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五点半。
“宛州,起床了。”
“小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秦宛州困得睁不开眼,任凭闹铃如何吵闹,紧紧抓住怀里的人不撒手。
过了五分钟。
“起床吗?要来不及了。”
秦宛州觉得温不言今天格外温柔,要是平时肯定直接掀开她的被子,想方设法吓唬她。
“几点了?”秦宛州迷糊着问。
“五点三十五分。”那个声音温声答。
“唔,都和你说了不用那么急,七点到片场就行了……”秦宛州小声抱怨。
温不言还是那么精神紧绷,只不过今天也提前太早了。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秦宛州恍惚中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下了床,还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不太对。
秦宛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见眼前的人时瞬间清醒。
“再睡会儿吗?”顾晏清动作轻柔地替秦宛州理了理头发,“我五点五十分叫你。”
“不,不睡了,起来洗漱。”秦宛州咽口水。
昨晚发生的事宛如梦境,秦宛州这才意识到,她和顾晏清已经在一起了,还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大被同眠了一整晚。
顾晏清已然重新戴上了那副清冷疏离的外交面具,哪有半分破碎小狗的影子。
以防万一,秦宛州将信将疑地说出三字暗号:“打屁股?”
顾晏清脸上的微红转瞬即逝,随即正色道:“我没哭,昨天是意外。”
嗯,昨晚确实不是她的梦没错。
秦宛州长舒口气。
顾晏清送秦宛州进了卫生间,给她递上挤好牙膏的牙刷,开了盖的洗面奶和崭新的洗脸毛巾。
秦宛州盯着牙刷,不动。
“需不需要我帮你?”顾晏清贴心发问。
“啊……啊?”
“刷牙。”顾晏清解释,“考虑到你昨晚睡眠时间不足,有可能没力气。”
再没力气也不至于刷不动牙吧,秦宛州暗暗吐槽。
顾晏清简直比她妈还细心。
“不用,我自己刷就好。”
“好。”
秦宛州在顾晏清的全程注视下刷完牙,洗完脸,擦完护肤品,继而满脸黑线地走出卫生间。
“晏清,你干嘛老跟着我?”秦宛州忍不住问。
顾晏清简直就是个人型跟宠。
顾晏清抿唇,沉默半天后回了句:“我没见过你起床。”
她想记住秦宛州所有的样子,一分一秒,如果不是怕太夸张,她甚至还想摄影留念,把照片洗出来做成册子,首页内容就是——纪念看秦宛州第一次刷牙、第一次洗脸、第一次擦护肤品。
秦宛州脸色一红,自顾自整理箱子去了,顾晏清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帮她一起叠衣服。
……
温不言生无可恋地望着矗立在她房门口的两位光鲜亮丽的大美人。
她低头又看了眼表,六点钟整。
酒店距离片场徒步路程不过十分钟,她才刚起床整理东西。
向来爱睡懒觉的秦宛州居然就这么水灵灵地来她门口了,完全不用她三邀四请?
“我去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温不言说完便要去拉窗帘。
秦宛州轻咳着招呼顾晏清进温不言房间。
温不言意义不明地反复打量着秦宛州的脖子,确定没有任何伤痕后松了口气。
“干嘛?”秦宛州警惕地捂住脖子。
“某人昨晚不是说自己要窒息了,我看看需不需要遮瑕。”温不言眉飞色舞,调侃。
秦宛州心一紧,冲进卫生间照镜子。
“别担心。”顾晏清缓步跟上,附耳轻声道,“我咬得很轻。”
昨晚的轻浅咬痕已经全然消褪,就连一丝凹陷也没留下。
秦宛州庆幸的同时莫名有些失落。
“……等我这部戏结束。”秦宛州满面羞红,欲说还休地瞄了顾晏清一眼。
顾晏清顺从点头,瞧着冷静,背后就差摇尾巴。
温不言将耳朵紧紧贴在卫生间门上,一惊一乍地一会儿捂脸,一会儿咬唇,表情变幻好不精彩。
言情小说诚不欺她,真爱果然很好磕。
……
六点四十五分,秦宛州一行人准时抵达片场。
片场比预想中要杂乱,人群乌泱泱地聚集一处,秦宛州勉强挤进去,就听见于青松在和林副导演吵架。
“唐之理以为她是什么东西!说不来就不来!这戏还拍不拍了!”于青松将手中台本重重摔下,高声怒骂。
“哎呀,小尤不是说了嘛,她们俩昨晚着凉,发烧了……”林副导演仍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
“你信?”于青松问完林副导演又转头指向人群中的随便一人,“你信吗?啊?还有你,你信不信?”
被他指到的工作人员各自后退几步,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晚点我和小尤做做思想工作,你别这么生气,气坏不值当的。”林副导演瞄见人群里的秦宛州,眼中一亮,“哝!小秦这不是来了嘛,先拍小秦的戏份,我去找小尤说。”
于青松怒不可遏地将凌厉视线扫向秦宛州,见对方朝他毕恭毕敬地鞠躬,心情缓和了些。
“所以说有些演员只能火一段时间都是有原因的!一点紧迫感没有,也不看看现在的新人有多努力,有多优秀!”于青松抱怨着推开人群,一屁股坐回导演椅,“小秦!今天白天先拍你单人戏份,唐影后腕儿大,我差使不动!”
于导您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秦宛州抽抽嘴角。
人群熙熙攘攘着散开,讨论的主要话题也从“秦宛州带资进组”变成了“唐之理大牌大耍”。
化妆师小刘快速替秦宛州整理好妆造,秦宛州不敢耽误,一刻不停地跑到拍摄区域中央。
顾晏清和温不言站在不远处看她,生怕再出意外。
不过今天唐之理不在,应该还算安全。
“准备好没?”于青松皱眉看向秦宛州,神色仍旧不爽。
“好了。”秦宛州点头。
这场是秦宛州饰演的文瑶独自等在升仙大会结界外的情景,是她一人的独角戏。
“Action!”
升仙大会结界外,阵法开启时散发出的湛蓝光芒已然浅褪,隐隐有了消失的迹象。
三月前,各门派弟子已尽数走出,唯有步成雪一人踪影全无,阵法内部与外界隔绝,即便云剑派大长老出山,也感受不到一丝阵法内的气息。
那日结界动荡,似有活物试图突破界口,各门派长老只能合力关闭结界,并将其施上封印咒法。
结界不远处的石子路旁,一个满面愁容的青衣女孩捂着肚子,呈大字状瘫倒在草地间。
文瑶身上衣裙有些破损,她修为低微,此处又有乡野小妖出没,搏斗时总免不得受些皮肉伤。
若能达到步成雪的境界,自然能做到五谷不食,采天地灵气以滋养自身,可文瑶做不到,距离她上次进食已经足足两日,要再没妖兽出现,她极有可能会饿死在这寒凉之地,所以她此时既恐慌又期待,恐慌下一个来的妖她打不过,又期待下一个来的是头法力低下却满身精肉的猪妖。
此地离云剑派甚远,文瑶法力又不足以御剑,自三月前她固执留下后,再无门中人士来瞧过她的生死。
“步师妹,你要再不回来,师姐我可就饿死了。”文瑶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自言自语。
步成雪是门中最受期待的弟子,给她送礼的人数不胜数,也常有送些稀罕吃食的,步成雪都会一脸冷淡地扔给文瑶:“我不爱吃这些,帮我扔了便是。”
文瑶确实帮她扔了,只不过是扔进自己肚子里。
“步师妹,我想吃桂花糕,还想吃松子糖。”文瑶哽咽着眨眨眼,眼角滑下一滴珍珠大小的泪。
灰暗的结界一动不动。
“步师妹,我知道你没死。”文瑶闭上眼,喉结处微微滑动,语气难过又心酸,“我们俩还要一起拯救苍生呢。”
“你这么久还没出来,一定是见到天帝了对不对?”文瑶吸吸鼻涕。
“希望天帝他老人家能传授你拯救苍生的法子,以我的先天命格,加上你的后天功力,何愁不能成功?”文瑶语气格外臭屁,破涕为笑。
近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文瑶警惕睁眼,朝身旁翻滚一圈,借力蹲起,一手搭在腰侧剑柄上。
面前来了只瘦骨伶仃的狼妖,满目红光,饥肠辘辘。
那狼妖仰天长啸数秒,叫声悲怆而激动。
它在呼唤它的同伴。
“运气不好啊。”文瑶苦涩地笑笑,心提到嗓子眼,嘴上却还是逞能,“你瞧你这么瘦,都不够我吃一天的,再多喊些狼来,越多越好。”
狼妖似乎听懂了文瑶的挑衅,霎时间猛扑上来。
文瑶右脚后退半步,左腿半蹲,以银剑抵住狼妖利爪,用力用到下唇都被咬破,溢出两道蓝色鲜血。
她死死盯住张开血盆大口的狼妖,全身肌肉紧绷,猛地向前冲去,剑刃带着寒光划破空气,直直砍往狼妖颈部,暗紫色的妖血飞溅而出,滴洒在她脚下的草面上,原本翠绿的草地瞬间秃了一块,变成毫无生机的枯黄。
群狼匆匆赶至,只望见同伴的尸体。
四只。
文瑶手腕轻轻一抖,甩落剑上的污血,随即挥剑指向群狼中体型硕大的头狼,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光闪烁的血痕。
“我不怕你。”文瑶目光平视前方,眼神炽热坚毅,身形挺拔如同苍松,纵然身若浮萍,她仍是不可撼动的山峰。
她虽境界低浅,却在日日不间断的辛苦习剑中参悟了无上剑意真法。
这是她唯一胜过步成雪的领域。
文瑶在门中极少有机会出剑,她的剑法宛如蛟龙出海,又似凤凰翔舞,迅猛而凌厉,优美而婉转,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死!”文瑶爆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弦,以决然姿态朝头狼冲刺,随即单脚重踏,高高跃至半空,朝其头颅重重挥砍下去。
顾晏清痴痴凝望着位于片场中央不断挥砍空气的秦宛州,目光越发柔软。
秦宛州用她的信念感染了所有在场工作人员,使得这场戏充满了动人心魄的实感,仿佛这不是需要后期特效的虚构场景,而那群凶狠可怕的狼妖就伫立在他们面前。
这幕戏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相信,秦宛州是一位足够优秀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