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闻昔在西河了,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闻人瑾宸把庞管家叫进来。
闻人瑾宸捻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漫不经心道:“之前叫你打听的巫医有什么消息了吗?”
庞总管摇摇头,十分遗憾:“没有发现巫医的踪影。”
闻人瑾宸扬眉,不太相信:“这么大一个人,一点踪迹都没发现?”
也不是没有,只要是人,哪怕化作灰了也会在这浩大的天地间留下些许痕迹。
庞总管想了想,还是把他认为是条毫无价值的消息告诉了闻人瑾宸,“有一条,前几年巫医收了个徒弟,但是才拜师没几个月,那徒弟不知为何就被逐出了师门,巫医也在那时放话,不再收任何弟子。”
几个月就被赶出来了?
闻人瑾宸感到有些好奇:“那就去找找这弟子现在何处。”
庞总管欲言又止,想说这弟子才学没多久,恐怕难继承巫医的衣钵,但见闻人瑾宸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殊不知庞总管这边还要加派人手的人转眼就被江闻昔他们遇上了。
江闻昔和向启轩边唠边等后面补上的守卫,守卫一到位,江闻昔就打着许久未见的由头说什么都要请向启轩吃饭。
为的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想通过只言片语试图拼凑师妹喜爱的人的模样的甘棠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由着江闻昔决定。
于是达成一致的三人在镇子百姓口中打听到了一家味道不错开了几十年但在巷子深处的小店。
巷子深处算什么,好吃就好了!
三人说着百姓指路的方向一路寻寻找找了好一段时间,发现巷子深处这四个字着实没有唬人。
“前面应该到了吧?”
江闻昔走得有些不太确定了。
甘棠点点头:“拐个弯就是了……哎哟!”
一个小黑影撞进甘棠怀里,甘棠一个不察,被撞了踉跄。
江闻昔眼疾手快扶了她师姐一把,转头就想说一顿这冒冒失失的小孩。
自知闯祸的小孩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留下一句脆生生的“对不起”就跑开了。
江闻昔能怎么样,又不能真和小孩计较什么,无奈摇摇头,抬脚就想继续去找那间小店。
“小昔儿,这饭我们怕是吃不了了。”
旁边甘棠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看起来有些兴奋,江闻昔不明所以。
倒是向启轩反应迅速:“可要我派人追上那孩童?”
甘棠摇摇头,谢绝了向启轩的好意:“我们两个去就好了,多了人怕是会惊动对方。”
既然如此,向启轩也没有再继续与他们同行,只是留下一块令牌,让他们有事去衙门找他。
江闻昔和甘棠悄无声息地跟在那小孩后面。
你还真别说,虽然只是个孩童,心眼却挺多,一路上走得路都是弯弯绕绕的,加上孩子的身形比较小,可遮挡的东西又多,有两次两人都差点跟丢。
得益于这小孩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左邻右舍都认识他,路过看到都会和他打声招呼。
“小池去玩啊?”这是在院里晾衣服的阿娘。
“小池别贪玩,早点回家,一会你祖母该找你了!”这是挑着货担把大叔。
“池小子,一会来找我拿块肉回去!”这是刚打猎回来手里还拎着血糊糊动物的猎户。
…………
一开始江闻昔两人没反应过来,小池叫的是那个小孩,直到看见一个老爷子逮住跑得飞快的小孩撸了一把头发,才知道一路上别人和他打招呼都不应声的小孩叫小池。
江闻昔闷笑,悄声道:“熟人太多也有点不太好!”
甘棠眼里也盛满了笑意,想到这算是这一路间接地给他们做了提示的人,现在十分期待一会小孩儿的表情。
跟着小孩又弯弯绕绕走了一段路,江闻昔才想起来问师姐为什么突然要跟着这小孩。
甘棠紧紧盯着小孩的背影道:“我好似在他身上闻到卷耳的味道!”
卷耳?什么东西?江闻昔两眼一抹黑,听不懂。
见江闻昔疑惑,甘棠换了一个她比较熟悉的叫法:“就是牛虱子。”
这么一说江闻昔就知道了,是之前师姐做的驱虫药里的,还没晒干的时候刺特别多,一沾衣服上就很难弄掉。
尽管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一味驱虫药而已。
“所以我说我还不太确定。”
两人跟着小孩来到了一个无人的院子。
只见两次站在墙根,左右看看没发现人后,扒开靠着墙的草垛,露出一个狗洞。
小孩趴在地上,头先进去,然后还留在外面的屁股一拱一拱,没一会整个人都消失在两人眼前。
江闻昔看着那狗洞,又看看旁边的师姐,有些怀疑道:“你不会想让我钻狗洞吧?我可不干!”
本来甘棠还没有这想法,既然江闻昔这样说了,作为师姐的不满足一下小师妹的要求,怎么说得上是好师姐呢?
甘棠下巴一抬,戏谑:“不然我去吗?”
江闻昔不可置信看向她亲爱的师姐,声音不禁有些拔高:“我去?!不行不行,我又不是小孩!”
逗了一些小师妹心情好多了甘棠轻笑:“刚才你这样问,我还以为想去呢!”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江闻昔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十分想揍一顿甘棠,但在甘棠挑衅的目光下,非常从心的把手放下,自己将自己哄了又哄。
不生气不生气,不要动手,打不过事小,被下药事大,不生气!
见江闻昔没有上当,甘棠还是有些遗憾,长大了,不好骗了。
小池钻过狗洞,来到院子的一个角落,费力的搬开压在木板上装满水的木桶,然后敲了三下木板。
过了一会,木板就被顶开了,一个乌黑的脑袋从地窖里露了出来。
“小池!今天吃什么?”
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
小池从胸口掏出用油纸包好的胡麻饼,稚声稚气道:“今天是胡麻饼哦!”
已经吃了三天胡麻饼的少女有一瞬面露苦色,小池也有些愧疚,他没办法弄来其他的东西了。
少女安慰小池:“没关系,胡麻饼就胡麻饼吧,总好过没有,谢谢小池了!”
小池坐在地上小小声和少女说昨天发生的事情,但因为是小孩,有些东西也是听大人闲聊时说起的,半知不懂,所以说起来有些混乱。
地窖里的少女也不嫌弃这杂乱的信息,边吃的饼子边认真听着,在听到第三波过来守镇的人再次死伤惨重时,少女咀嚼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饼很快就吃完了,小池也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临走前,少女想了想,对照顾了她一段时间的小孩道了谢,也让他明日不用过来了。
小池疑惑:“姐姐你是要走了吗?”
少女点点头,语气温柔:“对呀!这段时间谢谢小池帮我保守秘密了!”
小池有些舍不得这个好朋友,也有些担心:“可是,姐姐你不是说外面有坏人在找你吗?”
少女双眸明亮无畏:“现在不怕了,这段时间小池把我喂得饱饱的,遇到坏人我有力气可以跑很快很快的!”
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和自己玩冒险游戏的姐姐,虽然舍不得,但是小池依旧很懂事的和姐姐道了别,还把自己身上的小弹弓留了下来。
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江闻昔和甘棠终于等到了小孩又从狗洞里出来。
江闻昔打量着小孩的脸色:“不对啊师姐,这小孩看上去不太开心啊!不会被里面的人欺负了吧?”
甘棠也仔细看去,果真,小池的脸色明显没有刚进去时开心了,沉吟片刻:“你去跟着这小孩回去,我去看看。”
江闻昔皱眉,不太同意:“不行,我不能留你自己在这里,万一你打不过里面的人怎么办!”
甘棠看了一眼江闻昔,似笑非笑:“我打不过你就打得过了?去不去?”
再次从心的江闻昔顺从地跟上小池,暗中护送这小孩回家。
小池心不在焉走在路上,虽然姐姐说她可以跑得很快不被坏人捉到,他的无敌弹弓也留给了姐姐,但是万一坏人特别多怎么办?不行,他还是要想个办法救救姐姐!
作为一个懂得绕路甩掉跟踪心眼有点多的小孩儿,也作为一个并没有什么武力值的孩童,小池想起平日里祖父祖母教他的话,遇到危险要去找衙门的大人们。
昨天不是新来了一个大人吗?或许他有办法救救姐姐。
于是小短腿就开始前后倒腾跑了起来,跟在小池后面的江闻昔也没想到这孩子突然就跑起来了,也不禁加快脚步。
江闻昔一脸纳闷,现在小孩的心思已经这么难猜了吗?
越走越不像回去的路,江闻昔都打算拦住那小孩了,这时一个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衙门。
小池不知道他后面跟了人,跑到衙门看见外面新来的值班的大人就上前去抱住人大腿,嘴里喊道:“大人大人,有坏人!快跟我去抓坏人!”
刚来还没有一天的士兵被这猝不及防一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江闻昔见状连忙上前把小孩从他腿上撕下来,抱歉的笑了笑,然后拿出向启轩给的令牌。
刚来上值的士兵见了令牌,没在多问,边领着人去找他们的上司。
向启轩正坐在椅子上,翻看本镇这些年的案件,一抬头便看见才分开没多久的江闻昔拎着个小孩被带进来,笑道:“怎么,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江闻昔将人一放,鬼精鬼精的小孩儿通过刚才士兵给上面人行礼的方式,在脚刚一碰地就扑过去抱住向启轩的大腿,嘴里嚷嚷:“有坏人有坏人!快去救姐姐!”
突然被一个柔软的生物贴近,下意识想甩出去的向启轩硬生生克制住了本能,看向江闻昔,什么意思?
江闻昔摆手,她也不知道,示意向启轩自己去问这小孩。
于是,向启轩把小池拉了起来,平日里没什么笑容的脸尽量调动全部肌肉,试图挤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你慢慢说哪里有坏人?告诉叔叔,叔叔一会就带人去把他们抓起来。”
被向启轩的笑容笑得有些渗人的小池缩了缩脖子,有点尴尬想打退堂鼓了。
这边,江闻昔跟上小孩后,甘棠也准备去院子里打探打探。
翻过围墙,不大的院里的所有东西尽收眼底,特别是已经没有了遮挡显得特别明显的地窖。
甘棠放轻脚步,来到地窖口。
从上往下看,仅能容下一人通过的地窖口黑黝黝的,底下光线昏暗,看不得真切。
甘棠看不清楚,但藏在底下的人却看的一清二楚。
在出口的光线不知被什么东西遮掩后,藏身底下的少女眼眸里满是冷意,手指间夹着根根纤细的银针,只待上面的发动进攻,拿着染着剧毒的银针便让他立即暴毙。
自知自己只要一有动作那底下潜藏的人就会趁机取自己性命,所以甘棠微微后退一步,让出被遮挡了光线的地窖口,然后将刚才来的途中薅的卷耳子全数丢了下去。
“啪嗒”
卷耳很轻,落地无声。
藏着的少女接着透过地窖口落下来的光看清了被丢下来的东西。
翠绿而又带刺,是她粘在小池身上的东西。
少女瞳孔微缩,唇瓣失去了血色,纤瘦的手也用力握紧,霎时间所有坏的结果她都预想到了。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甘棠在地面耐心等着。
这时候比的就是耐心,谁耐不住,谁就输了。
行走江湖的经验还是少了,少女缓慢地爬出了地窖,神色麻木又带着恨意。
忽然从光线暗淡的地方来到天光大亮处,少女一出来眼睛有些受不住的闭了闭。
一直耐心等待的甘棠总算看见了他们要找的人模样。
瘦瘦小小的,脸上全是脏污,头发也乱糟糟得像个小乞丐,而这,便是他们找的巫医。
少女爬出来,本以为外面会站满了手持大刀的粗鲁的家伙,以为会看见没了声息的小池……
可这些通通都没有,外面只有明媚的阳光,和站在不远处温和地注视着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