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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风雪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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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啊你,说这么多,原来是为了这个。”皇帝长叹一声,重新坐回龙椅之上,“寡人都懂,如果,你不喜欢崔家世子,可以考虑别家的公子,朝堂之上,世家众多,总能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

“我不想,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不想一辈子困在上京。”

萧景卿是皇帝心中一辈子的痛,他对谢月凌格外放纵,试图用这份宠爱来弥补对妹妹的愧疚。此刻,他思虑了良久,他想,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可...事到如今,哪怕错了,为了这江山的稳固,也必须将错就错,把它变成对的。

皇帝沉声道:“宝儿,你要明白,这世间之事,并非皆能如你所愿。你得到了某些东西,就得失去一些东西。”

“舅舅想我失去什么。”

“寡人之所以如今立太子,也是因为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一国无君,江山不稳。寡人要你以谢氏的百年基业起誓,绝不妨碍萧明远...登基。”

“哈哈哈哈!百年基业,陛下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以此起誓。”

谢月凌抬起头来,直视着这天下最尊贵的人,说道:“我这一生,争这个,夺那个,已经够累了,不想再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我谢月凌用自己的性命起誓,一定不会妨碍萧明远登基,若违此誓,我谢月凌不得好死。”

“好!别怪舅舅心狠,等以后,你会明白寡人的苦心的。”

谢月凌起身,深深一福,“臣女,遵旨。”

舅舅啊舅舅,你最好保佑萧明远这一辈子活的长长久久,平平安安,江山交替,世事变迁,这我可管不了。

她缓缓站起身,脚步却有些虚浮,朝着殿外走去。殿内的烛火依旧摇曳,但她的背影却显得格外孤独。

殿外,天色已是黄昏,微风掠过,吹散了她额前几缕散乱的发丝。宫墙高耸,将星辰割裂成无数碎片,洒落在青石板上,如梦似幻。

她裹紧披风,穿过层层宫阙,沿着九曲回廊,一路行至国师所在的太玄观。

想起前几日与昕寒谈及往昔,有个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中若隐若现,似在提醒着她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过去的一年里,师父不厌其烦地传授她断命之术。她当是师父的心血来潮,如今回想起来,方觉其中深意。

太玄观位于宫城一角,隐于苍松翠柏之间,常年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门前立着两名青衣道士,见到郡主到来,忙行礼道:“见过郡主,师父知道您来,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谢月凌点了点头,迈入观内。殿内灯火通明,案几上堆满了厚重的古籍,墙上挂着一幅幅星象图。国师端坐于蒲团之上,须发皆白,面容清瘦而深邃,明明是师父的师弟,却看着比师父还要老些。

“师叔……还是师伯?”谢月凌微一拱手行礼,国师也同样点头回礼。

国师目光悠远,似笑非笑:“怎么,看着我比你师父要老,便不知该唤我什么了?”

“不敢。”谢月凌莞尔一笑,“您这般气度,合该是师兄才对。”

“哈哈哈!”国师朗声大笑,声音浑厚温润,“确实如此!不过长幼有序,按入门先后算,你师父比我早了一刻钟,这一生便只能做我的师兄了。”

“原来如此。”谢月凌再次躬身施礼,“晚辈云渺,见过师叔。”

“罢了罢了。”国师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了,你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啊?”

谢月凌盈盈一拜,“弟子不才,近日想起师父当年教授的断命之术,忽有所感,但仍有疑窦未解,特来请教师叔。”

国师闻言,眼中精芒一闪,他双手轻轻交叠,置于膝上,“断命之术?你且说说,悟到了什么?”

谢月凌抬起头,目光狡黠,“弟子一直以为,师父教我断命之术,意在让我看破世间因果,以洞察天机、明辨是非,而非单纯用来窥探他人的命数。”

国师抚须低笑,“莫非,不是如此吗?”

“可我方知道,原来,师父就是想我用它,来窥探他人的命数。”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国师当年曾为我算过姻缘,断言我与杨家公子乃是天作之合,可有此事?”

“是啊,你应该骂了我好久吧。”

“岂敢岂敢。”谢月凌面上一红,心中暗自叫苦,连忙撒谎。

国师神色一正,认真地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二人当时并不是心意相通,可陛下求得是你的平安,我便如实相告了。”

“您...既然算了我二人的姻缘,相必陛下也曾让您断过杨慎的命吧。”

“自然。”

“那么就请您,再断一次他的命数。”谢谢月凌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字条之上,端正地写着杨慎的生辰八字。

一般来说,命数天定,人自呱呱坠地之时,命运的轨迹便已悄然铺就,若无巨大变故,命数的大致走向不会有太多偏差。但世事无常,命途多舛,谁又能说得准呢?

国师接过字条,细细端详,指尖轻抚纸面,而后微微闭目,口中念念有词。

少顷,国师睁开双眼,从一个古朴的木盒中,取出三枚铜钱,摇晃片刻后,三枚铜钱“叮叮当当” 纷纷落在案几之上。

国师俯身一看,只见那三枚铜钱,呈现出一种极为罕见且令人胆寒的组合。一枚铜钱正面朝上,孤零零地躺在案几边缘,另外两枚铜钱相互重叠,反面朝上,形成了一个仿若墓碑的图案。

此乃大凶之兆,谓之“短命之象”,且卦象所示,此人已然命丧黄泉。

“这……这怎么可能!”国师喃喃自语,“奇怪,他的生辰八字并未显示寿终正寝之象。也就是说,他是死于非命。”

谢月凌一瞧,心中了然。虽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不免心头一沉。

“我再...用别的法子...”国师抬起头,伸手便要去拿那桌上的龟甲蓍草。

谢月凌上前一步,伸手按住国师的手,“不必算了,此事到此为止了,还望师叔保密。”

“这事得禀报陛下。”国师眉头皱得更深,“杨慎身为太子卫率,不可不报。”

“还望国师,‘守口如瓶’。”

“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替他隐瞒。”

“无凭无据,单凭一个卦象,就说如今的太子卫率已经是个死人了,谁会信?只会徒增乱象,被有心人利用。”谢月凌接着说:“此事我自有主张,师叔不想死的话,就什么都别说。”

杨慎留在上京后,陛下念其出身世家,又有几分才干,便给他派了个禁军统领的职位。立太子后,陛下更是封了他做太子卫率,负责太子的安全。负责太子的安全。

国师沉默片刻,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案几边缘轻敲,发出有节奏的 “哒哒” 声,片刻后,他开口道:“罢了,随你去折腾吧,我乐得清闲。反正不出几月,我就要离开了。”

谢月凌微微一愣,“师叔要去哪?”

“走到哪里算哪里,在这宫廷歇了快十年了,这早就没意思了。”国师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谢月凌见状,心想不愧是师出同门,这幅世外高人的样子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表面上恭敬地说道:“如此也好,师叔操劳半生,也该享享清福了。”可心底却忍不住腹诽:可快走吧。

谢月凌从太玄观出来时,天色已暗,铅云低垂,抬眼望去,竟见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连天地都迫不及待要将这人间染上一层清冷。

宫门即将落锁,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好在太玄观离宫门并不远,穿过几条回廊便能抵达。一路行来,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丝上,转瞬便化作晶莹的水珠。

当她走近宫门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立于门前,那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如松,多年习武练就的矫健体魄,让他在这风雪中更显英姿飒爽。他披着一件玄色斗篷,肩头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手中提着一把油纸伞,正是杨慎。

他似乎正在等待什么人。直到听见脚步声渐近,他才转过头来,看见谢月凌时,唇角扬起。

“听闻你进宫了,”杨慎开口,声音温和,“想着这雪下得突然,你定是没带伞的。”

谢月凌瞧见杨慎,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我不过是被陛下斥责,难道那些宫人,连把伞都舍不得给我了么?”

杨慎并未因她的冷言冷语而动怒,反而轻笑出声:“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他说着,上前一步,将手中的油纸伞撑开,递到谢月凌面前,伞面绘着的墨竹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瞧得很清楚,“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雪天路滑,打把伞总归是好的。”

谢月凌看了他一眼,抬手拂去肩上的积雪,道:“多谢杨大人了。”

“走吧,我送你出宫。”杨慎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临近宫门的时候,谢月凌转身看向杨慎,开口打破沉寂,“慎哥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杨慎听见这句‘慎哥哥’,心头微颤,苦笑了一声,想了想,说道:“宝儿,我任太子卫率,并非本心。”

谢月凌目光如水般平静,只见他还是缄口不言,也不再追问了,“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是我输了,往后诸事也与我无关了。你应该为自己打算,为杨氏打算的。”

杨慎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风雪渐急,谢月凌忽然吐出两个字:“苏棠。”

一声‘苏棠’伴着雪花吹到杨慎耳中。

“!”杨慎神情微变,很快恢复镇定,淡淡笑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苏棠,不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叫他来见我一面,我会告诉他全部的。”

杨慎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我转告他。”

走到宫门口时,风雪已经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纯白。守门的侍卫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郡主,杨大人,宫门即将落锁,请尽快出宫。”

宫门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站在一辆马车旁,那人便是昕寒。

今日他脸上蒙着条青色的纱布,这是谢月凌给他挑的。仔细一瞧,他裸露在外的手指已经被冻得通红,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杨慎的目光落在昕寒身上,低声问道:“他……还活着?”

谢月凌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怎么,失望了?”

杨慎摇了摇头,却没有否认,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他对你很重要。要不是的话,他怎么可能还能留在你身边呢?”

谢月凌没有回答,只是迈步走向昕寒。她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动作自然又亲密。昕寒察觉到她的靠近,微微偏头,声音清冷柔和:“渺渺,我们回去吧。”

谢月凌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回头去看杨慎一眼。她扶着昕寒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也钻了进去。帘幕落下,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只剩下车内炉子温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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