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安静地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周围嘈杂的人声,祁明琛抬眼慢慢扫视周围的环境,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他们都成群结队的走在一起,还有一起说笑交谈的,好像只有他自己是独自一人在那儿,显得是那么不合群。
旁边的路泽皓表面上视线乱瞟,实际上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祁明琛,他发现祁明琛的脸色一直不好。
半晌,祁明琛才终于主动开口:“班主任在办公室还是在这边?”
“啊?哦,她在这边待着。”突然被问到,路泽皓没反应过来。
“你生病了?”路泽皓问出心中的疑惑。
祁明琛垂着眼,唇色泛红,脸上的肤色呈现出病态的白,他动了动唇:“不知道。”
“用不用现在就去找老师?”路泽皓说出这句话时已经快走出这块区域了,祁明琛赶紧拽住他,抬头看他的眼神都和往日不同,像是在恳求,他说话的语速都不自觉的加快:“我没事,别去找老师。”
路泽皓伸出左手,去触碰祁明琛的额头,可两者的温度却没有任何区别。
路泽皓正准备收回的手却被抓住,祁明琛两只手抓着他的手去触碰自己的脖子。
路泽皓的五指下意识想蜷缩,却还是忍住,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飞速撞击胸口。
他现在看起来十分弱不禁风,祁明琛低头用自己的手背挡住咳嗽了几声,才抬起头问路泽皓:“烫吗?”
听到这句话,路泽皓的手早已被他放下,路泽皓根本没来得及感受他的体温,只好瞎编了一句:“......还行吧。”
开跑后,祁明琛觉得这次的三千米好像格外难熬,路泽皓开跑时就超过了很多人,祁明琛迈着沉重的步伐朝没有尽头的跑道跑去,仿佛每迈出一步自己的头就会抽痛一次。
最后几百米,他觉得自己快要晕倒,听不清远处加油的声音,也看不清前方的路,视线逐渐黑暗,腿也越来越软。
祁明琛忍不住往下倒去,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觉有人来扶自己,祁明琛用力睁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
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祁明琛根本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发出虚弱的声音:“你......是,哪位......”他努力伸出手去触碰那个人的脸,想找到一些特征,可却根本没有力气够到。
“他发烧了,额头怎么这么烫?”方雨卓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祁明琛终于落下胳膊晕过去。
“妈妈,妈妈,我错了,求求你别把我关进去。”稚嫩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你别过来!你给我进去。”那道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一个疯子在发疯,高媛拿着水果刀威胁道:“你敢出来我就敢捅死你!”
“妈妈!呜......”伴随着沉重的关门声,小孩子的哭声也跟着响起来,被大雨声覆盖,雷声像是猛兽的咆哮。
“我怕......”黑暗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屋子里只有那只几个月前害怕的兔子玩偶。
它硕大的身体如同一个成年人,橙色的身躯,深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祁明琛。
祁明琛哽咽着去拍门,去拉门把手,可却怎么也打不开,闪电将兔子劈成两半。
他蜷缩在门边,盯着那只兔子玩偶,一人一物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般,沉默地对视。
最终,雷声停了,只剩下暴雨声,祁明琛慢慢挪动身躯,想要将那只玩偶翻个面,可那只玩偶却倒在地上,五岁的祁明琛根本拖不动比自己高两倍的大兔子玩偶,他眼眶的泪水落到玩偶身上,融进棉花里。
他终于抱起那只玩偶,祁明琛的眼前是放大好几倍兔子血红的眼睛。
祁明琛猛的松开手,尖叫着爬开,脚上只有一只拖鞋,另外一只拖鞋早已不知所踪。
忽然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祁明琛被推得倒在一边,黑暗的屋子里陡然亮起,刺眼的灯光照得眼睛很疼。
祁明琛摸不到的开关终于被人打开,这次是那一道男人的声音:“你他/妈的怎么这么麻烦,一个玩具都能把你吓成这样,吵醒小遇你哄她睡觉?”
“对,对不起,爸,爸,我怕。”祁明琛仰头去看祁阳,他抽涕着,眼眶和鼻尖都很红,他现在看别人,更像是在征求别人的同意。
后背一疼,祁明琛被踹到客厅,视线再次陷入一片黑暗,那个房间的灯被关了,房门也被重重的关上。
紧接着响起小孩的哭闹声,紧跟着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吵架声。
“你把他关那屋里干嘛?吵醒祁遇这怨我?”
“你吵什么吵,你打他几下不就行了,祁明琛被打了又不哭。”
“那你刚才怎么不打他非要把他关那间屋里?”
......
祁明琛抹了一把泪,爬上沙发,盖上自己的外套,把脸埋进抱枕里睡去。
意识逐渐模糊,直到变成一片空白。
后来他常常安慰自己,高媛和祁阳已经离婚了,高媛也不再像当初一样冲自己撒气。
祁明琛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看见的是自己家的天花板,他翻了个身,浑身酸疼,疼的祁明琛倒吸口凉气。
嗓子很疼,祁明琛下床倒水,发现自己还穿着校服,他走到衣柜前拿了件衣服换好就去洗漱。
打开手机,看见一条未接,他拨回去。
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接通。
“彭叔叔。”祁明琛开口时的声音十分沙哑,都不像他平时的声音。
“好些没有?”彭子慕问道。
“嗯,好些了。”祁明琛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好。
“退烧了吗?床头柜抽屉里有体温计和退烧药,吃完的话就和我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彭子慕也算把他当半个亲儿子看待,但也很客气。
“谢谢,不用了,我什么时候去学校?”祁明琛终于将自己打电话的主要原因问出口。
“明天吧,让司机送你去。”彭子慕从不让祁明琛耽误学习。
“好的。”祁明琛等了几秒,听到彭子慕挂断,他才放下手机,深深叹了口气。
心脏莫名的抽痛,祁明琛坐到床边,一只手按在心脏处,他望了窗外很久,不知何时窗外只剩下余晖。
去了学校他们会不会怪自己没有跑完?
别人会不会还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
心中冒出许多疑问,祁明琛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再想。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天黑了,已经一天没吃饭了,祁明琛却没有食欲,他还有一点发烧,只好下楼煮了碗粥才吃了退烧药。
祁明琛打开手机在微信通讯录来回翻,看到某个人的头像时,胃里一阵翻涌,他跑去卫生间把刚才吃的东西全吐了。
吐完后,他又去洗漱,眼角的不知是泪还是水珠。
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平日里都很安静,祁明琛重新吃完药回了卧室,他坐到书桌前背单词,却怎么也背不过了,祁明琛只好拿起笔一边抄写单词一边在心中默念,可写了整整一张纸却连十个单词都没有背过。
泪水再次不争气地落下来,或许是那个梦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
祁明琛一边哭一边写单词,他忽然想起自己上初一那会儿,晚上发烧在宿舍里给祁阳打电话,最后被骂了一顿,他一边偷偷哭一边藏被子里打着手电筒背历史。
都说只有努力学习长大后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祁明琛从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一转眼都到了深夜十二点,祁明琛脸上的泪水早就已经干了,他很快洗完漱就躺回了床上。
或许是太累了,他沾枕就睡,一夜无梦,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六点,祁明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又试了一次体温计,还发着低烧,他吃完退烧药随便收拾了一下,觉得没意思又预习了一会儿这几天该学到的内容。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应该洗几件衣服才对得起这样好的太阳,但没有什么能洗的衣服,祁明琛觉得实在是可惜。
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祁明琛的心情还算不错,他去了那个房间。
空旷的屋子里放着一架钢琴,祁明琛不常进这间屋子,因为他是住宿生,所以彭子慕经常让人来打扫这个房子。
如果没有人来打扫的话,这间屋子的空气里恐怕全是漂浮的灰尘,这架钢琴恐怕都要落灰。
很久没有弹过了,祁明琛的指尖触碰到钢琴时找到了当初的感觉,正午的阳光直射落地窗洒进屋内,祁明琛弹了一首他第一次弹钢琴时学的曲子。
这首曲子也很应景,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曲子忽然变了调,祁明琛不悦地皱了下眉。
“喂?”祁明琛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抚摸琴键。
“下午一点司机会到,你早点吃午饭,记得带退烧药去学校。”彭子慕命令般的语气格外明显。
“嗯,知道了。”祁明琛根本没当回事,只想通话快点结束。
“嗯,挂了。”
电话挂断,祁明琛对弹钢琴也没了兴致,他拿起手机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司机就到了,祁明琛随便吃了点就去收拾东西了,准确来说,他这次请假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所以什么都没有带回来,只用收拾些药和进门证。
没一会儿司机就到了,这个司机叫刘海翔,快四十了,他和祁明琛不算特别熟,但他主动和祁明琛搭过几句话,还算熟一点,但祁明琛不爱说话,只有刘海翔帮他开车门时,祁明琛会道句谢,剩下的除了刘海翔主动搭话祁明琛基本都不会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