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弦试图让伊兰没有不说这个选择。

她有考虑要不要用歼灭银星来威胁伊兰，但是她现在确实做不到，银星残党实在是太能藏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把西琳带到伊兰面前。

她是元帅，再加上那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带人进去也没有守卫敢拦，西琳没有吃掉果子，而是小心翼翼地包好带了过来。

进了最高监狱，西琳明显被这个地方惊到了。

“好压抑……”

宋知弦见西琳这一路面色都难看得像是要赴死，只以为她害怕这种地方，并不在意。

电梯里的灯光惨白冰冷，西琳握着袋子一言不发，二人下了电梯，一直走到最深处，才到了伊兰的囚室门口。

门开了，西琳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伊兰，激动地冲了进去。

和一直担忧的心上人久别重逢，西琳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伊兰原本正在回复情书，见西琳进来，也惊讶地站起身，没等她说话，西琳就紧紧地抱住了她。

“西琳……”伊兰不知所措。

这是西琳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西琳穿着有些宽大的帝国军装，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了，面容也有些憔悴，伊兰不知道该不该回抱她，只好轻轻地拍着伊兰的后背。

她以为西琳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了，所以宋知弦威胁她的时候，她只以为是宋知弦胡说八道。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

西琳抱着她不放手，她的囚服都被哭湿了，见宋知弦靠在墙上目不转睛地观看，伊兰只好尴尬地对她笑笑。

“伊兰……”西琳许久才结束了拥抱，看见伊兰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青紫，狠狠愣住了，随即拉着伊兰上下检查:“这怎么弄的?还有哪里受伤吗？他们对你动刑了？”

除了脖颈上刺眼的痕迹，西琳并没有发现别的伤痕，但她看不到衣服遮住的地方，所以依旧担忧。

她颤抖着伸手，去触碰伊兰的脖颈:“……疼吗？”

“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西琳并不相信，她的眼眶又红了:“伊兰……”

虽然伊兰还是受伤了，但是总体状况还是可以的，西琳眼里含着泪水，转向宋知弦:“宋元帅……真的感谢您保护伊兰，您要我的什么，我都会给。”

伊兰:“……”

没有宋知弦“保护”，她连脖子上的伤都不会有。

但是她又不能说什么，眼看着宋知弦的表情变得古怪，空气陷入了沉默。

西琳情绪激动，并没有注意到二人的古怪，她把袋子打开，递给伊兰:“那个……对不起伊兰小姐，我，我太激动了，这是给您的。”

她再次和伊兰拉开了距离。

伊兰摇摇头，把果子推了回去。

“您收着吧，”西琳有些着急:“我看着您吃完。”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伊兰的模样，一想到这也许是她和伊兰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就忍不住想落泪。

为自己落泪。

为什么她那样平庸?为什么那些人要夺走她健全的身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觊觎她的心上人?为什么伊兰不能也低头看看她?为什么她这样无能?为什么她没有保护伊兰的能力?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她一辈子没有吃过水果。

她也很想在死之前尝尝，但是伊兰待在监狱里，可能过着很糟糕的日子，有一点吃的算一点，活人总比死人更需要果子。

再说，她总不能空着手去见伊兰。

见伊兰一面然后去死，对她来说是很值得的事情，她拖着残缺丑陋的身体，脑力也很平庸，这样毫无作用的废物，留在银星里也是浪费食物。

离开了银星，这个世界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在这个世道，残疾人是无法活下去的，也许只有死亡会接纳她。

大家不会赶走她，但是她早就有了自己离开，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的打算，她其实尝试过自.杀，可是最后一刻还是停下了，她这种软弱的人，连自.杀都怕疼。

她还想继续留在伊兰身边，把那些竞争者都挤走，包揽伊兰身边那些细碎的杂活，在伊兰发.情期的时候咬住伊兰的腺体帮她缓解不适，然后目送伊兰找到自己的幸福。

……

伊兰无奈地收下了果子，其实她没想到西琳会为了救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她以为西琳已经对自己彻底失望了——一个表面完美，喊着绝不同敌人妥协的口号，背地里受敌人资助，毫无尊严地跪在敌人的脚边讨饭的虚伪又无能的领袖。

像一场滑稽的闹剧，银星的脸面荡然无存，又或者说，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让人没法不去想，那些知情人在背后是怎么嘲弄银星的。

她没有本事靠自己养活大家，没有本事为大家弄来足够的物资，她只能靠塞尔希的施舍，为了保护大家的信仰不崩塌，继续这份事业，别说是对着一群塞尔希的手下下跪，就是再卑微的事情她也愿意做。

她没想到西琳会深夜来找她，没想到西琳会趴在门缝上，正好撞见她下跪的一幕，也没想到西琳会崩溃到那个程度。

自那以后，西琳就开始躲着她，她身边的那些工作也换了一个人做，伊兰虽然有些难过，但也理解西琳。

这没什么的，没有人会一直陪着她，只是一场注定会到来的分离罢了。

至于爱情，那是她生命里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虽然，她真切地爱着西琳。

她也曾有脆弱的时刻，抑制剂短缺，她穿着薄薄的衣物，拖着滚烫的身体，从后面抱住西琳，请求西琳咬住自己，每每腺体被咬住，被牙齿轻轻碾着，她就缩在西琳的身下颤抖不已。

西琳是Beta，永远不能标记她，但她会幻想自己已经被标记了，每当她被欲.火折磨，摩擦着双腿，无助地缠住西琳，渴望再进一步，西琳总会离开，留她一人孤独地度过难捱的夜晚。

她也总是软弱地盼望西琳能回来找自己，发.情期总是那么痛苦煎熬，她等了一夜又一夜，从天黑等到天亮，被发.情.热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时候，她的感情也脆弱到了极点，泪水总会打湿枕头。

被激光打穿身体的时候她没有哭，战败被俘的时候她没有哭，被报复折磨的时候她没有哭，也许发.情期真的是她最大的弱点，将永远理智从容，被所有人仰视的她拉下深潭。

西琳明明说着爱她，却不肯靠近她。

直到西琳看到她的真面目，彻底远离了她。

其实无所谓的，大多数的人都不懂爱，大家总是会把崇拜感或是占有欲当成是爱，伊兰知道大家其实并不“爱”她，只是将她神化，或是想要征服和占有她。

她会认真地回应每一份感情，即使是拒绝也会尽可能地不让对方难过，不敷衍任何一个求爱者，但她知道这些全都不是爱。

那不是爱。

所以，也许西琳从来没“爱”过她，西琳离开了她，她没有理由难过。

“爱”她的人数以万计，她不缺这一个。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一直到伊兰被俘前的最后一刻，西琳都没有现身。

就这样好了，“伊兰”的生命只会献给她的事业，她会为了完成银星的理想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至死方休，“伊兰”本就不需要爱情。

但是……西琳来找她了。

“宋元帅，”伊兰面带微笑:“感谢您把西琳带过来，能在这里看到银星的战友，我真的很高兴。”

“不用谢，”宋知弦学着伊兰露出笑容:“我也是想让你早点把知道的说出来。”

伊兰:“……”

虽然对于宋知弦把西琳带过来想干什么，她早就有猜测了，但是她还是很难理解，塞尔希那样的笑面虎是怎么养出这种……呃，直性子的孩子的。

宋知弦本来想直接对着西琳一顿毒打，毕竟她审问敌人的时候从来不玩什么花样，在她眼里，鞭子什么的是玩情.趣用的，她没有和敌人玩情.趣的爱好。

但是西琳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伊兰也态度温和，理论上她应该没有良心，但实际上她有点心痛。

除了伊兰，还没有人让她产生过类似于同情怜悯的情绪，难道伊兰真有这么神?连她都会被伊兰影响?

面对伊兰的目光，宋知弦就是没法下手。

暴力在文明面前短暂地自惭形秽。

共情西琳对伊兰的感情，共情伊兰坚定的信念……她好像忽然就变成了人类。

但她还是出言威胁伊兰:“如果你不把塞尔希想干什么交代出来，我就杀了西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