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力道极大,一言不发地领着人往前走。
惜芷跟在余闲身后,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童,吃痛了也不敢出声。
片刻后,余闲将她带进了一座陌生的宅子,惜芷不安地看着他:“你、你认错人了。”
余闲呼吸重下去,沉着脸未应声,垂眸看着一处,情绪有些复杂。
惜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不知何时攥住了余闲的衣角。
她愣了一下,慌忙放开:“我……”惜芷自是知道自己这个习惯,方才下意识便攥住了,属实是不打自招。
“呵。”余闲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惜芷,嗤道,“认错人了?”
“我……”惜芷语结,视线一阵飘忽不敢与其对视。宅院里很冷清,左右看去竟是连个丫鬟的身影都没瞧见。
她方才还以为二哥要带自己回余府。
“你便这般讨厌二哥,不打算认我了吗?”余闲不许她躲避,往前逼近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缓缓掀开惜芷头上的帷帽。
惜芷躲了躲,因着心虚还是顺从了,任由余闲摘下自己的帷帽。
余闲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红了眼。方才隔着帷幔他还能勉强维持体面,眼下与惜芷不过咫尺距离,熟悉的眉眼,呼吸间涌动的淡香,无一不在告诉他,小芷回来了。
“你可是怨我没有护住你?”才会这般狠心,不惜假死也要离开。
他哽咽着,没有说出剩下的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惜芷,生怕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幻想一散,面前之人便消失无影。
见状,惜芷顿时没了遮掩的心思,妥协道:“没有,小芷从未怪过二哥。”
说罢,她主动上前,轻轻攥住余闲的衣角,晃了晃,软声哄道:“我并非有意隐瞒二哥,实是有难言之隐。我错了,二哥可否原谅小芷。”
余闲很轻地眨了下眼,生怕惊扰了她,末了,抬手一寸寸抚过惜芷眉眼,似在确认她的存在不是自己的幻觉。
惜芷不躲不避,仰着脸,乖顺至极。
良久,余闲淡淡“嗯”了一声,垂眼遮住眼底翻滚的欲望,又恢复成往日温润有礼的余二公子。
“回来便好。”他轻声道,随后犹豫着伸手,护在惜芷两侧,却迟迟不敢触碰。惜芷顿了顿,主动投入余闲的怀里,双手揪住他腰侧的衣角:“嗯。”
她靠近的一瞬间,余闲全身紧绷,屏息看着女娘环住自己。良久,缓缓松了口气,双手落至惜芷腰间,将人狠狠揽入怀中,力道极大。
“小芷。”他声音哑了几个度,“你可还会离开?”
若非半路撞见余闲,惜芷应当在明日便会动身回临祁,可对上二哥期盼的目光,那句“会”便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想扯谎欺骗余闲,只能低着头不吭声。
余闲在她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面色沉下去,眼底有过挣扎,最后归于平静,似下了某种决定。
“好。”他松开手,笑得温柔,“不过在走之前,小芷可否多陪陪二哥。”
惜芷本就愧疚的很,自是满口答应:“好。”
余闲勾唇,笑道:“既然如此,小芷便暂且住在此处。这间宅子是二哥特意为你置办的,只是……”他顿了顿,才道,“未来得及送给你”
惜芷尴尬地左顾右盼,她心虚啊,完全不敢与二哥直视。二哥往日待自己那般上心,自己假死便罢了,还试图隐瞒自己未死的真相。
自己可真没良心!惜芷过不去良心的谴责,试探着伸手扒拉余闲,无意间碰到一处,冰的吓人。
她顺势看去,余闲的手僵硬地垂在身侧。
惜芷想了想,伸手拉过余闲的手,双掌合拢试图将其捂住,奈何余闲的手大了她一倍。
她在余闲错愕的目光中笑得明媚,双手合拢:“二哥你手好冰,我替你暖暖。”惜芷因着内心的愧疚,只顾着从旁处弥补一二,却忽略了余闲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并非那般清白。
“好。”余闲哑声道,“多谢小芷。”
惜芷自觉做对了一件事,骄傲地挺着胸膛,捂热右手,又换左手,一套流程下来,已是一刻钟后。
这一刻钟里,余闲垂眸看着专注的女娘,任由其折腾自己的双手,眼底带着暖融融的笑意。
“好了!”待余闲双手彻底回暖后,惜芷便爽快地松手。
余闲蜷了蜷手指,习惯被握住后,突然没了那抹温度,难以避免地失落。又见惜芷语气松快,神色如过去的每一日无异,只有自己心里怀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他维持着好兄长的做派,抬手轻轻摸了下惜芷的头,抚了抚:“小芷真乖。”
惜芷仰脸与他弯眉笑着。这会儿相处下来,她又找回了从前在余府与二哥相处的感觉。
余闲没待多久便因急事匆匆走了,走前千叮咛万嘱咐,惜芷定要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惜芷自是满口答应。
她在余闲这里住了两日,余闲这两日很忙,每日只在午膳与晚膳时回来,陪着惜芷用过膳,又匆匆离开。
惜芷问过余闲,他只道是宫中之事,让惜芷不必担忧。
“谢安这几日行事愈发乖张。”
自余闲口里听见这番话时,惜芷挟菜的手一顿,筷子脱手落在桌上。
余闲讶异地看向她:“怎么了?”
问罢,余闲不等惜芷回复便意识到什么,顿了顿:“你可是还放不下谢安?”说到最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他不问小芷假死之事,只是不想戳她伤口,并不代表他不在意那事。
他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女娘,不舍得她受一点伤,却为了谢安,险些丢命。余闲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小芷闭着眼浑身是血的模样。
“小芷。”余闲道,“莫要再念着他了。”
惜芷接过丫鬟递来的筷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道:“二哥,我从前也没有念着他。”她说的是实话,先前是受系统牵制,并非自愿。
“好。”余闲应道,话虽如此,神色却是不信的。
“小芷,留在我身边吧。”临走前,余闲回身道,“我会护住你的。”他再未自称二哥。
惜芷正低头整理腰间的玉佩,这玉佩仍是余闲送她的那一块。闻言,她茫然的抬头 ,没听清余闲说了什么:“二哥你说什么?”
余闲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募地展颜:“没什么。小芷等我回来。”
“嗯。”惜芷乖乖应道。
余闲走远了还是扔吧组呼回头看去,见惜芷还站在阶上看着自己离开,心软了软,失笑道:“快进去吧。”
见惜芷进去后,余闲盯着那道紧闭的门,目光渐渐幽深。若他娶妻了,想必妻子亦是这般站在阶上,目送自己远去,再乖乖待在他们二人的家中,等自己归来。
惜芷回去后便将屋内下人遣出去,随后抱着枕头趴在榻上愣神。
今日见二哥那般温柔的嘱咐自己等他归来,嘴边的那句想走便怎么也说不出口。惜芷心知,自己终是要回临祁的,一面是陈家之事,一面是李婶。
可她也舍不得二哥。
她纠结半天,脑袋都要爆炸了,也没想出个好法子。索性埋头睡了,明日事明日再说。
惜芷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屋内进了人也没察觉。
谢安走至床榻边,女娘睡得很熟,半张脸埋在锦被中,露出微鼓的半边颊肉,透着粉意。
他好不容易将人带回来,有怎会轻易放人离开。余惜芷刚住进余闲的宅子,他便收到了消息。
这两日他腾出时间去处理了一些杂事,今日才得闲来看她一眼,知她没受委屈便好。
谢安伸手扯过锦被替女娘盖上,视线扫过其腰间佩戴的玉佩,如何也看不顺眼。余闲与女娘并无血缘关系,同为男人,他能看懂余闲眼底的占有欲,不该是一个兄长该有的。
他伸手捻了捻那块玉佩,忍住将其扯下来丢掉的冲动。余惜芷很喜欢这块玉佩,不见了她定会难过的。
谢安守了惜芷半个时辰,临走前,目光落在女娘身上,迟迟无法收回,犹豫再三,他大步走回榻边。
“小、小芷。”谢安艰难地道出这二字,他从未这般亲密的唤过余惜芷,不免有些难为情。
“小芷。”他又唤了一声,女娘自是不会回应的,他也不在意。
谢安俯身靠近女娘,心脏几欲要跳出胸膛,脸皮滚烫不已。他阖上眼,在女娘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无痕无声。
停留片刻,谢安缓缓起身,正睁眼后对上女娘微微睁着、懵懂的目光。
“你……”谢安大惊,险些手臂一松压倒在女娘身上,好在他及时回身,伸手撑在惜芷两侧。
谢安脸涨得通红,结巴道:“你、你醒了。我……”
惜芷仰着头看她,神色迷茫。是梦吧。她想。
她梦见自己出现在了念云筑,自己躺在梨树下睡着了,谢安便是在这时出现的,眉眼间是她未见过的柔情蜜意。
“谢安。”她不由看痴了。
有梨花落在她额上,谢安俯身替她捡去那一瓣梨花:“可有吓到?”
惜芷呆呆地摇头。
谢安失笑,缓缓凑近她。惜芷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呼吸急促地闭上眼,有一抹温润落在额头,比方才的梨花更加轻柔。
眼下,惜芷看着上方的男子,辨不清现实与梦境:“谢安。”
男子脸红耳赤,眉头微蹙,仓促道:“我在。”
惜芷伸手戳他,笑道:“谢安,你可是心悦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