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云平歌闻声转头望向隔间，“什么戏？”
透过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动了动，“在下只与有缘人同座，不知公子是否赏脸？”男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云平歌听清。
云平歌没有立马回复。但他对这种从没接触过的地方，好奇心总归还是要重一点的。而那名男子显然极具耐心，他轻摇手中的折扇，缓缓扇动。胸有成竹的等待身后之人出现。
“在下云平歌，叨扰阁下了。”不消片刻，云平歌谨慎的往里探了探脑袋。
“啪”，男子合扇相迎，笑道：“不打扰不打扰！云公子请坐。在下尚平仄。”尚平仄眼神一瞥，屏退了侍从，“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公子。”
尚平仄折扇轻点木桌，示意云平歌先坐。“一些小食。云公子还请随意。”
没吃午饭就追出来的云平歌正好饿着肚子。他嗅了嗅，没发现异常后也就没有跟人多客气，坐下道：“尚兄倒是大方。”
“客气客气。我尚某人善交好友罢了。不过我看云公子这般豪爽……”尚平仄见云平歌如此不拘小节，嘴角笑意甚起，隔桌刻意往云平歌那边凑了凑：“就不怕我是坏人，在食物里下毒？”
云平歌手上一顿。除非是专门对妖对魔炼制的毒物，否则人类的普通毒物对妖族来说是可以被炼化消除的……
他面上假笑，瞟了一眼搁在桌旁的面具，心想这人要不是让自己一进来就胡吃海喝的，他定然是连句好话都懒得敷衍的。
“怎会？我瞧尚兄如此面善，应当是个好人。怎么可能会毫无缘由的对一个陌生人下手呢？”云平歌回着场面话，一边细细打量。这尚平仄为人如何他不知道，但那一身华服制工极好不说，长相居然还比狐族人还妖！倒是差点让云平歌怀疑起自己的种族了。
“面善？好人？”尚平仄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狂拍木凳笑到捧腹。“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奇了！长这么大，云公子你可是第一个这么形容我的人。”
“……难道不是吗？”看他笑得夸张，云平歌脸颊鼓鼓囊囊，还想再猜。
“没有没有哈哈哈——”尚平仄擦了擦笑出泪水的眼眶，“云公子慢些吃。不够我让他们再上。”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云平歌反而不好意思吃了。他拿出方巾擦了擦嘴道，“我吃饱了。多谢款待。尚兄不如还是说回正事吧。我想知道尚兄刚才所言是何意？”
“…何意？”尚平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长喔了一声，勾着唇一脸神秘猜测说：“云公子可也是为了明月庄的那件压轴物而来？”
“压轴？”
底下突然安静了下来，云平歌恰巧看了眼台下，似乎快要开场。他摇头回道：“不是。”
“不是？”
云平歌又点点头，老实交代道：“这种地方其实我还是第一次来。”
尚平仄闻言拧着眉沉默片刻，“那云公子既不是为了压轴所来，可是有别的想法？”
想法？倒是有。没找着而已。
“我是进来寻人的。”
云平歌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尚平仄听到直接傻了眼。直到台下幕布缓缓拉开，宣布竟物正式开始，尚平仄才堪堪拉回神智。
不是。他尚平仄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听说有人来明月庄里是为了找人的？？
……不过倒也正好解释了云平歌刚才在下面行色匆匆的模样是为何了。
“是哪家贵客？还是为救外疆奴而来？”尚平仄顿了顿，自说自话的猜想道：“有些江湖侠客行侠仗义，或是受人所托，冲着外疆奴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云平歌啊了一声，听他说得满头雾水，“外疆奴是什么？除你们以外的别的种族？”
“……”尚平仄呆住。但看云平歌眼神确实认真，丝毫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他终于难控制住情绪，捂着脸闷声笑个不停。“哼哼…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云兄你实在是有趣得很！”
这人真是奇怪。云平歌不太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被尚平仄搞得莫名其妙的。也还好他们所在高台隔得够远，上面的小动静丝毫不影响底下争先恐后的竞价拍卖。
“云公子不知便罢。但只需待压轴出场，便能知晓尚某所言何意了。”
就不能直白点说吗。就喜欢打哑谜。小晟也是，都学坏了。云平歌郁闷的在心里嘟囔了两句，耐着性子往下瞧了一会儿。
这明月庄内倒卖的东西确实只是一些不能公开售卖的物品。稀罕物不多，大多也只是被人吹捧起来，或是见识浅短之人视鱼目为宝珠的一些废物玩意儿。
蠢笨无知。
正当云平歌看得有些无聊时，竞物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等到上件竞拍物找到得主后推回后台，这次上来的是几个半遮半挡，穿着极其裸露，在云平歌眼中就似没穿衣物的四位女子。
她们齐齐推着一个被红布遮罩的铁笼走到台上正中，而下面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兴奋声已经荡满了整个空间。
啊啊啊啊！！怎会有如此不堪入目、袒露大胆的人类！！
云平歌满面通红，他在女人们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转过身去不停地念叨着非礼勿视了。
“噗。”尚平仄在看清楚笼子里的是何物后重新开扇，挡住半脸侧目看着仍然掩面的云平歌调笑道，“云公子当真是纯情得很呐。”
“你你你！你！”云平歌你了半天，从指缝偷瞄尚平仄道，“你这个人怎的这么厚脸皮，不知道非礼勿视吗！”连性别之分不清明的妖族人都知道的常识，遵行礼义廉耻的人类又怎会不知！！
“你故意的？！”
“云公子，你看……”尚平仄话还未尽，背身对着看台的云平歌先羞红了脸。
“你…你还在看！！”
“这有何不能看的？虽然穿的是清凉了一些，但也不至于那么——不堪入目吧？”
只见指缝里的尚平仄满脸兴致勃勃地向下望去，云平歌都快要被他给气死了。
“不准看了！”
云平歌不管不顾伸出两指，朝尚平仄眉心一点，施法将他的双眼短暂封住。
“不是——哎！哎！！”尚平仄眼前骤然漆黑。他收敛了笑，猛然起身。在慌乱之中还不小心碰落了几盏茶杯。
“嘭咚！”“嘭嘭嘭——”接二连三的茶盏被扫落在地，引发了不小的动静。
“公子！”“公子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外面守着的人一听尚平仄在里惊呼，呼啦往里冲，一把护住尚平仄，对云平歌刀剑相向。
云平歌抿了抿唇，暗中在背后施术取消了封禁。而重新恢复光明的尚平仄适应了两秒亮光，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满的低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谁准你们进来的！”
“可…可是……”侍从们欲言又止，视线担忧地在两人身上往返。
“啧。没有可是！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快滚！”尚平仄一脚挨一脚的，重重地把他们给踹了出去。
厢房内重新恢复安静，地上一滩水渍碎有几片瓷片，略显狼藉。
云平歌尴尬的看了看尚平仄，尚平仄则淡定地在那儿理衣袍，完事端的又是一身风流公子模样。
尚平仄干咳了一声，“你……咳。刚刚是你做的吗。”
谁能想到尚平仄的反应有那么大，云平歌不好意思地朝人扯了扯嘴角。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尚平仄无奈地挥了挥手，简单清理下碎片重新入座道，“你会法术？”
“会一点。”云平歌摸了摸鼻子。
“哪派的人？”尚平仄双眼微眯，偷偷摸向靠在椅边的长剑试探道。
云平歌余光瞟了一眼，摇头摆手道，“哪派都不是。碰巧修习了点术法罢了。”
尚平仄将信将疑。人们信奉灵力通仙，江湖人士便以仙灵之术修行。但不若不是今天的尹行派妖法通了魔，尚平仄也不会无端生出敌意。
尚平仄再三确认云平歌的确不是尹行派的人后，这才恢复那不着调的常态说道，“我刚才本来还想让你看看那笼中之人……”
“嗯？”云平歌眉头紧蹙。“那有什么好看的。”
贩卖同族这种事不仅在狐族，在整个妖族都是极为严重的事。如果有人私自倒卖同族子民，是绝对逃不过神官的眼睛的。一经发现，贩卖之人不仅会被废除法力，甚至还会被驱逐出境，永世不可再踏上天山一步。
尚平仄耸了耸肩。
“这样做，不会受到人类的律法制裁吗？”云平歌脱口而出，自己没觉得，但这话说的奇怪，不免被尚平仄留意到。
“人类？”尚平仄从眼神中透露出些危险讯息。
“不好意思，口误。”云平歌连忙遮掩道。
尚平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暂且压下心中疑虑，转身看着台下那群咋呼的人满眼轻蔑，摇了摇折扇道：“不会被发现的。外疆奴在这里还不如一只畜生来的重要，想怎么玩儿都可以。所以这儿，才是那种人的狂欢之地。”
“……”云平歌心中五味杂陈，心不在焉的看着台下。然而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两人，竟一时间谁也没想开口说话。直到云平歌听到下面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他这才好奇地往高台中央望去。
“咱们开门见山，想必各位今日为了压轴展品而来到我们的明月庄内的不在少数。那废话不多说，还请睁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瞧瞧！即将展上来的，便是如今魔灵一脉的圣物！蛊！鬼！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