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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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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想一定是景欢那个丫头说了不好的话,也怪李一珩自己前两天口无遮拦招晦气说道“我死也值得”,更怪自己跟着他胡说八道,神经兮兮打下那句“那就去死。”

钟灵不顾阻挠往火光里跑,高跟鞋行动不便,跑起来脚跟疼,心尖儿也跟着颠簸,她喊不出声,只是奋力朝那边跑,景欢跟在她身后,大声冲周边喊问:“是最后一台吗?是不是最后一台?其余车在哪里?进库了没有!”

她终于拽住她,声音抖如筛糠:“等等,灵灵姐等等,就等一下,火马上灭,稍灭一点,我们再进去……”

人群慌乱,钟灵挣扎着挣扎着滚落了眼泪,“你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看看,我就看一下……”

景欢常年跟危险实验品打交道,克级的实验在通风橱里炸点火花是常事,但头回见到真爆炸,心里极害怕,见钟灵扑簌扑簌落泪,一瞬间也哭得人直打颤,“氰\化物,是氰\化物!应该是海运进水了……进水就炸了……不知道是炸了几车,不知道、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继续爆炸……要等等,我确认一下,我确认一下就好……”

钟灵散落了头发,好不容易挣开景欢,又被闻声而来的小赵死死拉住了胳膊,“钟小姐,您冷静一点,我们必须确认具体情况,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人在极大的冲击下会爆发力气,也会瞬间失去气力,钟灵瘫坐在地上的时候,手脚脱离控制如崩塌的沙塔,化成了一地软弱无力,那边轰鸣声又起,爆破声如巨兽震怒,好像要吞吃了什么东西,她明明刚找到一点熹微方向,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可以不再那么怯懦……为什么?为什么啊?她抬头哭骂这该死的阴霾天。

漫天烟尘里,肉眼可见脚下生了一滩沼泽,逐步蔓延、扩大,一点点从脚跟开始往上缠。钟灵张嘴,喊不出完整声调,只在神思被彻底摧毁之际看到烟尘里走出个少年,那是十七岁的李一珩,他身后的教学楼爬满了爬山虎,少年攀折青藤,编成丑丑的圆圈,他说“钟灵,从现在开始你上哪儿都得带着我知道不?”他蓬勃,他张扬,他满身的孩子气,却又那样欢喜她,可那时的她嫌扎手,扔了老远。

她意识离散,接连想起无数个他,暴雨天揣着一兜子现金一段一段打车横跨了三个省出现在她面前的他,几年前在圈禁她的公寓里他偷偷弄脏她喜欢的白裙子,趁夜深贴在她身后小声嘟囔“我错了,能不能别走,我给你买无数新裙子”的他,不久前俯首在她胸口,眼泪如火种,烫得皮肉哪里都疼,他如她一般,多年来困在回忆里,自责又脆弱地说出那句“可我到现在还爱你。”

钟灵俯身贴地,哭到彻底没了声音。

这批被李一珩劳心费力了好长时间的货物中有足足四百千克氰\化物,规模大、纯度高,作为药品生产的原材料,

海外进口程序极其复杂,他周旋良久,也因为危险,从出港口就带着车队亲自接运,他还算谨慎,四百千克分了四车分箱包装,眼见都到仓库门口了,结果因为海运过程的意外难以避免,最后一辆叉车在运输途中因为铁桶包装泄露导致水汽进入,危险物品就是这样,临界值摆在那里,爆炸就是一瞬间的事。

刺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天地间,所有人都掩着口鼻咳嗽,他们惊慌失措地东奔西走,重资产厂区配备了充足的消防,能看见火光跟着时间一点点被压下去,很快救护车的鸣笛也由远及近,景欢像是也终于用空了力气,靠着钟灵瘫坐在了一起,她声音还是抖,气若游丝地,似是安慰钟灵也似是安慰自己,“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有最后一车进了水汽引起爆炸,其余三辆已经安全入库了……就一辆叉车,一百千克,都有一定防护,应该没什么事,没什么事的……”

李一珩被爆破时巨大的冲击力掀飞,气味蔓延,烟尘腾高好几层,他失聪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是下意识朝钟灵那边望去,却除了火光什么也看不见,他想这个厂区他砸了大钱,实验室、会议室和仓库都特意隔开做了防护,应该是炸不到那头去的,稍安了安心又想起自己父母,这回忙成这样,也一直没抽出去空去看看二老,太不孝了已然后悔了,想完这出猛地又想起明晚还有一场他期待了半年之久的球赛,南城已经立好项了的文旅还等着他赶过去敲槌签合同,那可是奠定他与钟灵共建链接、并肩共存的伟大的第一步……

面前绵延的烟尘绞着火光烧成大团大团的黑雾,刺鼻气味与灼烧痛感连成粗线,层层缠在身上,四肢百骸似乎已经麻木了起来。

忙活半生,挣的钱还没好好花,父母仍在,旧爱如今也离得不远,他的理想他的希冀还没仔细看清楚过模样,他将将答应了钟灵言必行、行必果,他说好要与她好好地在这个真实的人类世界里活下去……

他悬着不肯落地的心终于化成了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意识上,不能,不可以,他的所爱都还在外面,他还想活。

世界好安静,只有咚咚的心跳声,神智逐渐零落,飘散得快要聚不拢了,不知捱了多久,最后一幕是黑雾被撕开,人群涌了进来,陆陆续续地,李一珩听不见声音,只是望着人群来处得意地冷笑了一声,“老子命真他妈大……”

这次爆炸确实如景欢所说,是最后一辆叉车上的原材料在港口运输过程中受潮引起的爆炸。

这些化工原材料氰\化物用铁桶包装,然后再由若干小铁桶装到木头箱子隔热防潮,爆炸的时候,铁皮碎屑以及木头箱子的碎屑如子弹一般,担架抬出来时李一珩看得见的地方已经没几块好皮肉,血汩汩侵泡了满身,若非下意识用手臂护了下头,怕是整个破相,但这些都是还好处理,严重的是爆破时他整个人朝后掀飞过去,是后脑砸的地,情况暂不知如何严峻,多亏晕厥前仍靠着自身强大意志力爬行了一段,若不是爬这一段,二次爆炸怕是真当场要了他的命。

一并受伤严峻的还有叉车司机和跟在他身边的两名助手,万幸这三人都因为全程运输都装备了精良的防护服与头盔,具体怎么个情况,到医院大抵就知道了。

救护车十万火急,在北城的街鸣笛四起,李一珩躺着,钟灵跪坐着,救护人员简单处理伤口,他伤口繁多,到处都在往外渗血,钟灵着急却也不敢乱动他,只是殷殷切切望着包扎的两人,乞求他们再快些、精细些……

她眼泪没断过,被恐惧包裹的浑身都在颤抖,救护的年轻人看不下去,轻声宽慰她,“别太着急,马上就到医院了。”

到了医院,再推进手术室就是一眨眼的事情,钟灵在门口来回转,泪流干了,整个人寂静了下来,只是捧着在救护车上摘下的李一珩手上的那块腕表,表盘碎裂,边缘有焦痕,指针却没停,自顾走着,此时钟灵双手捧着表,就像捧着自己那颗快要受不住重压的心脏。

身后景欢也惊惧疲累,力不从心,幸好秦照来得快,她扎进他怀里,呜呜咽咽小声念叨:“可别有事啊,可千万别有事啊……”

秦照轻拍她的背,眼睛望向手术室,满脸焦愁却还是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

大半个钟头后,李一珩的父母赶到医院,张女士的眼泪从北城最那头一路洒到了手术室门口。

老李和景欢都忧心张女士的心脏病,一个个小声宽慰着,景欢来龙去脉说了清楚,老李也红着眼,赶忙从兜里掏出药盒给喂了两颗,张女士也是经过风浪的人,到了手术室跟前便强迫自己定些心,事已至此,除了等消息没别的辙,总不能真把自己急死在儿子的手术前。

她抹干净泪,蓦地看见门口徘徊的钟灵,她那一小块方寸似是与世界不搭轨,即便一点声响没有也能看到忧愁畏怖灌得快要溢出来,张女士愣怔了几秒朝她招手,“钟灵,你坐过来这里,别转了。”

“钟灵。”

叫的第二声才堪堪叫醒钟灵,她缓慢迟钝,在身边坐下时还恍然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轻轻喊了一句,“阿姨……”

“都出血了,鞋脱了吧。”

高跟鞋她穿得少,一路又跌了两跤,膝盖摔破了皮,脚跟也磨出了血,景欢问护士要来碘酒棉签和一次性拖鞋,钟灵还没来得及伸手被张女士接了过去,她不顾钟灵的推却,执意要替她处理。

张女士这一生,掌上明珠的出生,操持过百年运输企业,打过商战,争过家产,后来嫁给身份敏感的老李,人生中也几次三番擦过生死边缘,她坚韧不拔、运筹帷幄,也孕育了同样事业有成、杀伐决断的儿子李一珩。

“别害怕,钟灵。”张女士的声音很低,缓慢慢的。

“一珩他皮实,小时候满世界打架,他爹揍他也下狠手,离了我们念高中前身上没断过伤。”

她哄她,也哄自己,“后来还跳过楼、跳过火车,都没闹出过事儿,皮糙肉厚得紧……景欢也说了,万幸只炸了一车,他那厂子我去看过,运输防护、灭火设备都我亲自仔细盯过的,听着应该要紧的就是砸伤了脑袋,等手术结束咱们就知道了……”

“再不济……”

张女士哽咽了一下,半晌才找回声调,“再不济成个傻子,我当妈的还能嫌弃他不成……”

她的儿子,小时候是只皮猴儿,皮得猫嫌狗厌,长大了更不用说,十头牛拉不回的倔,把命不要去争抢的横,他幼时像是来人间搅浑水的小混蛋,尔后也如意料之中成长成一个西装革履的优秀男人,冷硬坚强也聪明能干,于惊涛骇浪中也能将每一步踏得四平八稳。

如若老天看着他不顺眼了非要惩罚他这些年的顺遂,她也认,只要人活着她都认。

钟灵承受不住,早该流干了的泪彼时又如雨下,埋下头去掩嘴。

老李怨怪她胡说,也背过身去抹眼泪。

手术灯绿莹莹,几人都望着,几人都沉默等待着,时间过得格外慢,每走一秒钟都如过油烹煎。

手术室里,无影灯亮得刺眼,李一珩的血液正顺着导管回流,心电监护仪发出催命般的蜂鸣,护士从他西裤口袋里摸到硬物。

“伤患身上带着这个。”护士打开门递出密封袋后跑步从安全通道离开,只余手术门开合间漏出医生的嘶吼“室颤!准备除颤!”

“300焦耳准备!”

密封袋里是一对贝母戒指,廉价又陈旧,早已没了昔日光泽只剩青葱岁月时的幼稚好笑。

少年时的风突然灌满了整个通道,那时候李一珩身上的海军蓝校服亦被风鼓成了船帆,戒指是他暑假和父母海岛度假时偷摸买的,“钟灵你看!”他嫌热,裤脚卷到膝盖,月光螺的戒面在他掌心泛着珠光,忽明忽暗,“里头装着银河似的,就像我看见你时,这里会亮起来。”他的指尖点着自己心口,那里校服纽扣不知何时松了线。

这大概是李一珩这一生最浪漫的一句话。他大概也是知道这个,所以才决定在与钟灵一起回南城时带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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