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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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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规矩多,不比北疆能大口吃肉,受委屈了,”沈鹤亭颇为抱歉地说。

“没事儿,以后你常带着肉来宫里,别让紫阳看见就行,”花纭把醋倒好,拿筷子沾了一点尝尝,“这醋甜甜的。”

沈鹤亭骄傲地说:“那可不,我掐着日子泡的,尝尝这饺子。”

“嗯!”花纭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只饺子,在醋碟里涮了一圈就囫囵个塞进嘴里。饺子爆开,浸满羊肉香的汤汁滚进胃里,她顿时露出幸福的笑容。

沈鹤亭期待地看向她:“怎么样?”

花纭立马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香!”

沈鹤亭又问:“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花纭使劲点头:“跟以前在王府吃的味儿一模一样。”

“是吧!”沈鹤亭听她这么说,心里得到莫大的满足,他也夹起一只饺子,熟悉的味道滑进唇齿间,让他不由得想起来爹还在的时候,每年除夕一家人都会聚在一起包守岁的饺子。

爹跟三哥和陷,二哥和面,那可都是体力活。长嫂跟二姐擀皮儿,大姐跟他就坐着包饺子。他不会捏饺子的花边,大姐就不厌其烦地教他,这样又会惹二姐着急,骂骂咧咧地说大姐偷奸耍滑,光顾着教傻子包饺子,这边擀好的饺子皮都快干成硬疙瘩了。

包好的饺子一摞摞的,大哥一刻不得歇地烧水煮饺子,他总是热的大汗淋漓。毕竟大部分年夜的饺子都得送给军营里的将士。

那时候家人的笑骂声与竺州城里的爆竹声夹杂在一起,日子美得像梦一样。

沈鹤亭眼角有些涩,就闷头吃饺子。六年了,他终于能包出来同小时候味道一模一样的饺子了。

两人挨着彼此,酣畅淋漓地吃两个人的年夜饭。

花纭像饿了好几天似的吃,囫囵吃了大半碟饺子,才恢复点理智,扯根鸡腿抱着啃。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沈鹤亭说:“我觉得你今天很不一样。”

沈鹤亭好奇地抬眉毛:“怎么说?”

“嗯……就是觉得你很不一样,”花纭回想他从进门到现在的言行,立马就知道沈鹤亭哪里不一样,“不像以前那么绷着个劲儿了。一见面就喊我小名,还神气地跟我说腊八醋是掐点泡的,哥,你身上有股人气儿!”

沈鹤亭噗嗤地笑出了声:“照你这么说,我以前是死人呗!”

“哎呦你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花纭咬了口鸡腿肉,“你还记不记得,兵变那天你跟我说什么吗?”

沈鹤亭摇头,但他的笑容已经慢慢变得尴尬,求饶似的望着花纭。

“不记得是吧?我这就演给你看,”花纭可算抓到报复沈鹤亭的机会了,她抛下鸡腿,嗦嗦手指,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只见花纭做作地摆哭脸儿,对空喊了一声:“哥!”

立马别过头,表示换了个角色,特意粗着嗓子说:“娘娘认错人了。”

沈鹤亭没眼看——花纭这是真记仇哇!

她然后又找回原来的位置,急道:“你撒谎!你怎么不承认自己是萧旻呢?”

花纭转头又干咳嗽两声,板着脸肃声道:“奴才自幼跟义父在宫里当差,‘鹤亭’是义父给的名字,跟什么王爷公子,自然攀不上关系。”

沈鹤亭无奈地捂住脸:“太夸张了吧!我哪有这么不近人情……”

花纭过去扯下来沈鹤亭的胳膊,对着他的脸直言道:“你当时就这样,死活不承认,我都感觉自己小命不保了!”

沈鹤亭窘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花纭看他这幅样子就想笑:“真的,哥你不知道,你给我留下了好大的阴影啊。”

“以后不会了,”沈鹤亭摸摸她的头,“我之前那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但现在不一样了,今时不同往日。”

花纭“呵呵”地笑,她很懂事:“我都明白,即便是现在,我也只能在私下里叫你‘四哥’,人前还是掌印。哥这么多年不容易,不能因为我分不清家里外面就葬送了多年心血。”

“长大了,小纭,”沈鹤亭欣慰地望着她,“我很开心。”

花纭冲他憨憨地笑,今天是她进宫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其实不一定非得在北疆,有家人在的地方,怎么不能算是家呢?

沈鹤亭揉揉她的脑袋,道:“穿上厚披风,咱们去看烟花。”

“烟花!”花纭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在宫里看吗?”

“宫外,”去年秋天景熙刚驾崩,宫里不能放烟花。不过沈鹤亭想给花纭一个惊喜,“跟我走就行。”

“等我,马上!”花纭快速地穿好衣服,跟着沈鹤亭一路去往沈宅。

沈鹤亭领着花纭来到他的卧房,等到更夫报“子时”,沈鹤亭推开了窗户,对空射出一支鸣镝。

随后,“砰”地一声,犹如牡丹般圆润漂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一道道绚丽的火焰在墨蓝色的夜幕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鄞都的山,还有窗前的一双人。

“哇……”璀璨的光影在花纭眸中此起彼伏,燃烧着年轻炽烈的心脏。她

烟火冲出地面,在夜空中绽开,变成一朵比辰星还要闪耀的山茶花,又像流星般散布天际,缓缓地泯灭在黑暗中。

花纭惊讶又惊喜地望,目光都被各型各色的烟火吸引了去,浑然不知此刻沈鹤亭无心旁物的灿烂,一心只在花纭身上。

烟火的明光下,花纭皎如明月般的脸庞似乎比以前更美了。

眉宇间透着少女的馨香,桃花般的眸子里裹挟着暗潮汹涌的情愫,圆润的鼻子饱含着青春的热烈,似乎连唇峰都浸有沈鹤亭熟悉的橙花味。

无论是少爷萧旻,还是掌印沈鹤亭,他们都是见过太多莺燕的人,可在那三千弱水中,花纭永远都是最特殊、最美丽的那个。

——如日月含光,若鸾凤葳蕤。

他对花纭的情,早就不止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

她那般勇敢,又那般智慧。虽孑然一身,却不曾舍下对世间万物的爱意,她如同烈火一般地爱自己,也如同甘霖滋润着沈鹤亭贫瘠的心海。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手与手背只隔了一指的宽度,已经能感受到彼此手腕处的温热。

沈鹤亭垂眸瞧着他们的手,无数次想向花纭那边凑得更近一些。

最后一箱烟火是银河形状的,花纭把身子探出窗外,颇为遗憾地望着慢慢回归平静的夜空。清风吹散了烟,远处江水的波涛声隐隐袭来。

他们依旧保持适才的距离,沈鹤亭该如何形容这般静谧,耳边是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咚咚咚”从来没跳这么快过。

花纭的手已经轻轻地勾住了沈鹤亭的食指。他手指冻得有些凉,冰冰的感觉似电般从沈鹤亭的指尖流向他的心房。

刹那,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愣愣地瞧花纭的玉指,两手颤抖着,舍不得碰似的,把她的手护在手心里。捧到自己面前,他呼出热气,帮花纭温暖微凉的指尖。

眼睛似是被激动融化了一般,红豆一般大的泪珠儿啊,一颗接一颗地,落在沈鹤亭的手背上,透过手指的缝隙,沾染到花纭被凤仙染红的指甲上。

他以前没奢望过退路,他明白自己是要死的鬼。

但现在有了花纭,沈鹤亭却开始幻想逃离鄞都这处囚笼。

他不过一簇在阴暗潮湿角落里出生的苔藓,只为赴死一般地活着。见到那如日月般的花纭,就不愿意再回到曾经的黑暗了。他疯狂地幻想与花纭一起逃出去,两个人,一间房,半亩地,过一生。

月光斜斜地落在两个人的肩膀上,有情潺潺似水,冲出束缚沈鹤亭多年的牢笼。

花纭回过头望着他,眼眸亮晶晶的:“我很久没看到烟花了。你怎么也哭了?”她凑到沈鹤亭身边,为他擦去眼泪。

“我只是……见风便会流泪,”沈鹤亭有些难为情,“没事,老毛病看来。”

“哦,”花纭抽抽鼻子,反手关上了窗户。

沈鹤亭别过目光,问道:“以前鄞都除夕、十五都会放烟花,小纭在花府见不到吗?”

花纭叹了口气,道:“见不到……一开始娘不让我出院子,只能听爆竹的声音。后来娘走了,我一个人也就没了出门看烟花的兴致。你知道的,我跟花家人不熟,他们成群结队地上街游玩,我片刻都融不进去。”

“受苦了,”沈鹤亭颇为心疼地说。

“不苦,”花纭笑着说,在花府的六年难不难过她心里门清,但最苦的日子都过去了,她再回忆心里也不会起太大的波澜。

花纭想了想,道:“只是颇为孤独,当然,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寂寞了。好在我进宫了,老天爷让我再见到了四哥,我真的很幸运。这只手我抓住了,以后可就不会放手了。”

“我也不会,”沈鹤亭深深地望着花纭,“永远都不会。”

花纭破涕而笑,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看过了新年的烟花,来日呀,便都是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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