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京城的动静并不小，但凡是有些品阶的官员都能对宫里的情况猜个一二，张家的势力不小，该来的臣子皆穿着官府立在宫门口，各怀心思议论纷纷。
“昨夜皇宫里动静可不小，听说是平郡王回来了。”
“前些日子京中便有陛下无德戕害手足的传言风闻，果然是铺垫。”
一个品阶不算太高的官凑上前来
“大人，依您看这江山是否要易主了？”
“此话慎言。陛下千秋万代，功德无量，怎么能轻易被乱臣贼子替代。”看起来有些老成的官员道。
走在他身边另一位老者冷哼一声道
“自陛下登基便战事不断，我看这平郡王说不定有办法收拾残局。”
“战事爆发，不是陛下能控制的，皆是你我无用。”
“诸位，咱们做臣子的效忠的是君王。依我看无论是谁掌权，吾等要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
略有嘈杂的声音逐渐停在宫门前，方才四处闲聊的官员们站回自己位置，等待宫门打开。
朝鼓声随日出而起，朱红的大门打开，而与以往开宫门的御林军不同，宫门开启，一批身穿玄甲的卫兵列队拦在诸位大臣面前。
为首的几个臣子不解，却也不敢靠近还能看出隐隐血迹的长枪。队伍中央的张清曜与立在前排的父亲相视，御林军不在，那便代表檀盛事成。
“你们这是何意？我等要拜见陛下。”吏部尚书站出来开口，这位是陆尚泉走之后说话最有分量的人。
长枪不曾有退的意思，诸位大臣只看见卫兵之后是一位身披盔甲的将军骑着马缓缓走来。
似乎有人认出明月，大声喊道
“这不是暖笙坊的舞优坊主明月吗？”
明月拉弓射出一箭，插在了这位发言之人面前，颇有威慑之意。
这人被吓得不轻，往后退了几步，吏部尚书上前颤颤巍巍开口道
“你们是谁？让我们见陛下。”
“诸位，朝鼓已响，朝会自然是要开的。只不过昨夜皇宫有变，陛下担心诸位大臣有与乱臣贼子共谋之人，特地派遣我来接各位入朝。”
明月声音洪亮而有力，语毕后挥手，玄甲卫兵上前来将大臣们限制住，挨个搜身。
这不是搜身，是天大的侮辱。尤其对于这些自诩清高的儒家大学而言，国之重臣岂能被几个武夫上下其手。
“老夫宁死，也不会…”话音未落，玄甲卫兵的刀便架在这位臣子的肩上，这些老臣一辈子没去过武场，功夫都花在了嘴皮子上，只不过眼下嘴皮子也不敢再出声了。
就这样挨个排查完没有人携带暗器或者金属类的东西，玄甲卫兵列队而战，留出一条通向大殿的小道。
待到朝臣都入宫，宫门缓缓关闭，又被两名玄甲卫兵锁死。朝臣跟着明月，脚步停在了登上大殿的台阶之前。
只见明月跃身下马，登上阶梯后缓缓下跪，众人这才发觉台阶之上站着一位身上沾满血迹之人。只不过那不是他们的陛下，而是平郡王檀盛。
“陛下，诸位大臣已到。”
原来她方才口中所说的陛下，始终都是平郡王。
“乱臣贼子！陛下何在？”一位四品文官大声呵斥，而不等有人回应，刀光剑影间，那人喉咙溅出的鲜血便洒在了石砖上。
众臣见状自然不敢出声，也知道这位平郡王杀人也是来真的。
檀盛缓缓向前，身侧站着凌景之与明月，手中托着昨夜写下的诏书开口道
“朕知诸位大臣心中颇有疑虑。朕之所以在此，全然因为今有南夏废帝檀启，为君戮百姓而不仁，为臣结党谋君而不忠，为子弑父而不孝，为兄屠手足而不悌。废帝悲痛于此，特禅位于朕，以佑护南夏国祚永延。”
檀盛说完后一旁的凌景之亦将手中提前写好的‘檀启罪状书’散出，大殿前扬起写有一条条罪状的纸页，大臣们从地上捡起，看着上面还留有墨香味的字迹。
罪一，永隆年间为一己之私屠戮京郊村落七座，百姓两万余人。
罪二，利用香囊之毒行刺先帝
罪三，先帝重病，以侍疾之名对先帝汤药下毒
罪四，以巨毒戕害手足并多次派人暗杀。
罪五，调动边境军粮饷至冀州暗卫
……
除了这些条，其实还有不少，只不过檀盛需要给这些大臣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将结党营私，暗中集结私军这样的罪责写上去，不但囊括了许多未来兴许还能用的官员，也把自己写了进去。
“平郡王殿下，您说的谋害先帝一事可真？”见识过方才一命呜呼的同僚，官员虽然还未承认檀盛，但讲话明显客气了许多。
“无半句虚言，我身为人子，深感悲痛。”檀盛和他父皇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感情，但放在这个时候拿出来扳倒檀启倒是一个不错的利器。
“可有什么证据？”
檀盛看了一眼明月，明月招招手，便出现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两名侍卫，那是太医院的高甫。
“此人为太医院御医高甫，先帝当日遇刺之后，便是他发现了端倪。”明月道。
只见高甫双手被限制，眼中含泪道
“老臣糊涂，当年先帝遇刺，老臣便闻到了至晕的药草味。可当时的太子殿下叫太医院重点处理剑伤而忽略了那味药草。再后来先帝病重，老臣熬药时发现药罐的端倪，但老臣不敢多言，没想到竟然酿成大错。”
“那可是高太医，入宫多年了。”一个带头怀疑的声音传来，听到这句的官员亦是顺着表示对檀启的疑惑。定睛看去，带头的人是吏部侍郎，张清曜的父亲。
吏部尚书自然没想到手下之人先行动摇，正准备唾骂，高阶之上的门打开，传来那个令他熟悉无比的声音
“一派胡言！”是檀启，软骨散药效未过，不知他又如何挣脱束缚。檀启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出来，凌景之立刻拔刀，将檀启隔在檀盛身前。
“陛下！”几位檀启在东宫时便拉拢的近臣连忙伏身下跪，玄甲护卫拔刀相抵，那些人却无起身之意。
檀启现在身上没有武器，也不怯凌景之手里的刀，洪声指着檀盛而后面向众臣道
“平郡王谋反，意图篡位，御林军被尽数杀害，诸位可知他手中的传位诏书皆是伪造。”
檀启推开凌景之伸手抢过檀盛手里的诏书，手腕露出，只不过除了勒痕和昨夜受的伤，又多了一处被火烧伤的印记还在流血。檀盛算是看明白，檀启为了逃脱，不惜用火烧开绑着自己的绳子。
“诸位在此，请看。”檀启打开诏书，上面果真无印。檀启得意洋洋朝檀盛笑道
“你除非杀了在场的所有人，否则传出去永远都是是谋权篡位的不忠不义之徒。”
檀盛看着阶梯之下议论纷纷的大臣，檀启说的没错，他不能杀了所有人，也不能通过杀尽所有人堵住悠悠众口，否则和自己所厌恶的谋权者有何区别。
“皇兄对自己也如此狠毒。”檀盛看了一眼檀启手腕说道。
檀启笑
“怕什么。”
檀启的脖颈被凌景之的刀刃抵到流血，他用余光看凌景之道
“凌景之，我们本是一条船上的人，想不到你竟然会愿意跟着他。当了这么多年太监，现在骑到主子头上了。”
凌景之没有理会檀启的侮辱性语言，回道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
“你真以为檀盛是个心善的人，今日他能为了权位杀大臣，明日便能为了权位杀了你。”
“胡言乱语。”檀盛拔剑捅入檀启的小腹。
大臣们见状不由惊呼，眼看着檀启涌出一口鲜血，放声大笑
“你拿到玉玺前还是不敢杀我，有本事对着心脏下刀。”
“我们的人手足够，杀了他也不能怎样。”明月见状走到檀盛耳边道。
“再等等。”
檀盛不是不能杀了这些不从之人，只不过他必须要为日后打算，若如今的他们不是心悦诚服又或者因畏惧檀盛的杀戮而妥协。那日后便不能坦言与檀盛共谋政事，必然是各怀鬼胎相互猜忌。
檀盛向远处宫门望去，他在等一个人，一个能破局让他的皇位更稳定之人。
“丞相大人到。”一个声音从宫门外传来，已然剃度的陆尚泉重新穿上官服，而他身后跟着的是忻王妃的父亲。
檀盛等到了，昨日的忻王府没有白去，那对夫妇为人柔和，但再柔和的人被压迫久了，总会反击的。
“丞相？”众人见到陆尚泉很是意外，他退离朝野有一段时日，想不到竟然变成和尚的模样。
陆尚泉人不在朝堂，但这些年的积累足以让他有说话的权力，方才叫嚣的几位檀启近臣见到他也多出了几分敬意。
“臣陆尚泉听闻陛下登基，特来拜见。”陆尚泉径直走到众臣最前面，跪拜行礼。
许多从前跟着陆尚泉做事的大臣见到陆尚泉一下心里有了方向，跟着陆尚泉跪下，紧接着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也跟着一起，直到剩下那些檀启的近臣。
“你们与虎为谋，陆大人如今已不是丞相了吧。”吏部尚书道。
陆尚泉缓缓起身，转向众人道
“先帝病逝，太子登基后对臣赶尽杀绝，臣幸得平郡王殿下相救保下性命躲在庙宇安度此生。只是想不到如今荣大人找到本相言平郡王殿下有难，臣特来相助。”
谁不知道陆尚泉曾是檀盛的师父，又有谁不知道他身后那位荣大人代表的是忻王的意思。
“六弟竟说的动老三出面。”檀启看到那位荣大人道
“三哥与我结盟，自然是托皇兄的福。”
陆尚泉出面，胜负已分。檀启眼神示意，方才的几位近臣突然站起，拔出一旁玄甲护卫的刀向那些臣服于檀盛的大臣刺去。
而文官敌不过日日习武的护卫，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包括吏部尚书在内的那些人便倒在血泊之中。
眼下再亡与刀锋之下的大臣，便是那些永远都不能一心的敌人。
眼看事成，檀盛却突然觉得四肢无力，额头冒出许多虚汗，发现情况的凌景之连忙扶住檀盛
“你怎么了？”
檀盛知道是药效消失了，朝凌景之摇摇头，一边撑着凌景之强行立着。
檀启见状先是有些意外，反应过来后道
“朕便知道你的毒未解。”说完檀启立刻趁机抽走凌景之腰间的刀向檀盛刺去。
反应过来的明月撞击檀启手腕让刀掉落，就在准备刺向檀启心脏之时，一支短箭飞来，将明月的剑也击落在地，周边的护卫连忙戒备，万箭对准檀启。
明月错愕地回头看箭发出的方向，居然是那个曾经和他们一同并肩作战的穆晚，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他曾最得意的设计---双箭连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