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的过程快也慢,叶真觉得一晃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五一期间,他通过房东联系到一个中国导游带的旅游团,准备去一趟富士山,这个季节还能赶上富士山头最后剩下的一抹残雪。
因为第二天需要早起,前一天两个人分房睡。
叶真躺在床上,辗转了半天都睡不着,窗外的月光明晃晃的,日本的夜晚居然能看到漫天繁星。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伸出手去捧着月光玩,恍然地想,明明过去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睡……他的领地意识很强,那么宠黑塞都一样不让它上床,怎么谈了个恋爱,他居然不习惯自己睡了。
指间的月光在掌心盈成小小的一捧,映着手掌像莹润的玉石,他望着掌心的月光发呆,心里忽然泛起酸酸涩涩的喜悦。
过了一会儿,叶真光着脚抱着被子推开盛乐的房门,月光清亮,他看到盛乐倏然望过来的漆亮瞳孔。
就顺着你这一次吧……他在心里说。
“我想和你一起睡。”
盛乐撑起身子,头发有些乱,但明显是清醒的。叶真把自己的被子摊在地铺上,摸索进去,五月初的东京早晚还是很凉,他把自己裹好。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盛乐也躺下来了,他往他那边蹭了蹭。
枕头上有盛乐习惯用的那款洗发水的香气,他终于觉得安心了不少,过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叶真是被盛乐叫醒的,他全程觉得自己像是梦游一样,半梦半醒,生硬地往嘴里塞早餐,耳机里放着歌,皱着一张脸被盛乐牵着走。
在约定好的车站等导游开车来接的时候,晒着暖暖的阳光,他才算慢慢有些醒过来了。
上车后他就一直靠在盛乐肩上补眠,同行的导游是一个久居日本的中国小哥,话比较密,让车内的气氛还算热络,他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路过的景点,比如晴空塔,叶真会掀起眼皮去瞅一眼。车上还有一个美籍华侨拼团同行,他大约三四十岁年纪,厚镜片加朴素的衬衣,很符合叶真对理工学科留美博士的刻板印象。
他看着叶真和盛乐,说了句“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叶真太困了,揉了揉眼睛,在梦里反驳了一句。
富士山的半山腰温度已经降了很多,目前景区不允许上山顶,他们停在了半山腰的一个停车场,距离已经近到可以看到山顶覆盖的白雪。
叶真晕乎乎地自个儿低气压着,在盛乐衣来伸手的帮助下套上了一件长风衣。幸好叶真现在不太清醒,不然看到同行的那位华侨看他的眼神,叶怼怼要上线输出一下才解气。
山头不大,平缓秀气。叶真打着呵欠,兴趣缺缺地对着那个饭团样的椎状火山随便拍了几张。倒是附近的神社让他有了些灵感,白雪覆盖的鸟居和苍老棕色林木间的残雪画面感十足,比经常出现在明信片上的呆板富士山标志性景色灵动多了。
神社里有一面墙上挂满了祈愿的绘马,盛乐买了一对,塞给叶真其中一个,然后自己偷偷摸摸地躲到一边在上面写着什么。叶真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他看着盛乐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愿望了,眼前的一切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想了想,他决定帮黑塞和他哥还有黎露许个愿,还有叶一一小丫头和小呆子叶玄。他按照他对每个人的了解为他们写下了祝福,把绘马正面反面都涂满了。他趁着盛乐没注意的时候找了个角落挂好,心里觉得自己很幸运,一直都过得很幸福,希望所有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也一样获得想要的幸福。
因为太冷了,也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观赏的地方,他们大概只在半山腰停了半小时,就出发去了河口湖和箱根。
叶真手里握着便利店买的罐装热咖啡,耳中导游闲话家常的介绍越来越清晰,感觉自己在慢慢醒过来。
因为他们是个小团,相对来说行程比较自由,路线上好玩的地方导游都会介绍,去不去他们可以自己商量着决定。
华侨大哥知道盛乐在美国留过学后,一直挺积极地想跟盛乐聊天,感叹东京的物价比美国便宜。他聊起常年泡实验室见不到什么人的经历,还追问在国内读博的叶真为什么不选择出国,先入为主地判定国内的学术环境一定糟糕透顶。
叶真觉得挺有意思,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争辩。因为不管怎么说,他自己的情况也是个例,没有办法用他个人的经历去代表整体。他觉得对方出国太久存在偏见,可他并不了解对方的经历,也许他现在的这种想法也一样是一种片面的偏见。
叶真正在想着这些,盛乐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听到了嘛,箱根是泡温泉的圣地。”
叶真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出来。为了不让正在开车的导游小哥心梗,他及时憋住,却呛到了自己,咳嗽得停不下来。
盛乐一边帮他拍背一边笑道:“你别激动嘛。我知道你很期待。”
叶真说:“我觉得你越来越幼稚了。”
他咳出了眼泪,埋怨地瞥了一眼盛乐。
盛乐的反应很奇怪,先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接着倏地移开视线。
华侨大哥在这时插进话头来,盛乐和他聊了起来,话题开始引向让叶真觉得有些无聊的全球经济形势、房产和股票。
到河口湖的时候刚好是正午,周围一片平坦,只有规划整齐的花圃,也没有很高的树木遮阴,湖边大片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摆,层层堆叠出芦苇、湖泊、远山、蓝天的干净画面,远处的富士山山头是白色的,加上淡蓝色天空中浮动的雪白云朵,像是正在冒烟的烟囱。
在河口湖自然生活馆,叶真划拉了一套十二生肖的工艺品准备带回去送给叶一一。他又单独挑出来他和盛乐的生肖,老虎和狗,买了一对。
只看这套铜制工艺品,感觉老虎赢麻了,做得特别圆润可爱,其他的只有鸡的造型还挺好看的,蛇直接像是一团大便上堆了个脑袋。
他还看中了一支钢笔,打算偷偷买给盛乐。之前叶真就发现了,在这个快节奏电子化的社会里,盛乐居然老古董地保留着用纸笔写字的习惯。叶真之前研究了一阵子,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堆盛乐关于钢笔的问题,比如型号、偏好的手感、笔尖的感觉、喜欢的颜色什么的,打算给他个惊喜。日本笔整体太过秀气了,叶真之前在文具店转了很久都没找到适合盛乐的款式,这支限定款金尖却设计得简洁大气,叶真一眼相中了。叶真问了一下,因为是全球限量发售1000支,店里没有现货,要先预订之后等几个月才能邮寄。他躲开盛乐,做贼似的刷卡付了定金,想了想填了盛家老宅的地址。
店员包装的时候,叶真一手老虎一□□狗,喜滋滋地端详着。想到回国之后摆在床头上,神气活现的老虎和呆萌的狗狗,他心里就乐了。
他用老虎的脑袋碰了碰狗的脑袋,轻轻道:“乖,咱们让着笨狗狗一点,不要欺负它。”
“你多大了?”
盛乐的声音忽然在他旁边响起,叶真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手抖把摆件给摔了。
他转头看盛乐:“你怎么……”视线在他买来的饮料上一停,他差点忘了自己刚才为了买钢笔打发盛乐去买饮料这件事了,他没接饮料,一手抓起一个摆件给盛乐看,“怎么样?十二生肖,精致吧?我给一一那丫头买了一套。”
盛乐失笑:“你这么宠那个破折号,考虑过另一个的感受吗?”
叶真回答得理所当然:“叶玄是男孩子,让着姐姐是应该的。”
盛乐摇头:“你们家的教育就不能公平一点吗?”
“一碗水怎么可能完全端平。”叶真煞有介事道,“何况一一以后面对的境况和小玄是不一样的,我现在这么教育他们,本身也是一种公平。”
“别把那个破折号宠坏了。”
“不说这个了,”叶真示意盛乐看他手里的摆件,“咱俩的属相。”他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狗的那个,“狗狗。”
他正笑的得意,冷不防盛乐忽然凑过来,迅速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