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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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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至。倾风院。

岚嬷嬷坐在小厨房外的檐下,满面惆怅的打着扇。面前煎药的小灶火舌摇曳,灶上的瓦罐熬着墨色汤药,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扭头瞧了眼院角的时漏,她瞅着院门嘀咕,话音未落,就有人步履匆匆,进了院来。

赶忙放下草扇笑迎上去,她唤了声三爷,眼角的折子都还未挤出形状,就被某人一句话,抚了个熨平。

“夫人好着呢?”

唇角微僵,她哎了声,算是回应。

谢燃听罢点头,折身往浴房去了。

重叹一声,岚嬷嬷坐回原处,望着风打起帘,直往主屋涌,心中怅怅然想:这风都比三爷懂事,知道进了院门,先去瞧瞧夫人,而不是每日如一日,进门只单单问一句,夫人好着呢!

夫人天天在屋里躺着,见不到春日,逛不得春景,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忆及自己来倾风院前,主母拉着她叙话,殷殷期盼满口嘱咐,让她一定盯住三爷,趁着少夫人养病,多花心思,多些体慰,早日夺得少夫人芳心。

一院子跟了夫人不少年头的嬷嬷,夫人专门选了她来,不就是瞧着她后宅做媒有一手,这才委以重任的吗?

当初她未来之前,也是信誓旦旦信心满满。谢宅不小,小厮丫头们哪个不知她的名号,但凡想解决终身大事,都会托人稍些东西,求到她面前来。她活了快五十年,成就了近双十的姻缘,而且个顶个过得幸福美满,这不是拔尖儿的能力,又是什么?

三爷和夫人已经成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以她的手段,从旁照应着,哪里需要等到少夫人康复那日,不出十日,她定就能让两人蜜里调油感情坚笃!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可今日是她来倾风院的第六日,眼看离十日只差四日。别说感情了,主子二人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还不如她跟刚认识的厨房老方相处亲切。

这三爷,就像是个锯嘴的葫芦,话少也就罢了,脸还黑,天天像别人欠了他几吊钱。而少夫人,端得是亲和柔雅,见人话未出笑先迎,让人怎么瞧怎么喜欢。

渐渐明白了夫人的忧虑和那句:“若是没人帮衬,三郎的情感怕是艰难……”所谓何意,岚嬷嬷又是一声叹,把算着时辰,将药从火上撤下,趁热倒出一碗,再备上蜜饯,重整了表情,端着往主屋去了。

刚进屋,恰好谢燃沐浴完出来。仅着中衣,披着个外袍,他来到桌前,一言不发,埋头将留给他的饭快速打扫了。

恢复了几日,程语笙已经能让人搀扶着直坐起来,她望向谢燃,礼貌关切:“饭还热着吗?”

谢燃抬头,瞧了她一言,嘴里含着馒头轻嗯了声。

岚嬷嬷眉头紧皱,差点忍不住又要叹气。现在明明盛夏将至,可她听三爷说了几句话,只觉得后背心发凉,似身在隆冬。

完全不知道嬷嬷内心的想法,程语笙被嬷嬷勺勺喂药,这药又腥又苦,还熬制得特别稠,每喝一口,气味都直打天灵盖,让人忍不住作呕。

想一股脑儿端着仰头饮下,总好过慢刀子拉肉,漫长煎熬。她眼底泛潮,艰难吞咽,终是在喝了半碗后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桌边吃饭的人一顿,加快速度将碗里的粥两口扒完。来到床前,他拦着嬷嬷拿蜜饯的手,二话不说将药碗抢过,扶着程语笙的后脑,仰碗就喂。

岚嬷嬷忙哎了声,想动手去阻,程语笙隔空摆手拒绝,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作罢。

长痛不如短痛,一口喝下的确更合她心意。

眼含热泪,程语笙抬手压着胸口,喝完药赶紧大口呼吸,企图用空气冲淡口中的苦涩味。

这一切在岚嬷嬷眼中,简直是比审犯人还残忍。

明明已经卧床病了,郎君还丝毫不知体恤,灌犯人毒药似的喂药,夫人有委屈忍着不说,只泪眼盈盈,独自将伤心咽下。

“三爷你……”饶她是奴婢,也忍不住想说两句。

谢燃眼一瞥,目光似箭似刀。

话到口边生生忍住,岚嬷嬷抿嘴将药碗收回,抬头又瞧了程语笙一眼,心里默叹几声。

“夫人您早些休息吧……”递上蜜饯小碟,她心中疼惜。遇上这么个不知体贴的郎君,夫人真是天下第一可怜人。

摇头拒绝嬷嬷的好意,程语笙不爱吃甜,转头就着谢燃递来的水碗,抿了下漱口。

“就吐里面。”垂眸望着她,谢燃安排。

程语笙不乐意。喝水的碗怎么能用来吐漱口水?

直接弯身,用手从下巴上探捏她的面颊,谢燃瞧她水蛙一般,嘟嘴将水吐出,没忍住,轻笑了下。

立马抬头瞪他,程语笙扭头挣开他的手,脸畔泛起淡淡的粉色。

“床暖好了没?”每次见她表情生动就更想逗她,他将碗交给岚嬷嬷,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抱起她就挪去了床榻里侧。

喟叹着躺下,他双手枕在头后,舒展了眉眼。“暖得不错,你总算没闲着……”

岚嬷嬷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出了主屋。

天塌了般站在门口,她倍感绝望。夫人交给她的任务,她恐怕一辈子都完不成了。

三爷没回的时候,她盯着院门盼着他回,回了之后她又想,就三爷这德行,还不如歇在营里,朦胧生美,少夫人说不定还能念着他些好,不至于日积月累,终成怨偶。

垮着膀子朝厨房走,她脑中搜刮着还有什么促进感情的法子没用……

刻意让三爷给少夫人晨起洁面的法子用过了,两人脸贴得那样近,晨间光晕又那样好,郎情妾意,入眼如画,只可惜……被三爷一手扶着少夫人后脑勺,一手摊开手巾,上脸就是一阵混搓给破坏了。

她在旁边瞧得真真的,虽少夫人未言明,但小脸被搓得通红,猴屁股似的,肯定很疼! 三爷倒好,欣赏杰作似的,还直自夸自己洗得好。

哎……

让三爷每日将少奶奶抱挪到榻外侧的手段也使上了,血气方刚的儿郎和柔弱如水的女娘,肌肤相亲气味相融,既是百炼钢也该化成了绕指柔。可……

回想每次三爷将少夫人抱起的场景,她蹙眉扶着廊柱来来回回的揣摩。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抱着什么烫手山芋,起的快落得更快,她要是不在一边盯着,都怕三爷不知分寸,使劲一扬,将少夫人丢到床下去。

哎……

还有今天这喂药,谁家郎君喂药跟提溜小鸡子似的,温柔小意?她还没老到老眼昏花,那是丁点没有!含情脉脉?她又不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那也是分毫不存在!

哎……

想起来,只能是叹息!

回头朝主屋旋望了眼,她步履沉重,放下空碗,缓缓朝夫人院子去了。

主屋内两人,完全没察觉岚嬷嬷的忧虑和撮合意图。几日磨合下来,他们已找到在同一屋檐下最舒适的相处模式,颇有些相见恨晚,婚后觅知音之感。

“事儿成了。” 谢燃探到她耳边悄声道。

这出戏他们近些时日一直在反复推敲商量,小到驿馆贪财嘴碎引疏勒王子前去游湖的小厮,大到顾城统领的左城营,事无巨细,终于得偿所愿,打了漂亮的翻身一仗。

眸光璀璨,程语笙偏头,惊喜的望向谢燃。“皇帝怎么说?”

此事,他们打通了所有下属关节,皇上皇后那处却并未通气。顾虑有二,宫中人多口杂,谢燃离京初归,途中遇暗杀数次,一举一动都会引得太后留心,冒然进宫或传递消息,难免有走漏的风险。

二则,谢燃终究是臣。即使与皇帝的感情再坚深,也要避嫌。没有哪位皇帝会喜欢超出掌控的臣子,更何况,这回算计得还是皇家,涉及太后和公主。

所以,如何让事情看起来环环相扣,水到渠成,才是此计真正的难处。

好在,一切都发展的顺利非常。谢燃完全没露面,他们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

长宁,身为萧朝公主,为促朝邦情谊,真的要远嫁外藩,成为萧朝史上,第一位和亲的真公主。

谢燃扯唇,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位皇帝兄长,旁的不说,思虑之周全,全上京他若论第二,无人敢与其比肩。

“证据做得如此殷实,刀也递得趁手,崇哥没有不物尽其用的道理。”

“他觉察出什么了吗?”

他们的目标由始至终就是长宁,故将疏勒王子游街押入皇城的做法,确然是过了,有故意将局面闹大之嫌。然,皇帝却不动声色,一场夜谈,便将事情全盘拿下,收拾妥当。应对果断,反应迅速,远超常人。

谢燃挑眉,毫不在意的样子。“崇哥是明君,我信他。”

即是察觉,也不会介怀。因他也懂他。他是谢家的儿郎,谢家在过往何时,无论是命悬一线还是生死关头,都死忠于萧朝,从无背叛。

忽然想到与她仅有两面之缘的那位长宁公主,程语笙默默盯着帐顶出神。远嫁外藩,对于这位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来说,怕是比要她的命还来得难受。可偏偏,到了这等关头,最不会让她做傻事寻死觅活的,怕就是太后了。

为求疏勒不忘盟约守口如瓶,她不但要将长宁嫁过去,还得让她伏低做小,尽一切可能,帮她将疏勒王子牢牢抓在手中。

日后,疏勒可汗殡天,大王子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疏勒虽离上京距远,但仍能辅助施压,利用崇帝爱民护土之心,牵制边境兵力。

权力的争斗,从来不是一招一式之间的较量。他们都在下棋,全盘布局,步步为营,万般考量,只为刀不染血,获得最大赢面。

这个过程中,有些棋子顶上又被舍弃,有些棋子早早埋下却好似被遗忘,然它们都有自己的位置,胜负,亦是靠这些棋子的堆叠,才逐渐显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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