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路并不一路畅通,檀启增加了人手守在京城周围,而离京城越近,出现越来越多逃离的百姓。定然是京中有变才导致周边人心惶惶,檀盛和凌景之借助夜色和流民躲过几回追杀,到达百里镇南。
二人躲到安全的地带,檀盛面容苍白,额头有许多虚汗。
“你还好吗?”凌景之担心地问道,手紧紧牵着檀盛。
檀盛点点头,蹲下来从行囊中找到药瓶,里面的药丸所剩无几,檀盛拿出两颗服下,休息片刻后总算有所缓解。
“此地不宜久留,褚丞和明月都还在等我。”
为了不引起注意,檀盛和凌景之走的小道,最后通过水路进镇。
“跟我来。”凌景之穿过小巷,带路王木匠家的方向。
“此处可还安全?”檀盛询问。
“你放心,先前我来百里镇便借宿在这位木匠家,同时为了保险起见,你便不要透露真实姓名了。而我,依然是江湖游侠付远秋。”
“我便知道那时给我来信的付远秋是你。”檀盛想起凌景之那封落款付远秋的平安信。
凌景之沿着墙壁探头确认四下无人,推开了王木匠家那扇虚掩的门。
凌景之看向灶台的方向,一壶水正在烧着,这景象仿佛几个月都没变过。
“王叔!”凌景之寻找着王木匠的身影。
“谁?”王木匠拿着铲子从小院出来,手上沾着泥土,应当是在后院的菜地里播种。王木匠看见凌景之,很是意外。
“是你?付小兄弟。这位是……”而后目光转向凌景之身边的檀盛。
檀盛作揖拜会
“晚辈云盛,见过王叔。”
见檀盛正经的模样亦想起凌景之初来只是也是这样端庄有礼,只不过他不太习惯这些礼节,有些不好意思招手示意檀盛起身。
“哟,不用这么客气。”
“王叔,我们二人想要去京城,不知可否再借宿一晚?”凌景之询问。
“当然可以!”王木匠答应的很爽快,想必多一个人也为他的院子带来多一份的生机。然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道
“不过,最近京城可不太平。”
“怎么回事?”
“西戎侵扰连下多城本就闹得人心惶惶,没过多久又听闻去贺州守城平郡王拥兵自重有谋反之意,结果前些日子又有陛下戕害手足的传言。你说这些事不就是要天下大乱的前兆,百姓自然要躲远一点。”王木匠道。
“戕害手足?”檀盛询问,试探让乐谣坊放出的风声传到了何种程度。
“正是平郡王,据说陛下以毒相逼平郡王去迎战西戎,平郡王死守贺州多日,差点丢了性命去救百姓。可陛下非但不嘉奖,甚至构陷平郡王有谋反之意,平郡王远在贺州应战,却造自己的亲哥哥如此构陷。”
凌景之看了一眼檀盛,他知道这是檀盛故意为谋反造的势,于是补充询问道
“如此看来,平郡王可是一位忠义将军。”
“忠义我不知道,但他既然能不顾性命护百姓周全,至少比许多养尊处优耍嘴皮子功夫的权贵要好。”
凌景之笑,檀盛的势可见是成功了。见王木匠被自己笑声打断有些疑惑的表情,连忙道歉
“对不起王叔,我在为有这样的将领而开心。”
“是福是祸这谁也说不准呐。”
天下兴亡,百姓皆苦。
王木匠将二人带到先前那间杂物房,房间里依然被王木匠打理的很干净,随着油灯点亮的一瞬间,凌景之瞥见桌上的信纸突然想起了什么,火速冲过去确认空白面在上。
而被压在下面的,是他那些日子思念檀盛写的信。凌景之还记得他走之前明明烧了这些东西,可看到信件只被烧掉一个角,想到定然是王叔从火里救下这些信。
“还是你上回走时的样子,等我去再拿一床被褥。”王木匠离开杂物间只剩下檀盛和凌景之。
檀盛不解这信纸有何不妥,凌景之整理完后面色为何这么红润。
“你怎么了?”
凌景之笑了笑
“没怎么,我帮王叔整理一下。”凌景之就快要坐到桌子上,手在身后紧紧按住信纸。
檀盛越发觉得不对劲,朝凌景之方向走去
“给我看看。”
“没有什么。”
“没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两人就这样追了信纸许久,抱着被褥回来的王木匠给了檀盛一个结果。只见王木匠面含笑意,对檀盛道
“云小兄弟不知,你这友人可是有心上人啊!”
“王叔!”凌景之脸通红。
“哦?什么心上人。”檀盛猜到了七八成,心里皆是欣喜。
“他手里的都是他写给心上人的信。”
檀盛愣了片刻,笑着转向凌景之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有了心上人?”
“没…没有。”
“都是年轻人害羞什么,你王叔我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你那时每日点着油灯写信的样子我可是记得清。你走时烧了那些信,我觉得可惜便帮你捡了回来。年轻人有什么话要及时说,你这信也赶紧寄出去吧。”王叔难言笑意,将凌景之全盘托出。
檀盛闻言继续接道
“竟然还有这种事,那不如付兄详细说来听听。”
那些信件凌景之当初把它们留在百里镇的意图便是寄托完了相思便再也不见,毕竟若是让他自己偷偷看信里肉麻的话恐怕也难以面对。
“我不说,这些真的没什么。”
王木匠笑意盈盈准备离开
“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王木匠感叹二人年轻的模样,当年在他苦苦追求夫人之时,身旁的兄弟也爱瞎起哄,如今竟已过去数十年了……
二人应声送王木匠出门后,檀盛笑面紧盯凌景之手里的信纸
“给我看看,你喜欢上谁了。”
“我要睡了。”凌景之转身,将信纸藏在袖中准备吹灭油灯。
檀盛跟上凌景之,不等油灯被吹灭,檀盛趁他不注意从身后环抱,而后顺势环着凌景之倒向床榻,二人就这样叠在一起。
凌景之几乎是躺在檀盛身上倒下去的,在檀盛气息不稳的瞬间凌景之也想到檀盛如今身体状况恐怕不能承受他的体重,立刻弹了起来面露忧色看着檀盛。
就在这半刻的迟疑,檀盛却一把拉过凌景之的袖子,袖中信纸散落一地,檀盛盯着地上一笔一划的情谊停滞下来。
凌景之反应过来,连忙准备起身收拾这些无颜见人的心底话,檀盛却不等他站起,拉过凌景之的手腕而后跃身将他压倒在了床榻上。
这次二人是面对着的,檀盛看着凌景之发红的脸,一手牢牢与凌景之十指相扣,另一手则护着凌景之的头部。檀盛试探性亲吻凌景之的上唇,安静的房间内只听得见彼此略带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凌景之被檀盛发丝扫过鼻梁有些发痒,下意识将脸偏过。檀盛迟疑片刻,内心的焰火却更加热烈,毫不讲理地将凌景之的脸转回,又轻轻吻上对方的鼻梁。
鼻梁的凉意并不止痒,反而让凌景之越发觉得难耐,凌景之不再躲开,二人如不受控制一般肆意唇齿相交。
直到感觉身体越发的燥热,凌景之用那只没有被限制的手摸索到檀盛的衣带,轻轻一拉,便全部松散开。檀盛顺势将里外衣服都褪了个干净,又温柔地帮凌景之松开碍事的衣衫,衣衫落地扬起的风将油灯熄灭,月影之下,二人身影交缠在床榻之上,隐隐起伏。
似乎在心满意足之后,凌景之才推开了檀盛,起身捡起地上的里衣穿好,又将檀盛的那件丢给他
“不成体统。”
檀盛眼睛依然直勾勾看着凌景之,不做言语,也并未有穿上衣服的打算。
也许是有那些信件给凌景之带来的情绪铺垫,明明你情我愿的事,却有一种被迫的感觉。凌景之脸若是有灯照亮便能发现直到现在还在泛红,凌景之撇过脸不看檀盛
“赶紧穿上!我去洗漱了。”凌景之也未打算点灯,摸索着走到门口,重重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檀盛终于有所反应,嘴角是微微上扬的喜悦和满足。檀盛感受毒药影响微微颤动的肌肉,他知道以自己现今的力气,又怎能轻易控制住凌景之,只不过是你情我愿,风暴到来之前不再顾及其他的欢愉。
檀盛穿好衣服后重新点燃油灯,蹲下来一张一张边读边整理好那些散落的信件,最后放在了自己随身的包裹里。
屋外的凌景之在院里吹风,在他能控制住自己爱意与渴望之前,还是先不回去了。
他知道,明日之后,等待他们的或许是生离死别,他要控制住对于未来的悲壮感,檀盛,一定会赢。
又是未至日出二人便准备出发,檀盛看着仅有四颗药的药瓶,索性将药都吞服下去。无论是先前多次受伤,又或者是冬雪里赶路,这些消耗气血的事都在减少身体对于毒药的抵抗力。
二人自然还是不能走官道,檀盛早早派暗卫在沿途布好了接应地点。有时二人藏在菜篓里躲避检查,或者扮成商贾人家的小厮一同走货,有时又扮作乞丐将脸全然遮盖。虽然因为近日的京城动乱,许多原有的接应地点都不得不替换或取消,但总算是赶在第二日天亮之前到达了京畿。
檀盛和凌景之坐着菜农的车进入到一座村庄,凌景之觉得有些眼熟
“当日上林苑我们逃跑出来,是不是也在附近?”
“正是,这里是临谷村,距离我们上回住的地方也就六七里。”
月色被薄雾遮盖,凌景之仔细想看清周边的样子。
“所以上会我们逃到这里,是因为你知道你的人都藏在这?”
檀盛摇头
“这些人都是檀启上会查暖笙坊之后藏到这里的。临谷村虽然归京畿管,但这里地理位置不如其他村落,常常有西山冲下来的泥沙山洪,因此是方便我们藏匿的地方。”
“那临谷村原来的村民呢?”
“最原来的居民因为自然灾害早就搬迁了,现在的人基本上都是暖笙坊的人。”
穿过树林便看见了田垄,这里是半山谷的地方,的确是隐世的好去处。
夜色已深,明月坐在村头的石桥上,手里一壶酒,时不时望向村外的方向。听见车轮的吱吱声,明月警觉的按住腰间的刀呈戒备状态,但看清来者之后,明月先是不可置信的错愕,然后再三确认车上两个人的身影,欣喜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