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盛从暖笙坊附近离开已然是酉时,看着西边夕阳余晖,檀盛策马穿过长街,在少量百姓的围观与京都卫的追击之下绕路奔向皇宫方向。
===皇宫御书房===
“陛下,平郡王出现在京城,京都卫已经派人全城搜捕,是否需要加派人手。”侍卫请示檀启
“不必,城门那边可要守好了。”
檀启没有轻易中计,眼下檀盛的大部分人必然还未进城,这样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一眼看穿。
檀盛只身一人自然不会硬闯皇宫,眼看身后的京都卫被甩开,他到达往日跑出宫走的便门小道,却不曾想那里现在也有一部分禁军看守,不过好在离城墙之上的哨楼遥远,而地面上只有六人的小队巡逻。
檀盛投石想将守卫引开,但禁军并不似平常守卫,只派了两个人查看,其余的依然警惕地守卫原地。檀盛见状打开刘君则方才几个时辰炼制的药,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只听见马蹄的声音,其中一名守卫被檀盛划破了喉咙。旁边的人反应过来想要吹号警示,号角却被檀盛一剑砍断在地。檀盛感受身体许久未出现过的力量感,他知道是方才的药效,借助骑马的优势,几招过后,六名守卫皆倒在地。
檀盛熟悉皇宫的布局,但若是继续骑马便会引起宫内禁军的注意,于是按照约定拍了拍马,那匹马便转身往兴定门方向疾驰而去。看见马,就是檀盛顺利进宫的信号。
===兴定门外===
落日钟声敲响,天光转成深蓝,明月却迟迟未等到兴定门的守卫撤兵。就在这时,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檀盛已然进入皇城,她必须要尽快包围皇宫,最大程度确保檀盛的安全。
城门上的卫兵准备点亮火把,明月咬紧牙关拔出长剑。
“众将士听令,拿下兴定门。”
被穆晚设计改造过的火药威力增强,引火瞬间爆炸在兴定门前,挡在最前面的防御设施和守卫皆化成了灰烬,本来暗下去的兴定门被火光照亮。舞优坊暗卫一涌而出,城门上的守卫发现攻城之人,号角声响起,全城戒备。
两千多人的队伍虽然不算多,但在火药炸了大部分防御区后也不是小数目,士兵排兵布阵,抵御城墙上放出的冷箭。冷箭无情,明月眼睁睁看着许多白日里还笑谈着豪言壮志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去,却也来不及悼念,带着冲锋的队列靠近城门。
明将军终于看到兴定门打开的那一刻。
“明月!”是凌景之的声音,他身后跟着的便是檀远手下那百名暗卫。
城北遥远,暗卫对于凌景之身份的怀疑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檀远的出面才让凌景之赶在夕阳前带着人从城北出发。而路途中多有檀启的人巡查,花费不少力气才将这些人带来兴定门。
城门开启,便克服了最大的难关,明月不等城墙上增援到来便一举夺下兴安城楼。凌景之则带另一部分人冲向皇宫的方向。
明月将守将捆住,剑刃抵着他的脖颈,面对举着长枪前来的守城军道
“天子无德,今日乃是天命之战,本与你们无关,若能缴械投降者,待平郡王殿下登基便能既往不咎。”
守军停顿片刻,并未缴械,众人拿着长□□来,明月当下立断斩杀守将,将登上城墙的人手分成两队,南北双向破守城军。
刀剑声交错,京城的夜晚染上血色。
===皇宫御书房===
“陛下!兴定门外,平郡王的人进城了。”
檀启起身,面露怒意
“调派人手,务必缉拿平郡王。”
报信的太监得令后匆匆离开,随着关门的一刹那,檀启感到身后有长剑破风刺来,檀启起身躲避,带翻了桌上的东西。但因为桌子的遮挡,檀启还是被刺伤。
“是你。”檀启看清刺客的样貌,正是他方才下令通缉的平郡王檀盛。
檀盛的真实想法从头至尾便是先劫持檀启,至于兴定门那边,他完全交给了明月和凌景之。
檀盛不多做言语,朝檀启发射一枚袖箭,而檀启虽侧身躲开,这个短暂停滞的时间也让檀盛一个箭步擒住檀启,剑刃抵在脖子上划破檀启的皮肤。
“陛下!”
门口的侍卫自然听见了动静,只见白昶提刀进来,但看见檀启被挟持,而檀盛又因为纤瘦而几乎全然躲在檀启身后,于是便又停在原地戒备,恶狠狠瞪着檀盛。
“叫他们退下。”檀盛在檀启耳边道。
檀启反笑
“皇宫内皆是御林军,朕会怕你?”
檀盛加重了剑的力度,对白昶呵斥道
“退下,否则檀启性命不保。”
“乱臣贼子!”白昶见檀启出血的脖子喊道。
檀启也对这一下的刺痛感到意外,檀盛莫不是真的不顾颜面其他而直接弑君。檀启开口让白昶先行离开
“去门口守着。”
檀盛挟持檀启步步靠近紧逼白昶,直到那扇门关闭,檀盛踢来一旁的书架拦在门口,又小心翼翼按着檀启往御书房屏风之后的房间走去。那里视线被阻隔,同时无窗,檀盛必须确保门口的人不会再有动手机会。
事实证明檀盛的防备心是正确的,白昶带人拉满弓透过窗户和门框等待檀盛脱离檀启那一刻。只不过直到二人进入玉石屏风后,檀盛都未放手。
“六弟好手段。”檀启双手被檀盛反缚住,檀盛则将椅子、书架等重物移至开间门口阻隔。
“陛下重病,无力朝政之事,臣弟特来助您。”檀盛翻到圣旨的特制纸张,又找来御笔,摆在檀启面前。
“六弟的毒看样子解了?”檀启见檀盛的武功全然不似中毒之人。
檀盛故作轻松笑
“皇兄既能下毒,我也能解毒。”
“怎么不直接杀朕。”
“等皇兄的禅位诏书。”檀盛方才隔着檀启衣服摸索过,并未找到玉玺。
檀盛朝政上不如檀启,他必须要尽可能多的保证名正言顺的说法,日后堵住那些臣子的悠悠众口也更容易。
檀启不屑
“朕当你多厉害,本以为要直接弑君夺位,看来还是要脸的。”
“皇兄亦然,当年给我下毒,也不敢让天下人知道皇兄那点戕害手足的心思。”
“戕害手足…”檀启细细重复这几个字,只觉得可笑。
“皇宫里面只有权力,没有手足。”
檀盛点点头
“也是,否则你我二人便不会在此。”
“这东西,朕绝不会写,劝你死了这条心。”
檀盛笑了笑,将圣旨和笔转到自己面前,替檀启书写禅位诏书
“皇兄作恶之时,有没有觉得自己不配为君?”
“天子做的事没有恶,皆为天道。诏书无印,如同废纸。”
“那我便在这等皇兄,若等到了明日早朝皇兄还不愿献出玉玺,那我便只能在众臣面前将所谓的一些天道之事公之于众了。”
御书房内是持续的沉默,檀盛写完诏书最后一笔,现在只差玉印。
“檀盛,你也可以像老三一样做个安分守己的王爷,可偏偏要和朕作对。”
听到这檀盛不由觉得好笑,他何尝不想当个自在王爷,可又有谁真的允许他安度此生。
“三哥的确安分守己,可郡主不还是要被你拉去送死。”
“你若真的本心无意皇位,何必养那些人,引朕猜忌。”檀启反问。
檀启的话不无道理,只不过从源头论也没有谁的对错,只是从学会防人之心那一刻,兄弟间的猜忌种子便种下了。
门外传来打斗的声音,檀盛知道是明月和凌景之成功了。只听见御书房外门被撞开的声音,檀盛警惕地继续将檀启作为人盾躲在开间的屏风以及方才堆砌的杂物后。
“你原来等的不是玺印,是他们,否则杀了我你也走不出这皇城。”檀启没有想到京城的防备如此薄弱,也没有预估到一支抱着必死决心的队伍有多少威力。
“陛下!”是白昶的声音。
檀盛眼睛死死盯住杂物之外,却在不留意之间被檀启用随身携带的暗器挣脱了长绳。
檀启挣脱后立刻反手将同一枚暗镖刺向檀盛的心口,檀盛来不及躲避,暗镖扎入身体。反应过来的檀盛左手撑住力,右手用剑刺向檀启,檀启放手躲开,撞开了身后拦着的杂物,起身后也不曾迟疑,向外跑去。
“玉玺你这辈子也得不到。”
檀盛忍痛拔出暗镖,追上檀启,只见御书房中已然一团乱麻。
“景之!”檀盛一声喊叫,正在和白昶打斗的凌景之在檀盛提醒之下躲开檀启的偷袭。
看到檀盛的御林军便将目标转向了檀盛
“捉拿反贼!”
听到命令的御林军蜂拥而至,而舞优坊暗卫见状亦冲上来迎战。檀盛用袖箭射杀了几个打头阵的御林军,而后便握紧手中长剑,毫不手软地解决冲上来的人。
白昶不是普通的身手,凌景之便不再恋战,而是找准机会飞身一跃冲到檀盛身边,二人后背紧靠,几招过去,前来包围的人皆被击倒。
檀启站在门口,身边由白昶相护。檀盛顿感不妙,却来不及出逃,只见他身边的御林军朝屋内泼了火油,而后他点燃手中的火折子,朝御书房内扔来。
反应过来的檀盛将剑扔向檀启,闪躲不急的檀启的右手被划伤,只是火势越来越大,御书房内先前的御林军在错愕之下和檀盛凌景之以及暗卫一同目睹那扇即将关闭的火门。
眼看御林军停止再攻击,凌景之便趁机拉着檀盛冲向门口,掉落的房梁拦住去路,二人转向,打算从窗户出逃。
窗户似乎被有计划的钉牢,火势越来越大,幡然醒悟自己将死的几个御林军连同众人一起发力,试图劈开还未被火势波及到的侧窗。
侧窗终于被破坏,几人跃窗而出,却毫不意外的再次被发现。从大火死里逃生的几位御林军毫不犹豫地与暗卫一起挡在檀盛和凌景之面前,面对变成对手的昔日同袍,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何不醒悟,陛下不会在意我们的性命。”其中一个人大声道。
檀盛见状连忙附和
“当今天子暴虐无道,本王乃天命所归,你们若放了本王,登基之后依然以御林军编队相待。”
对面的人犹豫不决,方才檀启毫不在乎的模样他们也见到了,只是突然不知到底何为从前所坚守的忠肝义胆,从加入御林军那日起,便宣誓誓死效忠君王,如今的犹豫到底是为何。
不等双方开战,檀盛便等来了明月。马蹄声响,明月清扫完城楼带着人也闯进皇宫,千人的队伍,数目上绝不输御林军。
檀盛看着前来支援的队伍再次劝解道
“胜负已分,你们放手还能活命。”
御林军还是放下了指向檀盛的长枪。
檀盛和凌景之脱身后直奔檀启的方向,檀盛拿出先前穆晚研发的双箭连弩,双箭齐发瞄向檀启,但不料白昶发觉,以身挡箭,倒在了檀启身后。檀启转身,竟然拿出一把相同的弩瞄向檀盛,檀盛来不及反应,小臂受伤。
檀盛身上都是伤口,但忍住疼痛,继续瞄向檀启,而凌景之则负责挡住檀启飞来的箭。
檀启无人协作,被射中了小腿,檀盛和凌景之快步上前,将檀启反手扣押。
凌景之面露忧色看着檀盛的伤口,他记得檀盛中毒之后流血很难凝固,因此最怕受伤。而如今檀盛非但面容却不似之前那样苍白,伤口的血也在自然凝固,仿佛身体里的毒已然不复存在。
凌景之不会想到,檀盛对他隐瞒的事实,是用命为代价换来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喘息。
皇宫的夜色被御书房大火燃烧得通红,凌景之来不及疑问檀盛身体为何突然好转,便看见明月下令将御林军牵制在中央而后径直走向檀盛。
“殿下,我方才进城遇到了张清曜,这字条他托我带来。”
檀盛和凌景之相视而笑,檀盛打开字条,里面只有短短几个字
‘朝会正常’
几人都知晓张清曜在明月进城后这个节点表明态度无疑是稳妥之举,他必须要确认檀盛有足够大的把我值得他去赌上全家的性命。
明月瞥了一眼字条不屑对檀盛道
“张家人好算计,得亏殿下你心软,否则何尝不可绑了那张清虞逼张家人就范。”
檀盛向来不喜欢做那些强迫之事,更喜欢说服和打动,不论张清虞是不是他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