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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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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函?

将软甲这样的朝中兵秘赠予外藩,她又不是年少小儿,怎可能犯下此等大错,让人等着抓把柄!

可……现实是,密函是不是她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众口铄金,疏勒蛮夷,得了好物,这才几天就宣扬的全族皆知,明知是到萧朝朝见,竟也不知避讳,偷摸将软甲穿了来!

次甲出现在隶属于她麾下的长陵,现在好甲又被疏勒人以这种方式带回萧朝,还指认是她所赠,这样的巧合,即使毫无证据宣扬出去,众人也恐深信不疑。皇帝口中所谓的密函,不过是加码的手段,牢牢钉死她,让她没法子开脱罢了。

见太后不语,崇帝挑眉,极有耐心。

“前阵子次甲之事闹得朝堂不宁,儿臣派谢燃暗中调查,几番周折,终于在凉州抓到了人……”

太后猛地抬眼。

凉州!那可是她族亲管辖的地州!仁宣这个蠢材,还信誓旦旦说次甲来源绝对稳妥,不会被人查出端倪。现在倒好,人不但查到了,竟还直指她言家族地!此事若是真翻出来,落了定,岂不是要将整个言家一锅端了!

没想到自家族弟竟如此不成器。她在宫中为了言家久盛不衰,殚精竭虑苦心经营,他们在外尊享荣华,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母后您也知晓儿臣的脾性,若无真凭实据,断不会说到您这里来……”

扬手屏退殿中侍奉的宫人,言太后靠进背后软垫,深知此次较量,她大势已去。“你欲如何?”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用计不成,反被累。皇帝小儿拿着言家和通敌两个筹码,仍未发作,而是选择和她面谈。

那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蛇难吞象。皇帝也深知这一点,一个言家倒了,还有上百个士族大家撑着,他一日朝革未成,就动不了她,做不下死局。

“长陵次甲之事,想必母后已经料理了。”

昨日她连夜派人出宫,直奔长陵。他知道却并未阻拦。不是未能防范,而是明白,太后一党盘根错杂,将其拔除,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以他放之任之。次甲是她给他做的困局,他现在乐得见她自慌手脚,让自己人背锅,将局了结。

太后扬唇,笑得古怪。“长陵军都尉,监守自盗,以次充好,将好甲贩至外藩敛财,哀家昨日已查实,命人去处置了。”说着翻起眼皮,她悠悠的以手撑头,好声好语:“昨日你事忙,哀家心疼,故未着人通传扰你,你莫怪……”

崇帝笑。长陵军都尉,那可是太后当皇后时就开始培养的人,多年的老将说弃就弃,她都不心疼,他有什么可气恼的呢?

“儿臣怎会怪罪?只是心疼母后,太过劳累。”心疼二字说得尤为缓且重,他直直的望向她,她亦是如此。

半晌后,言太后浅笑一声。旁人看不见的宽袖下,蓄了良久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也未觉着痛。“如此便罢,此事也算是了了……”

提袍重新落座下来,崇帝端起茶盏轻咂了口:“儿臣倒是无妨,只是那疏勒王子,昨日被气得狠了,若是不给个交代,此事恐怕不好揭过……”

话到这儿停住,崇帝隐隐听到外面的动静,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这不,昨日临走,他还问起和亲一事。儿臣心疼长宁,当然不能同意。”

殿门外忽然静谧下来。

崇帝望向太后,面露惭愧。“都是儿臣无能,早说要将边境重新布防设都护府,结果到现在都未能践行!”说着一叹,他重重拍了下膝头,痛心疾首:“疏勒如此张狂,竟敢张口求娶萧朝公主,实是欺人太甚!”

太后闻言,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未说出来。疏勒那头还掌着她的把柄,若是此次未达成心愿,蛮性使然,不定闹出多大的乱子!届时,通敌之事从疏勒人口中传了出去,再加上皇帝手上言家造次甲的凭证,她可才真是百口莫辩!

“他们要公主,咱们嫁一个过去就是了……”过往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朝中公主不多,下邦却不少,还能给他们一人嫁一个真公主不成!

反正那疏勒王子并未见过长宁的真容,捏一个贵女出来,封个公主,求得两全,谁又能说出什么?

殿帘忽的被人从外揭开。长宁红着眼扑跪进来,含着哭腔道:“母后,长宁誓死不嫁!”朝中现在适龄待嫁的公主只有她一人!母后说嫁一个过去,这人不是她还能有谁?

太后直起身来,面露疼惜。长宁是她所剩的唯一骨血,她怎么舍得真让她下嫁蛮凉?“你怎么来了?”

陡然望向皇帝,她想到什么,面白如纸。

长宁言之咄咄:“女儿刚才见过那疏勒王子,身壮如牛粗鄙不堪!知道女儿公主身份,不但不尊不恭,还出言调戏……”

身子抑制不住微微发抖,言太后踉跄从榻上翻下,鞋掉落一只都顾不上。“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碰上他?”

“舅舅带着他来求见母后,两人现在就在鹤鸣宫外等候通传……”想起那人邪笑的嘴脸,长宁打了个冷战,花容失色。“母后一会儿就跟他说,女儿不嫁!女儿喜欢的是谢燃,那个程家女活不了几天了,女儿等得起……”

“住口!”满面颓然,言太后恍然立了半晌,而后后退,摸索着坐回原位,方才太过激动,鬓发落下也丝毫未觉。

扭头,皇帝正静静地看着她,目沉如湖,无波无澜。但不知为何,她能感觉到,他在笑,尤为畅快肆意的笑。

怎么会有如此巧合?长宁前脚被赦前来请安,后脚就能撞上一同进宫的族弟和疏勒王子?呵!疏勒豺狗,两面三刀,昨夜与皇帝深夜彻谈,连压带抚下,为拿着眼前小利,恐早把与她的盟约抛在了脑后,与皇帝暂上了一条船。

“你……”声音突然嘶哑,每个字都像是疾风穿过破洞的皮口袋。她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眼角嘴角都僵硬的耷拉了下来。豺狗顶上的猎物,岂能轻易松口?

眼神空洞的望向长宁,她红了眼尾,看了两眼就不忍再看,别过头去。“你贵为公主,自有公主应担的使命……”

话说得十分艰难,她不顾长宁的哭喊,扬声唤人:“来人呐,将公主送回,无召不得跨出殿门一步。”

宫人们自是最会看氛围。无声的猫着腰进入,再以看似恭敬实则不容反抗的架势将长宁请出。

殿里倏然静默,落针可闻。

崇帝起身,仍是好儿子模样。“既母后已定夺,儿臣虽心有不忍,却不敢不从。长宁远嫁一事,皇后会尽心操办。母后放心,儿臣必力排众议,快速在疏勒边境建都护府,重整军防,定让皇妹风光嫁去,靠山稳固!”

太后恍若未闻,犹自出神。

恭敬行礼,崇帝欲离,行至殿门前又回身。“凉州造次甲一事,仁宣舅舅到底是失察,怕不得再担刺史一职,儿臣另在京中给他寻个闲差,供他安享晚年吧!”

太后看向崇帝,脸上再不见笑意。待在上京,名为安享,实为监视,紧要关头,还能拿来当质子……

皇帝小儿,真的长大了……一套计中计,竟缜密如斯。

“皇帝定夺便是。”从未有过的疲惫,言太后以手遮目,再未多言。

宫廷之内,风云诡辩。一场激烈非常的战役,竟就在一方早膳圆桌前,匆匆了了。

权衡。身在皇家,没人比他们更懂得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他蛰伏不宣,是为达目的的权衡。而太后的忍痛割爱,亦是保全势力的权衡。什么女儿族弟,权衡之下,皆是可舍弃的棋子而已。

唇含冷笑,崇帝跨出殿门,立在殿阶上抬头望天。晴空朗日,他多年经营,终是胜了一役。浑身说不出的松爽,他回头瞧了紧闭的殿帘一眼,旋即,拂袖去了。

皇城长乐门外。

谢燃骑在马上,抬目朝宫门处瞧。

今个儿日头极好,正是晌午,阳光明媚刺眼。一辆华贵马车晃悠悠从宫内出来,四角的金铃随风清响,翠声鸣长。

唇边泛起抹笑,谢燃催马迎了过去。车内人也似有所觉,将窗帘由内掀开,露出张痞笑的脸。

“哎呦!这是谁啊?莫不是我病糊涂了……”口上揶揄,齐六郎歪躺在窗前,身旁两美婢侍奉,一个递果子一个打扇,别提多逍遥。

谢燃挑眉,某人能这般张扬的出宫,想来,事情已按计划大成了。“委屈你了,改日请你吃酒。”

齐六郎扶额,有人说他委屈,他断没有故作坚强的道理。“你是不知,昨日那疏勒王子是如何欺负我的!”

原本的计划不过是争抢舞姬,伪装下风,激怒王子动兵,他入宫告状。谁想那疏勒王子会放下美人不要,上手来摸他的脸!湖中那么多京圈儿儿郎女娘瞧着,这一摸,让他上京六郎的英名往哪里放!

“一顿酒恐是不够,昨日我被伤得狠了,你可得好好想想如何报答我!”

轻笑出声,谢燃才不理会他胡搅蛮缠,眼风往后一扫道:“圣上赏你的还不够,竟还想敲我的竹杠?”

略有些心虚,齐六摸了摸鼻子,挡开美婢递果子的手。“那是两回事,一码归一码!”眼睛转了圈,他舔着脸趴上窗沿儿:“就请我去你府上做客吧!自你新妇入门,我还没去拜访过,也未尝过弟妹的手艺……”

赶忙出声打断,谢燃悠着鞭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你想得美!”他都还没吃过……

说着策马就走,他后摆了摆手,将齐六未说完的话扔在身后。

“哎?你别这么小气!”半探出窗,齐六一说话,喝了一嘴土。呸了几口才将口中的土腥气儿吐尽,他遥望着谢燃走远咧嘴笑,眼睛一眯,计上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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