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玄凌已经和她走出了后院。
他步伐大,不知不觉走在了她前面。
进来的时候,他观察了一下,寺庙后院西边有一处断崖,视野开阔,看花、观日落都位置绝佳。
走到了林边,身后却无脚步声了。
他疑惑回头,身后果然只景思一个,而文元酒站在侧门边不知道在和谁聊着什么,扭头发现他在等她,才急急忙忙和对方结束了话题,带着旦风快步往这边走来。
谢玄凌抬首,只看见一片袈裟的衣角。
慈慧主持?
他一瞬走神,回过神来却见迎面走来的文元酒变了神色,指着他身旁大喊:“小心!”
还是景思率先反应过来,一手直接抓住那条一蹦而起长蛇的七寸,一手直接压住蛇头。
而后退半步的谢玄凌感到左边小臂一疼,低下头便见另一黑白相间的长蛇游曳着钻入了落花中消失了身影。
他顿时感到眼前发黑。
“表哥!!!”
身形摇晃下只感到一股海棠花香涌进鼻腔,被咬的手臂被一双柔软的双手抓住,衣袖被撕开,温润柔软的嘴唇贴近伤口,血液被吸走、吐出。
他低头,看到一个、两个文元酒,她身影恍然不清,但手臂上的触感却分外清晰。
她的双手抓得很紧,不仅拉住了他的身子,还把他的小臂送到她的嘴边。
她一处又一次低头吸血,抬头吐出。
眼睛里急得似乎有了水色,但是吸血的动作一点都不迟疑。
此刻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迷蒙的心神就这样被她一口一口唤回。
渐渐他的双眼恢复了清明,清晰地看着她吐出的黑血变成了红血,红色蜿蜒滑下她的嘴角。
看到手腕上的血变成了红色,她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如释重负,突然双眼一闭,身影向下倒去。
谢玄凌立刻蹲下,让她落进自己怀里。
手里还拿着蛇的景思急得团团转。
旦风则是完全呆住了。
谢玄凌抬首吼道:“快去找人!”
景思和旦风都被吓了一激灵,两人立刻往寺里面跑。
谢玄凌低头,看着歪倒在他臂上的文元酒,眼神复杂,抬手轻轻地帮她擦掉嘴角的血迹。
文元酒,你怎么这么傻?
“二小姐没什么大碍,乃情绪大起大落所致,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借着灯光,大夫坐在桌子边写方子,边写边摇头道:“你们二小姐真是胆子大,她嘴巴里但凡有一个小伤口,这毒直接就进入体内,药石罔顾了。”
说完,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景思,“这是给你家公子的方子,虽说蛇毒被吸了出来,但还需要观察两日,这个方子是清残毒的,喝够三日即可,如有肢体肿胀、发热畏寒和恶心呕吐等症状,一定要及时找我来,知道不?”
“知道了!那二小姐需要喝药吗?”景思收下后,又追问了一句。
大夫一摆手,背起药匣子往门外走去:“不用,睡醒了就好了,老夫走了。”
景思看了一眼还坐在文元酒床边的谢玄凌,连忙说道:“公子,那我去送大夫,顺便抓药。”
谢玄凌仍低头看着文元酒,头也没回:“嗯。”
景思又拉了一下站在床边的旦风,皱着眉轻声道:“旦风,你去厨房看看,给二小姐熬些白粥。”
旦风还是有些担心文元酒,苦着脸看床上脸色发白的文元酒,有些不想去。
“去吧,二小姐醒来肯定饿了。”
景思这般说了,旦风才跟着一起出去了。
吱呀一声门响,三人离开,房间里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晚风从窗隙中溜进来,吹得火苗晃晃悠悠,昏黄的灯光在文元酒的脸上跳动。
谢玄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被敷上药包扎好了,此刻坐在床前看着昏睡的文元酒,眉头微皱,视线从她紧闭的双眼滑到略微苍白的双唇,双眸深若寒潭,情绪难辨。
看到灯光晃得她难安睡,他身子微微前倾,帮她将光完全挡住,只如此静静地盯着她。
任窗外风声呼啸,花飞漫天。
不知看了多久,谢玄凌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床上人一把抓住右胳膊,耳边传来一声惊呼:“表哥,小心!”
话语里的担心如有实质。
他回头,却发现文元酒根本没醒,只眉头皱起,脑袋左右转动,显然梦中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谢玄凌没抽出自己的胳膊,反而顺着这个姿势,伸手向前抚上她的眉头,轻轻地说:“乖,表哥没事了,安心地睡吧。”
这话如一缕春风似乎吹散了文元酒的担忧,她的眉头真的舒展开来,整个人又陷入了沉睡,就是双手仍然抱着谢玄凌的胳膊不愿意放开。
熬好粥的旦风和端着药的景思一进门,便看到文元酒抱着谢玄凌的胳膊睡得正香,而谢玄凌因胳膊被抱着,整个人面朝里,头枕着文元酒枕边,合衣侧睡在她身边。
旦风皱眉,“这……”大公子怎么能这么睡在小姐身边?
景思一脸震惊地看着谢玄凌竟然就这么让文元酒抱着胳膊睡,虽然隐约感受到了公子的心思,但他竟能迁就到这般,这这这……他还没这出个所以然,就听到了身旁旦风的声音。
景思立刻回过神来,对旦风说道:“这是你家小姐非要抱着我家公子的胳膊,我家公子心好,不然他绝不会这样子憋屈地睡在床边的。”
这话说得旦风就不爱听了,她转头瞪了景思一眼:“我家小姐是为了谁晕过去的啊?”
景思瞬间气短,“是是是,二小姐人美心好,救了我家公子,景思感激不尽。”说完,他转了话头,“但你看,有公子在身边,二小姐睡得沉,这样子一觉醒来她就好了,我们俩就别唤醒他们了吧?”
旦风细细看去,发现文元酒果然呼吸绵长、眉目舒展,显然睡得很好,她也担心让大公子离开会扰了文元酒的好眠,大夫可说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因此旦风一咬牙:“行吧,让他们睡吧,走,我们出去。”
说着,她端着粥就准备吹灯往外走。
“等等。”景思连忙道。
他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床被子,小心地盖在谢玄凌身上。
才转身端起药碗,又伸手从旦风手里接过粥碗,对着她使了个眼神:“你端着油灯走在前面吧,直接吹灯,房间里黑乎乎一片,咱俩啥都看不见,磕磕绊绊就把他们吵醒了。”
“你看着五大三粗,倒是有几分细致。”旦风斜瞥他一眼,伸手端起油灯,走在前面,推开门,等着景思出去,才又小心地将门关好。
“那是,以我家公子那性子,我要是不细致些,他身上那么多伤……”
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
晚风悄悄推开窗棱一角,明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皎洁月光如薄纱一般洒进房间,为睡梦中的一对璧人再盖上一层薄被。
今夜,好眠。
第二天,窗外麻雀叽叽喳喳,文元酒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耳边有绵长的呼吸声,但她一向都是自己睡,怎么会有第二人。
她扭过头,待看清了身旁之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啊?表哥怎么在她床上?!
文元酒立刻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抱着谢玄凌的一只胳膊,吓得立刻放开,见谢玄凌的右胳膊被甩落在锦被上,她不由伸手捂住嘴巴,糟糕,动作太大了。
果然下一刻,便见侧身睡着的谢玄凌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缓缓睁开,那双以往沉静如渊的凤眼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迷茫,但下一刻就恢复了清明,抬头看到躲在床角的文元酒,甚至出现了一丝笑意。
文元酒被看得更加面红耳赤,拽着被子抱在怀里,恨不得完全将自己罩住:“表……表哥,你……怎么在我的……我的床上?”
少女一身雪白中衣,明明穿得规规矩矩,可瞪得圆溜溜的一双桃花眼、红彤彤的双颊和紧紧拽着被子的双手,都泄露了内心的紧张和慌乱。
然而谢玄凌掀开身上的被子,站起身,甩了甩因固定一个姿势而麻了的右胳膊,幽幽一叹,声音里甚至有几分哀怨:“也不知道是谁睡到一半非要抱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说完,微微弯腰,低下头,看向红着脸的文元酒:“表妹,你说呢?”
文元酒抬眸,只看到那双深沉眸子里含着三分疑惑、四分笑意,还有几分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瞬间明白过来,是她自己抱着人家胳膊不让人家走,才使得谢玄凌不得不合衣睡在她床边,意识到这一点,她脸上热度飙升,脑中一片空白,羞耻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我……”
殊不知自己一双眸子已被水色浸透,抬眸望来的瞬间最易令人心软。
被谢玄凌这样盯着逼问,文元酒越发想不出该说什么,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谢玄凌突然双眸一弯,低低一笑,霎时如天上繁星璀璨,俊朗不似凡间人,竟直起身,放过了她。
文元酒何时见谢玄凌这般放肆笑过,立时看呆了去。
“罢了,看来某人已经忘了。”谢玄凌见文元酒发起了呆,又轻笑一声,理了理外裳,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不想却感到袖子被拉住,他回头,果然见文元酒伸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