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炸弹一样点燃了钟如君心底的恐惧。
“你说不杀了他们怎么办?”钟如君暴躁地一蹦三尺高,用力薅了把自己的头发,焦躁道:“你说怎么办?怎么撇清关系?这女人怎么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的?怎么解释?”
“当然是钟如晋和秦联刚开完会出来吃饭时在路边的垃圾车里捡的,他俩又不认识路,开偏了而已,结果遇到这个光头见财,见色起意,把钟如晋打伤了,秦联刚打晕,再醒来就是第二天清晨。”
“早起的村里人发现光头猪光着死在院子里,于是一拥而入看到了同样光屁股的小贱-人。”钟如意的思路很清晰,“至于光头猪,当然是欲行不轨的时候被这小贱-人打死的。”
钟如君咽了咽口水,对这个听着没什么明显逻辑漏洞的说辞很容易接受了。但她还是有顾忌,“那你怎么解释这里有个摄像机?”
钟如意拉下脸,恨恨道:“光头猪从钟如晋的车里偷的,还有皮夹,衣服等等。”她顿了顿,压着火气又道:“烦死了,其实这个录像机非常不合理,它会使一切看起来都像早有预谋一样。可如果没有这盘录像带,凌峥嵘就不能亲眼看到这该死的小贱-人是怎么被糟-蹋的,我就不信他还能碰她?还能娶她?”
“姑奶奶,那就不录,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钟如君想冲进去拿录像机,但围墙外忽然露出了一脸焦急的脸孔,是秦联刚。“不好了,如晋起烧了,头上的伤口一种流血,止不住啊。”
钟如意眼底是明晃晃的阴翳和不爽快,她一把拉住钟如君的胳膊往外走,“录像机放得高,没人会想到的,等明天趁乱拿走。现在送堂哥去医院,这是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好,我就说如意想的周到,快,那就送镇上的医院,不行,镇上没有市里人多……”
钟如君还在叨叨叨的时候,秦联刚已按照钟如意的意思往镇上开了。钟如晋起了烧,不是好事,要抓紧处理。更重要的是,镇上去村里开车很快,钟如意不想走远。
这一夜注定是极不寻常的一夜,凌峥嵘正排查孟图南失踪的线索时,市警察局的车驶进了大院。这幢小楼灯火通明,门口有战士配枪把守。
唐成杰局长下了车没抬脚,前后张望了一眼,身边的段龙飞副局长急不可耐道:“唐局,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咦?什么时候司令部还添了带枪的哨兵?”
唐成杰脸色紧绷,“只怕有事。”
两人相互看了眼,不再耽搁大步进去了。
此时严司令和副手都在小会议室里来回渡步,只有徐老一脸惨白地坐在沙发上叹气。“能把人从这里弄出去,说明咱们这个队伍啊,出了大问题。苏云鹤说得对,这个项目不能沾,谁沾谁没命。哦,不,是有真本事的人不能沾,谁沾谁死!”
徐老一巴掌拍在木头茶几上,正好赶上唐局进门,吓了一跳,两人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一脸老实样的男人不由面面相觑。
严司令无奈极了,孟图南在部队里失踪这事儿可太严重了,他可以预见未来两个月会从京都下来一批人对第三战区的一轮又一轮的清洗,人员调动乃至复员。而这当中,自己与副手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首当其冲的对象。他揉了揉额角,一双眼布满血丝,苦笑着对门口站着的唐局二人道:“看到你们我更头疼了,这个点,又是老唐你亲自来,必然不是小事。”
唐成杰瞥了眼花白头发的徐老,大步走进去将腋下夹着的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放,开门见山道:“咱们甜州出大事了,早起晨练的大爷在一间旱厕里发现了带血的碎肉包,当时就报警了。法医去现场将碎肉包带回去检验,发现了三条腿腓骨,初步确认至少两人遇害。”
严司令没吭声,抱臂望着他。“是受害者身份的问题?”
“对。”唐成杰继续道:“当天我们就成立了专案组走访调查,悬赏征集线索,下午两点多有群众提着一个方便袋找到局里,说是给招待所倒垃圾的时候看到的。袋子里装的是一件血衣和一条我们民警巡逻的时候都会穿的武装带。”
“我们立即赶赴现场后重新翻捡了前面一周的垃圾,果然,又找到了另一件民警的制服,初步可以确定,是两名民警遇害了。”
“经法医鉴定碎尸的腐烂程度等,确认遇害时间在16号夜间。”唐成杰揉了揉眉心和太阳穴,长叹口气道:“今天17号,再过一个小时就是18号了,时间很紧张啊,敢杀警察的,还是一次杀两个又进行了碎尸的,不是一般地穷凶极恶之徒啊。”
“但即便死的是我们警察的同志,这也不足以叫我来找你们。”唐成杰郑重地把公文包里的照片拿出来摊在桌面上,只有三张,但三张彩色照片里都只有同一个位置的三个展示角度。
“第一,这是枪伤。第二,这种大口径的手枪国内是没有的,走私也很难。这么说吧,能有这种枪的,要么是国外的犯罪分子潜入了,要么是国内很有本事的人搞来的枪,无论哪一条,光凭着我们警察部门的五四手枪很难和他们展开正面对抗。”
此时国内还未形成针对暴恐的特殊部队,警察的力量在打击这种涉外的恐怖分子时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多与驻地的军事部队联手,从而减少伤亡,保障人民群众财产安全。
这种活是不成文的规定。
唐成杰不再说话,只静静看着严司令。
严司令略倾身看了一眼,突然坐的笔直,他飞快地与副手交换了视线,两人的神情俱是一凛,然后又伸头凑近了看,这才露出了些许难以言明的古怪之色。
副手当机立断,已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室内一时陷入了安静中,副手也没叫公务员,自己起身给大家泡茶,段龙飞副局长忙起身接过泡茶的活。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指针很快指到了数字12。
唐成杰看着钟,皱着眉又叹口气。
严司令脸色愈发难堪,转脸对着副手道:“你瞧瞧这小子,是不是野马?咱们的话都敢不听,这以后还得了?谁还能管得住?”他说完转过头对着唐成杰道:“唐局,实不相瞒,我们这边也出了点乱子,峥嵘出任务了,我看还是叫聂旅来吧,他作风更稳重些,也有手段。”
唐成杰和段龙飞对视一眼,都露出些遗憾的神色。但事已至此,没得挑了。“好,聂旅人在哪里?我们想请他和我们一道回去,与专门负责这件案子的崔少锦队长碰个面,仔细聊一聊具体细节。”
“稍等。”
严司令一通电话打出去,不到二十分钟,穿戴整齐的聂霜城就来了。他肤色黝黑,一双眼亮晶晶的,年纪约莫着在四十上下,气质厚重不苟言笑。他敬了礼在一旁站好,唐局和段副局长与他一一握手,副手粗略地将情况说给他听,然后就随唐局一道出去了。
办公室又陷入寂静,一旁的徐老瞧着好似老了十岁,抓着头面露苦涩。严司令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只好坐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徐,项目都八年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吗?”
“你不懂!”一贯温文尔雅又内敛的老头忽然厉声打断他的话,“孟博士是最后的希望了,我都明白的,我明白这次团队的人被送回去意味着什么,再出不来成果,雄鹰就要腰斩了,那么多心血,还有小林子的命啊,都要埋在这黄土地和大沙漠里了。我……我愧对他们啊!”
看着泪眼婆娑的半百老人,严司令心里也很难受。这八年他一直在,也尽可能保障了他们的供给,也将他们的不易看在眼里,更是打从心底里敬佩他们的付出,可是,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上头自有上头的考量,他们承担的压力更甚,不能因一己私欲或心软,就把国家的前途人民的命运都压在某个人身上。
在其位谋其政,他们不能有心,感情只会使理智无能,使天赋埋没。
“峥嵘去找了,他会竭尽全力的。”
“凌峥嵘?那个和孟博士搞对象的军官?”徐老不知在想什么,缓慢开口道:“上午才吵了架,下午人就不见了……”
严司令猛地一惊,“徐老您可别瞎想,峥嵘在我这待了一下午呢。他上次舍命换来的军功才报上去,只等拟战局的人调查清楚结案就能提拔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徐老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语气里也是掩饰不住地嫌恶,“老严,我是那种没有证据就泼别人污水的人吗?我可要知道被冤枉的滋味了。”
他轻叹口气,“我是说,小情侣才拌过嘴,还没和好,女孩子就丢了,凌旅长这会儿可不得疯了样得找吗?希望他保持理智,不要急昏头才好。”
“呵呵。”严司令有些汗颜,徐老被迫害的事他自是知道,自己对诬陷深恶痛绝也是情理之中。“峥嵘办这种事很有经验,徐老啊,你再急也要稳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