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集团，老牌国企，最开始是建立了供销所，逐渐扩大成为超市成为商场，现在开始有了自己的研究所科技所，每个省市县镇甚至街道现在都有迷你代理点，全方位精准发展，已经成了一等一的世界500强。”

城南分公司的商场都开在主城区交通发达的区域，而背后的责任分公司却开在城郊附近鲜少人烟的创业基地。

创业基地为了吸引企业入驻，都会提供优渥的入驻条件，比如说三年不用交租金等等。用一个稳定优秀的企业驻扎来吸引其他企业的入驻，最终成为良性循环的创业园区。而基本上三年之后合约到期，H集团又会寻找其他更便宜租金的区域，最大可能节源。

盛鸿和蒋宁抵达案发现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

盛鸿将车辆停在宝马奔驰奥迪车群中，暗自感慨该企业的福利丰厚。

“你好，我是城南分公司副总高艳。”两人刚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工服挎着LV邮差包精致妆容的女性赶上前，眼神在盛鸿和蒋宁身上瞄了一圈，伸手望着盛鸿打招呼：“您就是盛队吧，我们领导提过，本次案件由我全面陪同和配合您。”

“盛鸿。”盛鸿抬手随意一握，松手后指指蒋宁：“这位是法检中心本案负责人蒋宁。”

“啊，你好你好。”一听说是负责人，高艳的回应明显比刚才热情了许多，音调也随之提高：“请进请进。”

蒋宁跟着握手之后望向盛鸿眼神询问：我才来不到一个月，何来负责人之说？

眼看着高艳的背影，盛鸿微微俯身刻意的肩膀撞撞蒋宁，小声凑在对方耳边：“我们是来工作，如果她对我们的岗位分工不清楚，我当然要告诉她。”

“我选择的搭档，从来不是我的附属，而是我的搭档。”

“不是他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他。”

说完，盛鸿忽然想起什么，仰头望着这种五层小楼的单位——

“盛队？”

高艳已经进入一楼为两人按下电梯，回身望向门口盛鸿。

“——我先和法检中心其他同事汇合，一会儿联系。”蒋宁这边刚好接到同事电话，向盛鸿摇摇手机，示意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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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一楼大厅，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口墙壁上三排五列的打卡机。

盛鸿吓了一跳。

毕竟一般来说一个单位就只放一个打卡机。

“我们公司对于考勤管理非常严格。”高艳自豪的指指这一排打卡，忽然眼圈红了：“说起来这也是当初贺总率先提出来的优秀管理模式。根据公司每个部门的管理情况，每天早上八点半除了打卡机以外，还要拍摄现场照片发到群里。一个月内如果超过三次未打卡，当月KPI绩效直接干预到D，就是一般等级。”

“说起来也是，如果不是这样军事化的管理，还像以前那样懒散，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一般等级不好吗？我们都是一般人。”盛鸿摊摊手，对于这种管理方式不以为然。

“哼。”高艳本能的嗤笑一声：“我们的考核等级根据ABCD，优秀优良良好，最差的等级就是一般。”

“这么大的企业，抗拒一般人呗。”盛鸿望着面前冰冷的放着绿光的打卡机，上面一层写着政企副总，市场副总，修建副总，后勤副总，党建副总，打卡机都是崭新崭新，第二排政企部，市场部，修建部，后勤部，党建部门，打卡机看起来倒也比较新。最后一排写着，三方一组，三方二组，客户经理一组，二组，三组。最下面一排的打卡机，看起来像是倍受磨难，又脏又旧。

上班不迟到，是管理的基本要求，是对的。

但是一刀切的认为，上班迟到关联工作能力，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自己单位当时也提倡装过的，甚至还特意在每个办公室放了一个。

同事们围在一起。

“我就是不敢太清楚，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拆弹的，怎么个事，我们迟了一分钟的话这个世界就爆炸了？”骆旭撇嘴不满。

“就是，我们是破案的，我们的打卡时限应该是犯罪嫌疑人的落网时间。我总不可能正在路上抓凶手的时候，想起来先跑回单位打个卡吧？谁想出来这种自己表现给他人添麻烦的损招？”宋隽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

“哈哈我觉得没什么，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就这么极端——”彭哥放下手里的油条，举起油腻的手指放在了打卡机上，用力的蹭蹭，直到打卡机不再有反应：“呀，质量不好，坏了吧？”

众人鼓掌。

之后上有对策下有政策。

找张静帮忙用软硅胶做了每个人的指纹，如果打卡，谁来得早谁打卡。

或者一次性拍一周的合照，每天早晨改改时间发群里。

甚至冯局举着群里的打卡照片站在办公室中央，望着提着大包小包早餐的盛鸿，上下打量：“你们人呢？”

“去厕所了。”盛鸿放下早餐，一脸真诚和苦恼：“别提了，现在要求不能迟到，这些崽子们都不在家上厕所，一到单位先上半个小时厕所，冯局，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们。干脆我们一起现在就去厕所给他们开现场会，现场人证物证都有，我们举报他们侵占国有坑位。”

接下来盛鸿听到冯局对于自己全家祖宗十八代的友好慰问。

骂的正欢，其他人到岗——

有了看客，冯局骂的更欢：“都说小时偷金大时...大时杀人——”

“小时偷针大时偷金。”骆旭小声更正。

“嗬，还是高材生呢-”冯局枪口转移，直接对准骆旭：“你当时竞聘的时候说什么了，说给我们做一个犯罪人论的研究报告，说要给我一个惊喜，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眼看冯局真的气着了，盛鸿朝宋隽使了个眼色——

“冯局，外面好像有人找你。”

冯局一边继续骂骂咧咧：“你们还买吃的——”

说完提溜了一袋子早餐顺着宋隽递的台阶这才离开。

后面照样该怎样就怎样，受害者家属送的锦旗摆满整整一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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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队？”高艳跟着盛鸿的眼神落在这排打卡机上，自豪道：“您还别说，自从有了这样严格的管理制度，我们单位这么多年来，全员满勤。”

虽然理智觉得全员满勤有什么可炫耀的，盛鸿还是跟着点头表示认可。

进入电梯的瞬间，盛鸿就被三面营销宣传口号包围，甚至电梯关上的瞬间，电梯门上贴着的也是“一季度开门红”。

“二楼是我们的修建部门，”高艳自豪介绍：“我们商场除了贩卖各种商品以外，也专门提供上门维修的服务，很多群众家里有家电超过保修时间还需要维修，我们提供上门维修服务。”

整个二楼除了留了两位工作人员坐在沙发上配合其他警方在谈话，并无其他人。

“三楼是市场部，就是我们每个季度就会测算每个项目的盈利，根据盈利就知道要做多少个项目，该怎么根据流量分摊到每个商场。”

三楼的市场部倒是全员都在，每个人表情都是焦灼等待警方安排谈话。

“四楼是政企，专门对应当地其他企业。”看到政企办公室的房门紧锁，高艳解释：“过年期间政企部门没有安排值班和加班。”

“五楼就是我们贺总，以及其他五位领导的办公室。”

随着五楼电梯门打开，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由绿植和池塘环绕的大堂。

如果不是有其他工作人员戴着脚套抱着照相机走来走去，盛鸿真以为自己置身于一片隐秘的森林河流之中。

红白相间的锦鲤，红色的锦鲤，还有金色锦鲤穿梭在大片荷叶之间，影影绰绰，条条都比自己的小臂还要长。

“这么夸张的装饰？”

“这不是我们单位装的。”听到盛鸿的惊诧，高艳立刻跟过来解释：“这是贺总自己装修的。贺总信风水，觉得办公室内最好有依山傍水的感觉，这些鱼都是其他副总大家跟着买的。”

说完高艳又加了一句：“这些都有记录，公司没出过钱的。”

直到两人进入五楼最大的办公室，迎面而来就是巨大的落地窗，侧边一个小窗开着，屋内瞬间清爽怡人——

古朴的办公桌角，放着一个香炉，虽然当前没有点香，然而余香依存。

整个办公室内，除了沙发，书桌，衣架和柜子，并没有其他私人物品。

死者贺颖的羊绒大衣还挂在衣架上，书桌上遗留的香灰，奔驰车钥匙还放在桌面，桌上电脑登陆着本人的微信和企业办公的信息。

“现场监控有吗？”

“我们单位，没有安排监控。”高艳有些尴尬的笑笑：“以前是有，坏了之后就没换。”

也就是说，整栋楼五层，所有的监控都是假的。

“有多少人知道？”

“来单位的人，都知道。”高艳解释：“比如说员工，或者合作方，还有其他分公司来过我们这里的，都知道。”

“麻烦安排将知道的人，全部登记下来。”

打卡机是用来克扣员工奖金和工资，属于盈利性设备，需要随时更换。安全摄像头属于保护员工的利益，这种东西必须有但不一定非得能用。

盛鸿戴上手套，检查死者电脑：“今天是大年三十，死者有没有提过来公司是什么原因？”

高艳表情尴尬和同情，抬手朝电脑示意：

贺颖的电脑并没有密码，而登陆的微信消息里，光是各种置顶群足有二十多个。

每个群消息都在@她，大概的内容都是——

“城南分公司，维修订单排名后三，今天早晨九点前往市公司调度。”

“城南分公司，盈利率排名后三，今天早晨九点云视讯参与线上会议。”

“城南分公司，当月投诉满意度回访分值倒数后三，今天早晨九点半前往市公司大锅炖。”

甚至还有上级领导直接在群里开骂：“贺颖，你好能耐啊，我就想问问你们是要和公司作对吗？问问自己，营销电话打了吗？地摊摆了吗？传单发了吗？你们要是不积极，就是在给竞争对手送钱！不要想着过年，你今年过年了，明年就没年过了！”

而贺颖的回复，全都是收到。

真也是奇了怪了，有些词语明明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语境，但放在这里，你就知道它的主要用意——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