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回雪烧了三天三夜,一直在喃喃说着胡话。
眼前不断出现一片火海,年仅七岁的她站在火海中,周围都是凄厉的惨嚎声。
火光对面,她看见比她现在还小的阿衡。
“弟弟!快到阿姐这里来!”她大叫着,想要拼命向他招手。
可姬衡却似根本充耳不闻。
“弟弟!快听阿姐话过来!”她焦急地跺着脚,想要冲过去救姬衡。
“阿雪,快跑!”另一片火光处,她刚抱着鱼篓兴奋地跑回家,却看见阿爹阿娘倒在一片血泊中撕心裂肺地向她叫着。
“不!阿爹!阿娘!”
她疯了般的扑过去,可那两张脸忽然变成了另外两张陌生的脸。
那两张脸的主人颤抖地向她伸出手:“孩子,我的孩子!”
“不!不!”
姬回雪痛苦的抱紧了头,火光,刀光,不断充斥着,不知是记忆错乱了,还是从头到尾,只有这一场大火的记忆。
姬回雪蜷缩紧了身子。
公子白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的厉害,得赶紧想办法给她退烧,不然再这样烧下去,人该烧傻了。
他观察了下周边,此处有山,山里应该可以找些退烧的草药过来。
他小心将姬回雪安置在一个山洞内,自己出去采草药。
然而,草药采罢回来后,姬回雪不见了。
公子白疯狂找了一整晚,最后在渔村外找到了姬回雪。姬回雪拖着高烧的病体,正在发疯地刨着坑。
公子白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姬回雪都不闻不问。
眼看远处似又有火光亮起,公子白情急之下只得狠狠抽了姬回雪一巴掌:“姬回雪,你清醒一点!你爹娘已经死了!可你弟弟还生死未卜!”
一顿痛骂后,姬回雪终于流下了两行清泪。片刻后,便再次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公子白又将她重新带回了山洞,将采来的草药灌着她喂下去。
本以为高烧会退下去,哪知次日却越烧越烈。
公子白无奈,只得下山贼头贼脑地溜到镇上找到了一家医馆。
之所以贼头贼脑,主要是因为到处都已经贴满了他和姬回雪的通缉告示。
其实通缉他,公子白倒还能理解,毕竟姜诸儿刚登位,为了清除异己,这是预料中的事。
但通缉姬远傅和姬回雪他就有些不明白了,难道姬远傅身上真的有什么秘密?这姬家一家四口又都是何人?难道渔村失火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另外一派更神秘的隐情?
郎中看他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忍不住道:“去去去,我这里没钱别来看病!”
公子白笑嘻嘻地去身上摸银子,可摸了半天却只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身上最值钱的玉佩早给姬回雪当掉了。
郎中看他一脸尬色,不由更是鄙夷道:“去去去,没钱赶紧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公子白狠狠心,从身上抠出一个细长形的物件。
那东西长约十厘米,通体由金子制成,触手偏上的位置处,雕有一个精致小狼头,尾部是一个精致小勺。
公子白将其在那郎中面前晃了晃道:“谁说我没有。”
郎中愣愣地看着那物件道:“这是何物?”
公子白道:“别了事。”
言罢,见郎中似有不解,又用手指耳朵上比了比。
郎中一脸狐疑:“挖……挖耳朵的?”
公子白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郎中将那别了事接过,一脸好奇地仔细打量着。
公子白在一边淡笑道:”你看清楚了,这可是金子制成的,金子。”
郎中眼睛瞬的一亮。
公子白将身子放低了些,凑向那郎中道:“先生,请问一下,外面告示为什么要抓那个叫姬远傅的人?他可是犯了什么错?”
郎中瞥了他一眼,将别了事藏入怀中,一脸没好气道:“不知道,你到底还抓不抓药?”
公子白只得将身子起开道:“给我最好的退烧药。”
药到手后,公子白还一路恋恋不舍的看着那郎中怀中的别了事。
心道,看来,还是得找机会从高毅身上搜刮点银子带身上才行啊。
回山洞路上,经过一处罗松林,树林周边很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袭风吹过,阵阵凉意袭人。
公子白不由吸了吸鼻子,心道,今年这天儿,还真是冷啊。
公子白将药塞进怀里,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可他手中的动作尚未做完,下一刻,却忽然听到了一丝很轻的咔嚓声。
那声音非常小,若不是公子白自幼习武,听觉敏锐,根本察觉不到。
公子白收紧双目,这里不对劲。
然而,他心头这么想,人却只是伸了伸懒腰,继续不动声色的走着。
“呼呼呼——”
风,还在继续吹着,林中的那股凉意,却愈发明显了。
但,除了风声,却仿佛再没有那种咔嚓声了。
公子白心头,却越发警惕起来。
他眯紧眼睛,一步步继续向前走着。
一,二,三…………
“呼!”
一道刀光,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
公子白侧身微微一闪,刀光砍空,紧接着,一拳又已经擦着他的鼻尖呼啸而来。
公子白收紧瞳孔,侧身一避,二人身形擦过瞬间,公子白指间一道银光划出。
下一刻,待那人足尖掠出公子白三丈之外时,他的整个头颅已经掉落了下来,鲜血狂喷而出。
“这…………”
林中一阵窸窸窣窣,似有人欲退,旁侧一声奇怪的暗吼声。
紧接着,林中又冲上来十余人,公子白的眼中开始隐隐有血色。
暮晚的夕阳,仿佛受不了林中的血杀气,一点点开始西沉着。
风,把血腥之气吹向空气中,漫天晚霞也被染成了赤红色。
被鲜血和夕照染红的林中,尸体开始越堆越多。
最后一波人倒下去时,公子白的眼中已溅上了点点残血。
公子白将刀从最后一个活口身上抽出,一脚踹踩在地道:“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被公子白踩的额头冷汗密集,可他却依旧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公子白一阵冷笑道:“好啊,骨头挺硬是吧,既是不愿开口,那你就永远也别开口了吧。”
言罢,脚尖挑起地上掉落的刀,抬手便掐住了那人下巴。
下颌骨被掐张开,那人舌尖微微伸出,被迫颤动着。
公子白眼睛眨也不眨,手起刀落,便要向那人的舌尖割下。
“等……等,我说,我说。”那人大力咳嗽挣扎着。
公子冷笑一声,扔下手中的刀:“说。”
“你先放开,放开。”那人指了指公子白扔掐在他下巴上的手。
公子白冷哼了声,放开。
“是……”那人看着满地尸体,忽然猛地抓起地上的刀,便向公子白砍去。
公子白眸中寒光一闪。
下一刻,脚尖轻踹在那人手腕麻经上,刀被挑飞。
公子白顺手接过,眼睛眨也不眨,直接便对着那人的一只胳膊砍了下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人一只胳膊被砍下,瞬间鲜血狂喷,疼的险些要昏死过去。
公子白拿刀在他脸上轻比划着,语气慢条斯理,神情却冷得骇人:“还想再试吗?”
那人疼的再不敢做声。
公子白冷冷续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谁派你们来的?”
“住……住手。”林后,不知从哪里又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出两人。
看样子,似是之前被公子白吓得腿软,没敢上前的。
其中一人耷拉着头,硬着头皮向公子白道:“三……三公子。”
公子白瞥了两人一眼,声音冷凉道:“是姜诸儿派你们来的。”
那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哭嚎道:“三公子饶命啊,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齐君拿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胁,不敢不从啊。”
公子白将刀从地上那人脸上收起,忽然冷笑了声,将他踹回给那两人。
“滚回去告诉姜诸儿,如果他再敢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下次我砍的就是他!”
“是,是,多谢三公子大人大德。”那两人扶着地上的人忙不迭离去。
随着几人的离去,林中还有十多名潜伏的一起退去。
远远地,公子白听见其中一人唏嘘道,不是说三公子不会武吗?怎么下手这么狠辣,真不是人啊。幸好当时腿被吓软了,没冲出去,不然现在肯定也是那满地尸体里的一个了。
另一人接口道,是啊,一人杀了三十多人,这三公子真不是人啊。
对了,你看清他手上那把匕首了吗?我估计张老三到死,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头已经掉了,三公子真是一刃封喉,又快又狠啊。
公子白没再理会,只是转身快步向洞内奔去。
唇角,似是有血淌了些下来,身体似是受了伤,但他也顾不得了,得赶紧回去确认姬回雪的安危。
然而,待他回到山洞时,姬回雪不见了。
公子白的脑子瞬间风驰电掣,他的第一反应,姬回雪又跑回去了?不对,不会。
那是刚才那批人抓走了姬回雪?可脚步刚迈出洞口,又顿住了。
不对,姜诸儿的目标是自己,他不会抓姬回雪。
可又到底会是谁带走了姬回雪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公子白想了想,他忽然想起,那三人离去的时候,林中似乎有另一批人也悄然离去了。
他先前以为那是一批人,现在想来怕是不太对。
是调虎离山。
一念至此,公子白扔下手中的药,快步向外追去。
山洞刚跑出没几步,忽然脚下绊到了一具尸体,公子白险险立稳。
那尸体被翻过来后,竟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脸上的面皮被人撕去,已经看不清楚五官,只有身上的衣衫依稀能辨认出似是齐人。
公子白心下不由更是警惕。
地上有点点残血,公子白循着血迹很快便找到了人。
是之前在林中袭击自己的那几人。
那被砍断手臂的汉子,倒在一块大石边昏迷不醒,另两人坐在岩石上,正一筹莫展。
其中一人道:“老二,你说大哥现在这样子怎么办,咱哥两总不能就这么一路把他扛回临淄城吧?还有林中死的那些人,这回去可怎么交差啊?”
那被称作老二的人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忽然冷声道:“老大伤成这个样子,带回去也是残废一个,我看不如就这么把他扔了吧。”
那老三似是大吃一惊道:“老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可是大哥啊……”
那老二冷冷打断了他:“怕什么,反正三公子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差加他一个。”
“可是……”
他话音未落,眼前忽然定住了一只脚。
老三抬头一看是公子白,吓得惊魂失措道:“三……三公子。”
公子白没理他,直接抬腿便向那老二身下踹去。
那老二侧身避过,正欲还手,哪知公子白趁这虚晃的功夫里,却是猛地抬手向那人脸上扯去。
那老二被这虚招一晃,措不及防,竟被公子白从他脸上硬生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老三被这眼前的惊变张大了嘴巴,指着老二道:“你……你……”
公子白冷冷的看着那老二道:“你不是姜诸儿的人,你是谁?”
人皮面具被撕下,那老二也没表现出一丝丝的害怕,反倒裂唇一笑。
“齐三公子,难道不应该先关心关心,你家那位阿雪姑娘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