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碾了碾，才依依不舍似的退开。

“你干嘛？”叶真脑子一懵。

有了上次当街热吻的经历，他们出门前说好了，在外面时尽量不要有太过亲密的举动。热恋归热恋，叶真还是觉得有些害羞。

盛乐盯着他的眼神浓烈而放肆，叶真尴尬地举着两个摆件，在他的注视下脸上烧了起来。

“我就是做了我今天一直想做的事。”

盛乐放下饮料，接过叶真手里的摆件递给店员包装，女店员笑嘻嘻地看着叶真，又看看盛乐，对着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长串日语。

叶真虽然听不懂，但她的神情是友善的，他觉得应该是好话。他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是因为不开心，就是太突然了。

他木然地从盛乐手里接过饮料，咬了咬吸管——怎么回事啊！他那么冷静一人，怎么跟盛乐在一起后，老是干丢人的事，而且盛乐完全不care，就他一个人闹别扭似的。

但这件事很快就从叶真的脑海里溜走了，河口湖边的阳光很好，空气和微风都格外舒适，午饭的味道很不错，店门口戴着帽子穿着草鞋的狸猫造型非常有趣，叶真拍了不少照片。

狸猫的照片发到家庭群里受到了一致好评，十二生肖的摆件获得了叶一一的三连爱心表情和贴心小棉袄语录：“小叔叔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二爱的人！你只差一点就撼动第一的位置了！”

鉴于第一是雷打不动的小乔姐，叶真已经知足。

下午他们重新集合，准备开往下一站箱根。

一路华侨大哥都一语不发，在车上也坐得离他们很远，好像他们身上有病菌一样。

如果换个情境，叶真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但导游的这辆车空间很小，本来他们坐的时候就难免会有肢体碰触，这会儿华侨大哥的态度就变得很明显。

叶真想了想，哦，估计是那个吻被看见了。

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华侨大哥紧紧靠着车门坐着，像是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到那一侧的车门上，眼睛也一直看着窗外，留给他们一个屁股不沾垫子的后脑勺，也不知道坚持这个高难度姿势累不累。

叶真懒得理他，和盛乐以及导游聊了一路。

他临时起意准备在箱根住几天再回去，因为导游小哥提到箱根附近有《灌篮高手》里的著名打卡地，他很想拍张照片回去炫耀。

他们之前报的行程是当天去当天回，导游小哥明天还有别的客人，没办法继续开车带他们，但热心地帮他们联络了认识的旅店。

中间他们停了一次，盛乐去买水了，叶真下车围着小车溜达。

导游小哥打开车门坐在位置上休息，告诉叶真后备箱有箱根的地图和旅游攻略，他可以拍下来。叶真绕到后面去拿，刚找到，想问他一声是不是，就看到一直端坐不动的华侨大哥忽然扶住驾驶座，整个身子前倾，声音压得低低道：“他们不是兄弟，是、是、是同性恋。你别和他们走得太近。”

小哥一愣，刚要说什么，叶真从后面走过来，拿了一本册子给他看：“是这个吗？”

他看叶真脸上神色未变，不像是听到了，松了口气，开始给叶真讲解几个比较出名的打卡地和路线。叶真把需要的几张拍了下来，和导游小哥彼此加了微信留了邮箱地址，等盛乐买水回来，他们继续往箱根赶路。

等到了箱根，几个人相互告别完准备下车的时候，叶真没坐稳，不小心整个人往华侨大哥那边歪倒，他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华侨大哥先尖叫了一声，拼命地拉着车门。

叶真挑眉看着他，华侨大哥尴尬道：“有、有个虫子……”

“嗯。”叶真淡淡道，握住了身旁盛乐的手。

华侨大哥的眼睛瞪得老大，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急忙下车了。

叶真看着他的背影——他们今晚会住在箱根，这个过路人就像卷起的灰尘，风一吹就散了，叶真估计自己很快就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应该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了。

两个人和导游小哥再次告别，也下了车。

“你干嘛要吓他？”盛乐憋着笑问。

叶真无所谓道：“这种多管闲事的人，他自找的。”

他想到什么，转向盛乐：“你会介意吗？”

盛乐一笑：“devil may care.”

叶真也笑了：“嗯。鬼才在乎呢。”

小哥推荐的旅馆就几步路，已经帮他们打过电话预定好了。他们的行李也不多，就打算先在附近逛逛。

叶真苦恼地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发愁道：“早知道选邮寄了，这样折腾，几个月后带回去包装都旧了，一一可能会不开心。”

“破折号这么讲究吗？”

“小孩子喜欢布灵布灵的东西嘛。还有你以后千万别当面叫一一破折号，也别跟她那个便宜爹似的叫她二一或者double one，她可不乐意了。幼儿园有小朋友这么叫她，一一把那个领头起哄的小男孩揍了一顿。”

盛乐皱眉：“她怎么和黎露似的。”

“哈？”忽然在对话里冒出来的名字，让叶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总觉得黎露的名字从盛乐嘴里说出来有点儿不搭调似的，可能因为两个人不熟，也可能叶真心里知道他们彼此似乎都看对方不顺眼。总之，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想了想，其实他们是认识的，生意上估计还有合作。成年人了，只有利益交换，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正常小女孩受了欺负不该找大人哭吗？”

叶真眨眨眼：“你不会以前被黎露揍过吧？”

“可能吗？”盛乐本来想伸手帮叶真提东西，闻言抬头瞪他一眼，“你看年龄符合吗？她穿纸尿裤的时候我都能跑能跳了。”

也是，叶真想，黎露小时候和叶一一性格根本就不一样，叶一一是侠女，黎露更像是骄纵的大小姐。真碰到看不顺眼的人，比起直接打架解气，黎露找人整对方的几率更大，他十分自觉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盛乐：“确实，你大她几岁，要是同龄还有可能。”

盛乐动作一顿，被他气到了：“你是觉得同龄的话她能打得过我？”

“这你都要争？”叶真哈哈大笑起来，“你也知道，同龄的小男孩小女孩武力值不一定跟性别有关，叶玄就一直被一一压制着。”

盛乐磨牙，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说出来又好像显得他小心眼了。他哼了一声：“你也太偏心叶一一了，不会因为她和黎露是一个型的？”

叶真终于有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还是试图糊弄过去：“这个醋你都吃？”

盛乐脱口而出：“谁叫你和黎露青梅竹马，还订过婚。”他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叶真赶紧跟上去。

街道边上就是湖，湖面和街道几乎是平行的，木质栅栏和树木铺向湖面，延伸出一条不算长的栈桥。临近傍晚，天空和水面都像是暖融融的太阳融化进了蓝白色的冰里，浅蓝底色中混入透光的金橘色，被黑色的远山隔开，上面是绵软斑斓的云海，下面是水晶质地的波光。街道边的长椅和树木都被光影映成黑色的剪影，他们像是正在一幅照片中行动一般。

盛乐本来就是随便提起了这个话头，结果越说自己越气，还有些懊恼，其实他知道叶真和黎露之间没什么，他们早就谈过这个问题了，也早就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他们为这件事吵架太不划算了。

他本来也没打算拿黎露来说事儿，只是被叶真偏心黎露的态度引出了些不快。叶真对所有人都很好，有时候他会被自己心里的阴暗面吓到，他甚至想把叶真关起来，这样谁也看不到他了，他的好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是他的，是他一个人，也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盛乐打算先装装样子，等一会想办法找个坡，让自己借坡滑下来。

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衣服，转头，叶真煞有介事地指了指：“那边有两只阿柴。咱们跟着他们！”

盛乐瞬间没了脾气，看了看走在前面牵着狗的路人：“应该是秋田。”

他以为叶真就是找个借口，没想到他还较真上了，小跑几步跟上去，去确认狗的品种。

盛乐看到他叫住狗狗的主人，手舞足蹈地交谈了一会。叶真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跑回来：“是柴犬。我就说嘛，秋田要大一些凶一些的。”他模仿了个狗凶狠呲牙的表情。

叶真看他没反应，叹了口气：“好了啦，这也不行？我认输了好不好？别说黎露了，跟叶一一比起来也是盛乐小朋友最可爱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爱的人，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他无比顺溜地说出口，像是早有预谋。

盛乐轻轻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他放慢了脚步，两个人一起看着夕阳下的栈桥和湖面，在远山尽头，像是天幕的下面，隐隐约约有一个红色的鸟居。

“你要不许个愿，”叶真又凑过来，“我帮你实现。”

盛乐心念一动，挑眉：“当真？”

“当然说到做到呀。”叶真夸张地做了个鬼脸。

盛乐的视线移向远处：“真美。”

“啊唉，是啊，真美。”叶真也跟着盛乐的视线看过去，“不知道这片湖是不是连着海的，神奈川县是沿海的……唔！”

叶真忽然被偷袭，吓了一跳。盛乐得手后迅速撤离，盯着叶真露出两颗虎牙。

“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