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亚扭头看他,“是的,大人。”她等萨切森接着问,但他没有开口,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就说了,“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在那里,她们的食物不够,如果能得到您的允许,我想给她们送一些去。”
萨切森盯着她,她刚才似乎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所以对自己的赤身裸体有着忽视的本领了。其次她是很大胆的,他从未见到什么人,无论是男人、女人,敢这样直白地和他说话,哪怕是他的近卫和女奴。
“我知道了。”萨切森只是这样回答。
他看着那张如小潭似的面孔流露出一些失衡的、疑惑的涟漪,这让他觉得很有趣,“把我的外衣拿来。”
凯瑟亚把他的衣服抱来,萨切森站在她的面前,危险而高峻,皮肤上有太多凹凸不平的伤痕和死神的轻描淡写。
她竭力只注意这些,以免自己一直想到自己正在如何无措地面对男人的裸体。
对野兽来说,凯瑟亚安慰自己,不穿衣服也是很正常的,和人类并不一样。她把手里的衣物恭恭敬敬往前献。
“为我穿上它。”
于是距离就被压缩到让人窒息的程度了,凯瑟亚的手指在冬天发凉,然而不是错觉,萨切森的身体体温暖热。
她跟被烫到一样,无所适从地给他披、扯,手还微微发抖,他太高了,即便她不矮,可他太高了。
她又是那副第一次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时的紧张和生涩了,略微皱着眉头,眼睛又执着又亮。
其实这不难,难在这个男人什么都没穿,凯瑟亚拼命说服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她就是感到难为情,天呐,她的确感到难为情!
他为什么还看着我呢?用一种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的目光,这有什么意思!
“你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吗?”萨切森低下头,低缓地问她。
“……是的,大人。”
凯瑟亚正在给他系腰带,手滑了一下,人猛弯下去,在萨切森的大腿上把另一头摁住了,又面红耳赤地站起来。
萨切森抓住她的手,把她的两只手压在自己腹中,轻轻地把腰带拉紧,然后系住。
他感觉得到这个涩生生的女孩是如何抿着嘴,腮帮微微鼓着,眼里闪动着琥珀一样的光,目光发着颤,凉凉的手指被触碰到就僵硬得不会动了。
“感觉怎么样?”萨切森盯着她垂着看手的眼睛问,她的手还被他拿在手里,显出一种又可怜又迷茫的苍白。
她静了好一会,忽然抬起眼睛,忽略掉那要滴血的脸,听声音会以为似乎就是那么回事,
“……我会越做越好的,大人。”
萨切森松开她的手,他当然看到她的脸,自然也看到她无法掩藏的羞赧,听到她好像很认真的话语,也听到她为了鼓足勇气猛吸一口气的声音。
他大笑起来。
等他笑够了,凯瑟亚忍气吞声地任他笑够了,才听到萨切森继续说话,“去吧,把食物带去给你的母亲和姐姐,但是只有他们的份,城主府里的狼卫太多了,你想喂饱所有人是不可能的。”
凯瑟亚松了口气,“谢谢大人。”
当她能安全地走过第一个狼卫身边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暂获了一道安全保障,所以之后的脚程就快多了,她尽可能快地去到城主府。
然而也没办法快到哪去,只身一人的速度是有限的,赶在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之前,她总算到了那里。
食物没有办法分给太多人,好在她现在知道母亲和妹妹在哪一个房间,她沿着墙根去绕,把雪堆得高了,再踏上去轻轻敲窗户。
“妈妈,姐姐?”
“凯瑟?”
“是我。”
“你怎么又来了!”窗里传来小小的惊呼声,然后窗子就被推开了,“你不要命了吗?”
“我给你们把食物带过来了,不要担心,我很安全,我现在可以在外面走,我和狼族说好了。”
“什么?”
“别管那么多了,这些是你们的食物,藏好了,给其他人分你们就不够了,拜托要撑到下一次我过来的时候,水有吗?”
“水有的。你从哪来的食物?”
“家里的,快拿进去吧。”凯瑟亚从窗边把食物往里塞,母亲和姐姐在里面接,“我马上就要回去,你们没有什么不舒服吧?衣服够穿吗?”
“都好,没什么,赶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小疯子……别做这样的事了,别管了知道吗?”
“知道了。”凯瑟亚帮她们把窗子推回去,跳下来,把堆起来的雪踢散了,靠在墙壁歇了一会。
天真的黑了,银色的月亮很高很高地缀在天穹,光线这么亮,雪地里焕出一种白雾似的光,仿佛空气十分湿润。
夜黑得那么浓稠,星星又那么闪烁,呼吸着静谧又干净的冰冷空气,凯瑟亚无法不为自己感到庆幸。
如果她没有照顾萨切森,自然不可能把食物带给母亲和姐姐,如果这种好运气不是她碰上,她和她的家人也有可能饿死,被撕碎、吃掉,其他人发生的倒霉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同情在此时多么微不足道,能活下去是一件如此幸运的事,凯瑟亚慢慢往回走。衣服外是很冷的冰天雪地,不过她现在觉得很温暖,她只想祈祷一切维持原样,她的家庭能够在一切过去后继续幸福。
她更认为是无意,她无意地想起萨切森没有穿衣服,她想起萨切森说的那几句话。现在她很确定,巨狼族平时也不会赤身裸体,除非像今天这样,是故意的。
卡维推开了门,门内热乎乎的水汽立刻向外冒,氤得眼前白花花的。
“小姐。”她怕冷气进去太多,只打开容自己通过的宽度,很快挤了进去,“托特来了。”
“托特来了?”凯瑟亚赤裸地站着,这里又温暖,又湿润,她正在擦她满头滴水的发,微微偏过脸很惊讶地问,“狼卫不会阻拦他吗?”
“也许因为他是城主的儿子。”
“说不准吧,他要见我?”
“对,他已经在偏屋里了,老爷在和他谈话,但都在等你下楼。”
凯瑟亚露出一些莫名的神色,把头发里的水攥了攥,简单包好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才不怎么高兴地去穿放在一边的衣服。
卡维笑起来,“您这是什么脸色,他是您的未婚夫呢?”
“哦,是呀。”
卡维听得出小姐的满不在乎,她想起小姐对自己的婚事总是置身事外,当她听到城主的儿子想和自己订婚的时候,她感到相当吃惊,问“这可以拒绝吗?”,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一切就被抛之脑后了。
对于“像你的姐姐一样乖乖去城主府喝下午茶”,凯瑟亚也会给出否定的答案。“怎么能不去呢?”“不去,会面临刀切、砍头和火刑吗?”
“噢我的天哪,当然不会!凯瑟亚!”
“那么我不会去的。”
她的头发还没干,不过衣物都穿得很合身了,才心情不错地一边摸着毛巾,一边下楼。
萨切森今天不在这里,交代凯瑟亚只备晚餐就好,他一离开,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轻盈松软了。
“你好,托特。”凯瑟亚敲敲门,进门后在偏屋的一个角落坐下来,他们谁都没敢在客厅落座。
“噢……凯瑟亚,你和托特谈谈,刚才卡维让我去一趟地窖,我很快就回来。”
凯瑟亚听出这是要让他们俩单独呆着的意思,“随您好了?”她的意思含糊不清,语气有点压抑的激烈和刻薄,“我总不能时刻陪着您?”
托特正托着脸看她,他不光瘦了,而且憔悴得明显,然而一双眼晴却还是狠毒地在放出光亮,“你在侍候巨狼族的首领。”
“如你所见。”
“你真是□□又低贱,献身给野兽去祈求安稳,出卖身体的奴隶……”
他的声音暗而且刻毒,凯瑟亚的眉头马上皱了起来,“如果你今天是来解除婚约的,”说到这里凯瑟亚自己都觉得荒诞好笑了,在这种情况?
冰天雪地、狼卫遍布,还有人在这里操心一个女人如何侍候人?“那么——”
“不!”托特的眼睛睁大了,他的身体猛地前倾,两只手急急地抓住凯瑟亚的上臂,“我只是警告你,懂得羞耻、自珍!不被玷污!”
凯瑟亚立刻变得怒容满面,她奋力要摆脱托特的手,看上去很柔软的手指在此刻变得非常有力,她摁推不开,于是就去死命地抠抓他的皮肤,如果门再晚开一点凯瑟亚的脚都要往托特的□□上去了。
“凯瑟亚!”
两个人马上松开手,毛巾掉在地上,凯瑟亚把散下来的长发利落地往后梳整了一下。她扭过头,打了胜仗一样微微抬着下颌,用明亮的眼晴和清楚的声音质问她的父亲,“怎么了!”
“……大人在找你。”
凯瑟亚噢了一声,身上那种不可被进犯的气势弱了下去,她转身朝门外出去,看到萨切森正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把图纸收起来,我要让人送几份出去。”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