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知怎的,乐正宫雅和冷凝就一人拎着一个刚筑基的小鸡仔,水灵灵站在了那片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树林边缘。
其实乐正宫雅原本打算就地出发的,还是被沈彦宇联合冷凝给劝了下来,这才休整了一晚上,第二天再去查探。
正好白天阴气没那么重,若有个牛鬼蛇神的,对他们也更有利些。
话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元婴修士的遁光飞行十分方便。沈彦宇和贺晨风就像两个小鸡仔一样被自家师尊拎上了飞剑,几个呼吸间就到了目的地。
“不过师父,你为什么不遁光飞行?”沈彦宇掂了掂手上的剑,又瞧了瞧他师父的那柄,“师父也是剑修吗?”
“非也,非也,”乐正宫雅显得和颜悦色,抬手收剑入鞘——那是一柄蕴含着木属温和气息的灵剑,有着精致的碧色剑鞘,品级应当并非沈彦宇目前所能接触到的,“御剑飞行不是特别帅吗?”
“居然是因为这种理由吗……”沈彦宇真是哭笑不得,怎么自己师父也是……
“啊,是因为我觉得阿凝御剑飞行很帅啦。”结果不等沈彦宇想下去,乐正宫雅的话就再次刷新了他的思路。
他不禁怔愣片刻,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冷凝,就见冷凝轻轻点头,目光微微闪烁:“听师兄的。”
总觉得……这两个人挺不可思议的?
交谈间,几人已在树林中前行了五十步左右。贺晨风因来过此处,便在前头引领他们。
又走出了二三十步,贺晨风忽然顿住脚步,沉声道:“有血腥气。”
沈彦宇不禁也停下来认真探知了一番,却不知为何感到有些违和。
贺晨风没再多言,继续迈步朝前走去。
他走得很快,似乎越来越快……
草木枝叶擦过他的衣裳,不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贺晨风却似并不在意衣衫可能被刮破一般,越发只是一味地向前赶去。
“晨风,晨风?”沈彦宇追赶他已是有些吃力,“你怎么走得这么快?”
听闻这话,贺晨风猛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各外低沉:“有血腥气……肉和血混合的味道……”
沈彦宇又仔细闻了闻,着实没发觉有什么除草木清香以外的味道:“什么?”那种违和感却越发强烈。
贺晨风却又自顾自地迈开了步子,这回则是干脆跑了起来。
“晨风!”沈彦宇发觉事出反常,连忙想要叫住他,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了几乎遮天蔽日的浓雾,“这是……”
他回身去看,发觉原本跟在他们身后十步远的地方的乐正宫雅和冷凝也不知何时消失在迷雾中。
“晨风!贺晨风!”沈彦宇提高了音量,循着贺晨风消失的方向追赶而去。
“贺晨风!贺晨风!”
放出神识也会被浓雾弹回,无论去看、去听、去闻,都不能探知更多的信息。
树林的植物蠢蠢欲动,在什么力量的指使下潜藏在暗处,使得周围越发危机四伏。
某人的描述、某人的记忆、某人的经历,此时在沈彦宇飞快运转的大脑中重合。
他必须要找到贺晨风!
沈彦宇忽觉脚下土地翻涌,气息不详。他毫不犹豫飞身闪开,就见原本所站的那处有一黑衣人影破土而出……是一个少年的身影。衣服其实也不是本来便为黑色,而是因为原本的灰色衣服几乎都被污渍覆盖,看不出本来面目。
沈彦宇向来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抬手便朝那东西打出一张红色符箓——正是当初那个卖墨宝的店里伙计给他的。
符箓嘭一声炸开,化作一团猛烈的火焰,将那黑色人影打了个猝不及防,发出怪异刺耳的吼叫声,连连后退。
沈彦宇拔剑,剑刃锋芒毕现,上面几乎即刻便镀了一层隐约可见的火之气。
待符箓爆炸的烟尘消散,沈彦宇看清那人面目时,手中即将催发的剑却不由得被重新紧握住了。
“赵景泰?”
声音有些颤抖。
交手、不断地交手。受伤、不断地受伤。
面前这人满面泥泞,双目无神,虽与赵景泰模样一般无二,却叫人几乎难以确信这便是他。
“救救我……救救我……”
对,如描述、如记忆里一样的求助。
“好痛……好痛啊……”
浓厚的白雾,令人迷失。
那声音就似强行塞进耳朵一般,令人心神动荡,难以忍受。
“赵景泰。”
沈彦宇抬手,瞬时便刺穿了那正在伸出长长指甲、朝他袭来的“赵景泰”的胸膛。
他感到体内血液与真气都在沸腾翻涌。
这个“赵景泰”却行动并不受限似的,掌中黑气翻腾,操纵那些植物朝沈彦宇袭来!
这个“赵景泰”究竟是不是赵景泰还未可知,甚至连他的魂魄是否完全都不能确认。
沈彦宇没有退路,但是也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在绝处。冰晶之花里的真气并未被触发,便是最好的证明。
……有了,那新焰功法曾描述,若筑基者以己身元力催发,于大小周天调动,先凝于丹田,而后从掌心外放,即可为最基础的攻击之法。
但沈彦宇所需要的,是之后的内容。
若将外放元力暂作储存,以元力二次催发,再击出时就可获得三至五倍原来的威力。
只是要外放元力却不击发,又要以二次外放的元力去一并击出这一击,就是相当消耗元力、也极考验控制的做法了。
不过若不以掌心空握,而是此时以灵剑作载体,这难度便不再那般高,消耗的元力也会减少。
于是剑锋灵光乍现,随后大盛,发出极强的威力,将那些发狂的草木纷纷斩落。
沈彦宇不断向灵剑内注入元力,不断地在一剑剑的挥斩中消耗,却也因属性克制之故,所发挥的效用更大,最终使得那些草木都似乎有了惧意。
“赵景泰”仿佛是见情势不妙,喉咙发出奇怪的低吼,便要往别处撤去!
沈彦宇怎会放他就此离开?登时脚下生风,直追着那背影去了。
这林子有那么大吗?
这样一直跑着,跑着,也跑不到能出去的边界吗?
那浓雾越发厚重,呼吸间几乎能闻到其中水汽和一些不详的气味,使得沈彦宇神经紧绷,使用神识不断地尽可能触碰周围。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沈彦宇几乎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那浓雾才慢慢散去。
待他刚刚站定,便瞧见“赵景泰”扑向了一个白色身影,几乎让沈彦宇刚要稍稍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猛地绷紧!
他体内元力消耗大半,再打下去定不是对手——可他此时仅在看见的那一瞬间确信,那个表情木讷、静立不动的白衣身影,就是贺晨风!
哪怕他知道贺晨风是“重要角色”,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却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个放下心来,就眼睁睁放任贺晨风就这样下去!
“贺晨风!”
沈彦宇以目前能释放的最强大的神识,一遍遍地朝贺晨风撞去!
“赵景泰”受到干扰,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他身法诡异,片刻间已过来与沈彦宇重新战作一团,且隐约有野兽护食的意味,一直挡在沈彦宇跟贺晨风之间。
“赵景泰”似方才咬了贺晨风脖颈一口,便与其有了某种联系,使出的招式竟也隐隐有些水之力,似吸取了贺晨风的元力,化为己用一般!
那么换句话说,沈彦宇现在面对的,是绝对压制于他的消耗战!
怎么办?一旦他和贺晨风颈间冰晶花自动催发,这个“赵景泰”若以全力抵挡,将贺晨风的元力消耗殆尽,那可就危险了!
“钰儿,可是需要为师了?”
就在这时,一个模样温文尔雅、身着绿碧色衣服的修士翩然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衣修士——自然是来救场的乐正宫雅和冷凝了。
乐正宫雅神识一扫,便将现状了然于心,道:“钰儿做得很好。”
“师侄,试着唤醒吾徒,你与他最是亲近,应当方便。”冷凝声音不大,却叫沈彦宇听得清楚。
沈彦宇连忙点头,也顾不得丹田空虚,挥剑斩断那些扰人的草木,拼命朝贺晨风奔去。
“晨风!贺晨风!贺晨风你醒醒!”
他扑过去抱起贺晨风上半身子,抓起他手腕,将所剩不多的元力传入查探。
不知为何,贺晨风内府经脉隐隐发黑,似有不洁之物深入其中,又不得查探究竟。其神识依旧未有回应,沉入识海,不得唤醒。
“师父!”
不消他多言,乐正宫雅便已闪身来到近前:“风儿如何?”
沈彦宇将情况大致一说,乐正宫雅略一沉吟,道:“先带他回去。”
另一边,冷凝手上金光一闪,已是变了个捆仙锁困住“赵景泰”,手一提就于虚空中拎了起来:“这个也带回去,他有问题。”
“好徒儿,辛苦了。”
待沈彦宇将贺晨风背起,一行人往回走了去,乐正宫雅才将几人分散后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忽而见浓雾四起,便凭经验觉出其中不妥之处。既然沈彦宇先前已说过这里是可能有人布下阵法,那么他们很可能就是触发了这迷阵的某些机关。
于是他和冷凝决定分头尽快查明这阵的作用,并找出阵眼,尽快破阵。
“哎呀,这阵法有些规模,显然是几人合力而为,我破解也花了好些功夫呢。”乐正宫雅摇摇头,“我和阿凝都不擅此道,也只能慢慢摸索,因而来得迟了,还好我们徒儿争气。”
说罢,他安抚性质地瞧了沈彦宇一眼。
沈彦宇背上背着不省人事的贺晨风,依旧在坚持用神识传音呼唤他。贺晨风呼吸平稳,却同样不曾有苏醒的迹象,看起来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对友人的担心与理智上“他肯定没事”的清醒认知不断抗衡,让沈彦宇久久没有办法平静。
他毕竟也不曾遇到多少危险情境,哪能什么都淡然处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