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声止,底下人轰然一声炸响,不管坐的近的远的高的低的,竞价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蛊鬼?!”
云平歌极为震惊。缓了缓才转头质问:“你一早便知!”
尚平仄下巴微微抬起,姿态闲雅。
“云公子,我可是刚开始就说了是为这压轴而来。若我不清楚这压轴是何物。何故而来?”他嘴角勾了勾,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
真是胆大妄为!
蛊鬼虫是世间公认的毒虫之最,现在却被人族拿来摆在竟台争抢。
蛊鬼虫曾被魔灵一族奉为圣物的主要原因,就是这种虫子必须经过万条毒虫的厮杀锤炼,还要日日沐浴在月光之下,接受它们一族独特的咒印才会艰难产出一条。
那毒虫以人经脉为食,噬血肉为补,阴邪至极。而一旦下蛊者遭受这种虫子入侵,□□必会日渐消瘦,最后经脉寸断只留下一口气吊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当初穆清晟的娘亲,便也是死于这种毒虫之下。
而想要找出蛊鬼虫的解法,除非能找到云暮仙君帮忙,否则……
云平歌想得出神。小晟娘亲体内的那条时间太久无法溯源,但这个不为人知的地庄……倒是还能再查查。
不论如何,还是得先抢下这蛊鬼再说。
“我……”
正当云平歌拿着手中牌子想学着底下人举牌时,右腕突然被另外一只手摁住不动。
“云公子。你莫非也想跟尚某人抢?”
云平歌咬了咬牙,抽出手,语气不善道:“尚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若小看了这只蛊虫,可是会稍不留神就要了你的命的。尚兄可别玩火自焚了。”
尚平仄怔了怔收回手,表情忽而一转,大笑道:“哈哈哈!那尚某就多谢云公子的提醒了。”
“……只不过……自焚也得先需引火。”他折扇一挡,附耳低声道:“公子可知我煌山药毒师的名号?”
云平歌摇了摇头。
尚平仄挑挑眉也不在意,含着笑合上了扇子,敲在掌心道:“我尚平仄走南闯北阅遍天下奇毒药术。唯独这一个,被天山镇压的魔灵一脉圣物蛊虫。至今没有解药,世人谈之色变。我今日闻风而来,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公子觉得,我会放过它吗?”
“……”云平歌愣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你是药毒师?!”
药毒药毒,是药三分毒,而解毒需药医。自古医毒不分家。
“难不成你是想为其炼制解蛊药解法!?”
尚平仄笑笑没有答话,只是趁云平歌分神之际便以极高的价格拍下了台下那只蛊鬼。
“你……!”
尚平仄放下手中木牌,回过头看向云平歌,“云公子怎不猜在下会拿它做坏事也说不定呢~”那双带有笑意的绿色瞳仁在昏黄的灯光下仍然妖艳动人。
云平歌看了眼装有蛊鬼虫的盒子被推送下展台,无话可说。
“你要是敢,我便趁你到手直接抢过来。”
云平歌半倾着身子,将脸靠得极近,威胁道:“蛊鬼虫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它还有另外一个作用。现在我放任你拿到蛊鬼,只是因为云暮仙君曾说过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一个独特的族群可以制作解药。我相信云暮仙君。”说完云平歌故意漏出些法力,在这个空间内无形逼压尚平仄。
尚平仄逐渐呼吸有些困难。云平歌的妖气似藤蔓般紧紧缠住他。
“云…云公子!有话好说。”没想到这人功力远在他之上,尚平仄咬紧牙关使出内力抗衡。“公子自诩江湖人士,这样欺负……欺负一个药师,传出去恐怕对公子的名声…可不太好吧。”
云平歌不甚在意,牵了牵嘴角,继续施压道:“我一个居无定所之人,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尚平仄面色发青,终于忍不住示弱,抬声道:“…好好好好好好!我发誓!发誓只拿蛊鬼研究解法,不做他用!”
云平歌看他眼中尚留有诚意,这才满意收势,拍拍手道,“尚兄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便恢复正常,空气中少了重压的尚平仄猛然攥着胸口的衣物大口喘气,又擦了擦的额角冷汗,暗自咬牙道:“真没想到云公子的功法了得啊。”
那是。也不看看他为此修炼了多少年。
云平歌挑挑眉,毫不客气道:“是吗。多谢尚兄夸奖。”
……我没在夸你!尚平仄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那尚兄可知卖蛊鬼的背后之人是谁吗。”云平歌话锋一转,他想,既然有买家,肯定就有卖家。如果能借此直接查清楚是谁在卖蛊鬼虫,岂不是省时又省力。
尚平仄理了理衣襟,缓缓道:“不知。除了最终交易者本身的名字可以外透以外,这里的卖家信息都是被明月庄明确封锁,并进行严格保密的。”
云平歌追问:“花钱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尚平仄摇摇头。
云平歌摸了摸下巴,观察着下面。
那要怎么才能知道呢。
……或者直接溜去后面看看?
云平歌眼睛滴溜一转,两下敲定主意。轻咳一声,起身欲走:“今日多谢尚兄盛情相邀。既竞拍已经结束,那咱们便有缘再见。”
尚平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点点头,拿住扇柄反向转动扇头握住,莞尔道:“一定一定。”
几下告别了尚平仄,云平歌悄然拐来到明月庄的后庄,悄无声息的抢来一套侍从服换上。
好像是在……
为了避开守卫,云平歌幻成体型娇小的野狐,小心翼翼的跑动。
“……右厢。”“单子…”云平歌沿着墙根探听,终于在一间屋外听到里面有细碎的谈话声传来,他才停下脚步。
唔……变的这个身躯太小,扒在石墙上偷听根本难以听清里面在说什么。无奈之下云平歌只能又变回人形。
“咔哒。”
“谁!?”
落在草地上的枯枝繁多,云平歌一不小心,就在变身时踩到了底下的树枝,惊得里面的人大步往窗边走来。
……遭了。
云平歌惊讶转头,正张望着该往哪里跑,不料一眼他望去,四周低矮的草地根本无处可躲。
“…唔!唔!”黑压压的阴影猝不及防罩在头顶,云平歌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被叠上一股力!他防不胜防,被身后之人紧压在墙下。
“嘘……别说话。”
云平歌刚想挣扎,一股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
两人正好卡在视线盲区,吓得云平歌心脏砰砰直跳。
“没看到。估计是哪儿来的野猫吧。”里面的人探出头随意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异常,就又转身回屋了。
直到不久后关门的声音传来,里面再无动静,云平歌想他们应当是离开这里了,才勉强松了口气。
他微微低头,看到熟悉的衣袍,不满地掰开捂在他嘴上的手道:“你给我起来。”
闻言身后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人诧异道:“哥!你怎么在这儿?”
云平歌微微瞪圆了眼回看他道:“我还想问你呢小晟!你为什么在这儿!”
说到这儿就来气。他明明是跟着穆清晟后脚进来的这里,结果没想到穆清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了踪迹,还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呃。”抬眼看到云平歌头顶那双柔软晃动的双耳,穆清晟仿佛又记起了云平歌刚才耳尖轻轻扫蹭在他的下巴上,酥酥痒痒的感觉。
他晃神刹那,耳根微红。回想起正事后不自然地捏了捏指尖,独自在心里叹气。
该怎么跟哥说妖丹一事呢……
穆清晟还没措好辞,反倒是云平歌先开口道:“算了。这个等会儿说。你也是为了蛊鬼虫来的?”
“嗯?”
穆清晟眨了眨眼,迟缓点头。
他此次为了妖丹误打误撞遇上了明月庄贩卖蛊鬼。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本来是想走正规程序拍下蛊鬼虫的。可谁知道有一位傻子出手阔绰,砸了不少钱财和丹药,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毕竟他就算再有钱,也不想这么浪费钱去买这样一个恶心人的虫子。所以他才打算另辟蹊径,想来后庄趁两方交易前偷出蛊鬼虫毁掉。
云平歌看了看他,长叹一息道,“小晟,你信我吗。”
穆清晟回神一愣,“当…那是当然的!”他声音突然拔高,“我怎么会不信兄长!”
完全不明白云平歌为何突然这么问的穆清晟急得差点就想向他原地起誓证明了。
“何人在那边!”
“你…!啧。快跑!”云平歌听到屋内动静再次传来,暗道不好,连忙拉过穆清晟紧紧贴墙狂奔。
“叮铃”“叮铃”
随着急迅奔跑,云平歌脚腕间的清铃细响。他皱了皱眉,担心被有心之人发现,急忙寻了一间隐秘的拐角躲了过去。
“你……你这傻子!”幸得这块角落被杂物遮挡无人发现,两人这才逃脱了搜捕。云平歌扶膝气喘道:“……呼…你说话就说话。那么激动干嘛?”
穆清晟抿着嘴巴,惴惴不安地低着个头,活像个犯了错等着大人训斥的小孩儿。“……对不起兄长……是因为我没有让兄长明白自己对我来说已经重要到什么程度了,才会想要这么问我的吗?”
“……”
这副模样活像是他欺负了他似的。云平歌呆呆愣住,舔了舔稍微有些干涩的唇。没想到这孩子意外的会钻牛角尖啊?
“…是我失言了,抱歉。”云平歌无奈叹气:“以后我不会再这么问你了。”说完他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以示安慰道。
“嗯。”穆清晟乖巧抬头,顺势将脸凑到云平歌的掌心里蹭了蹭。
噗嗤……像只小狗。云平歌被逗得一乐,“我方才是想说,如果小晟信得过我的话就不必再管那只蛊鬼虫了。”
“可是……”穆清晟视线偏移,显露出犹豫道。
“你不是才说了信我吗。”
云平歌鼓了鼓腮帮子,佯装生气道:“放心好了,目前的重中之重应当是先查清那东西究竟从谁手上流落出来的。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蛊鬼虫固然重要,但若不先彻查源头,那隐市里的蛊鬼肯定就不只今天这一只了。你想想看,今天这家交易明天那家交易的,你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呢?又会有多少家?我知道咱们小晟善良,是不想看到有人拿这蛊鬼虫害人,对吧?”
“我……”穆清晟欲言又止。
“相信哥哥。哥哥保证今天这只不会被拿去做坏事的。好吗?”
穆清晟半抬眼看向云平歌,对面人的身影直直地倒映在这双透亮发清的眸子里。他沉默半晌,声音略微沙哑的开口道:“嗯…都听哥的。”
“小晟乖。”云平歌替人理着前额稍凌乱的发丝,语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