸿的手腕,迫使对方固定在桌前哪里也去不了。
而蒋宁自己,低头用另一只手一边翻页,眼神聚焦在面前的Ipad屏幕压根不睬他:“看完再喝。”
盛鸿试探着撤回,却被对方拽的更紧。
“——我又不是小孩!”
盛鸿小声咕嚷着,抬眼偷瞟对方反映,却看到对方耳朵通红,整个人脑袋低到完全看不到表情。
莫名的,自己也低头继续学习。
一个没有撤,一个没有收。
就这么清清白白的手掌握手腕。
藏着彼此不清不白的心情。
--
直到蒋宁再次抬起头,这才发现整个房间已经昏暗,小区里已经响起切菜剁肉打孩子的声音。
后知后觉的收回手。
佯装着是真忘了收手。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默默松手,抬起手掌揉揉后颈:“我饿了,你家有什么吃的?”
盛鸿这才收回手,等到能够站起身扭动脖颈手腕的时候,骨节已经发出疲惫的清脆声——
蒋宁这才想起,刚认识盛鸿的时候,就是他为了救人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
这么多年,他这把骨头没碎成渣渣已是奇迹——
不应该跟自己熬啊。
想到这里,蒋宁内疚找活:“我自己去厨房找找。”
盛鸿胳膊伸长还在抻懒腰,随即接手打杂的工作:“那我去烧水煮茶。”
--
盛鸿几乎,从来,不在家做饭。
他的开放式厨房。
最多的情况,就是用来烧开水。
蒋宁一只手撑在灶台上,一只手插在腰间,到处寻找吃的。
盛鸿煮好茶,端着茶杯放在餐桌上,随即坐下检查手机信息——
都是些无聊的过年信息。
他随意的看向厨房——
正看到蒋宁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松自然的撑在胯上,白皙的手腕之间,苹果手表格外显眼。
盛鸿注意力重新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嘶啦——”旁边厨房里已经有了起锅烧油的声音。
盛鸿重新抬起头望着对方——
蒋宁眯着眼睛微微皱眉,将一些蒜头和牛肉块全部丢进锅里翻炒,而旁边的锅里,意大利面正在翻滚。
屋内开始弥漫食物的香味。
帅哥做饭不比手机好看。
盛鸿干脆放下手机抱着茶杯,静静观看蒋宁的表演。
——我是不是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想到这里,盛鸿抬起手——
烟雾缭绕,蒋宁完全没有发现。
盛鸿望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电话手表——
默默举起手机,给蒋宁打了个电话。
两米外的蒋宁,察觉到腕间来电,以为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举着锅铲绕到客厅:“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要不要我帮你做什么?”盛鸿龇着一口白牙憨厚的笑笑。
身后厨房里炒锅里的面发出危险的的声音——
一句标准国骂即将脱口而出,被理智生生收回。
“早在我找围裙的时候怎么不说,早在我剥蒜的时候怎么不说,早在我煮面的时候怎么不说——”
“嗬,男人。”
等到恢复理智,蒋宁用力眨眨眼,抬手做了一个餐厅领班的邀请手势:“您坐着等着吃就行。”
--
“终于可以吃饭了,累死我了。”
等待松子麻辣牛肉意面上桌的瞬间,盛鸿已经举起刀叉——
蒋宁瞪大眼睛望着对方:
Excuse me???
“哈哈哈,”察觉到身边生命危险的眼神锁定,盛鸿鼓着塞满面的腮帮,抱拳感谢:“谢谢蒋医生救我狗命!否则我真的饿死了。”
蒋宁心中怒火稍稍熄了些,抬起手像是摸狗似的,摸摸盛鸿的脑袋,甚至刻意的抓着对方的头发摇了摇,眯起眼挤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乐,意,之,至。”
“我这边查看了修建部和政企部的口供,没什么特别的,大家对于贺颖的印象都很好,也没有什么冲突。你那边呢?”
盛鸿举起手机准备用视频下饭,音乐声刚刚响起便听到蒋宁的问题,有些尴尬的关掉软件——
蒋宁已经蹙眉:“这个声音是——”
一般这种节奏调的音乐,配的都是帅哥跳舞或者美女跳舞。
“没什么,普通的视频而已。”
“——你吃点好的吧。”蒋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莫名的有些燥。
“我正吃着呢啊,全世界最好吃的!”盛鸿甚至举起光盘表示自己吃的很好。
不知道对方是真傻还是假傻,蒋宁无奈的摇摇头不理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盛鸿眸光幽深,胳膊搭在桌面上静静的望着蒋宁,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
人还是那个人,就是突然之间的感觉有些变化。
就像是可乐气泡沿着喉咙滑落食管落进胃里后,二氧化碳遍地开花的刺激感。
被对方由兄弟变成——
猎物的压迫感。
蒋宁被看的不自在,起身去洗碗,留下盛鸿自己一个人乐呵去。
--
盛鸿将几张纸放在餐桌,开始复盘今日收获。
“首先市场部这边,都说一个企业的大脑就是市场部。这里每个人背一个指标,将指标分解到下面各个网格,算是基层管理层。听其他部门的反馈——”盛鸿谈到工作,就像是切换成另一个高冷人设,一脸认真:“以前的领导因为工作时间久,和上级市场部管理人员都认识,也会给对方打电话,服软示弱,或者请客吃饭,让自己的指标虽然落后,但不至于天天被领导谈话。而贺颖却看不上这种行为,所有的工作都要分摊下去,要求真实的结果,最终就是——几乎每天都要去市公司因指标太差而开会。”
“我听大家说,很累,很多人都不敢休年假,每天早晨八点半就要拍照发进公司群,讲究考勤。”盛鸿说着:“每个人都被贺颖搞得很累,但不至于到了要命的地步,因为尽管如此,管理层再差待遇不差,不会出现最差绩效,也不会出现次年扣年终奖的情况。”
“其次,负一楼办公环境最差的部门,三方人员在案发之前两天,已经按照法定国家日要求正常休假,并且他们的工资是按量发放,虽然比起合同工工资低,但是不需要处理任何的人际关系和额外的工作,和公司并无冲突。”
“接着是打电话的一组二组三组,”原本所谓高大上的什么客户运营,被盛鸿记得简要名称,也就是打电话的:“这里面的员工总体来说,对公司非常不满。他们作为公司最底层的员工,拿着最低的工资,像是宁古塔似的,除了日常的打电话营销以外,还要让客户加企业微信,加客户群。除此之外,和三方那些按量算钱的工资不同的是,这里是按照成功率进行排序,如果谁是最低,那么第二年除了要扣30%的年终奖,还会降岗。”
“听起来,就是自己员工承担的工作压力更大一些。”
——自己觉得接受不了的痛苦,或许在他人听起来,也就那样。
不等盛鸿回答,蒋宁下意识抬手蹙眉:“不对——”
这才明白盛鸿想表达什么,蒋宁深吸一口气望着他恍然大悟:“整个公司,所有的员工虽然疲惫,但是工作的根基是不动的。我就算再差也不会次年扣我年终奖,但是这个部门,员工严重内卷,甚至出现公司赚钱公司花分币不给带回家的情况?”
这算是动机吗?!
啪啪啪。
盛鸿鼓掌,并且比了个赞。
最舒服的就是和蒋宁在一起,很多话自己还没说,对方就明白了!
他继续在纸上画着:“这三个组的口供,比其他所有部门加起来都要多。”
“虽然他们产量最高,抱怨和不满也最多。”盛鸿点点头,找出花名册,在几个人的名字前打了个圈——
“三个班长,全都对公司福利待遇非常满意,人之常情。”
“但是组员这里,有三分之一的人对公司当前的发展和八卦完全不知道,上班就是来打电话,打完了就回家。”
“还有三分之一的员工,平日就和班长走的近,经常一起吃饭。从他们的口中,八卦也有,但大多都是谁家是做什么是否对公司有利或者谁的思想出现危险有可能影响公司。”
“接下来,有三位员工,我觉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