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说的?想与我生相依,死相随,生生世世共白头。”
边无垠这话不大不小,但是却刚刚好,让周围的信男信女都听见了,他们纷纷侧目。
魏溪龄恼羞成怒,想反驳,可瞥见站在一旁憋笑的两个丫鬟,又生生忍住,心里不住唾骂边无垠厚颜无耻,谎话张口就来,也不怕菩萨责罚。
却没想,边无垠又继续道:“菩萨见你心诚,定然会答应的,去吧。”
他无视她满目怒火,将她轻轻往门带去,满目爱意地叮嘱,“不着急,为夫在这等你。”
不知情的只觉一个娇蛮任性,一个温柔宠溺。
年轻的女子藏不住的羡慕,年长的妇人满脸遮不住的慈笑。
更有热情的婶子直接帮衬道:“这等颜色的相公,还能如此深情,惯着你的坏脾气,可是攒了十世的福气都难得呦!姑娘你可得抓牢了!”
“来来来!”本是排上队的一个婶子也侧身让开,拉着她的手就往里推,笑道,“你先来,可别让你家相公久等了,若被旁的狐媚子勾跑了,你哭鼻子都来不及了。”
婶子们极为热情,你推我搡的,就把魏溪龄架到了跟前,她心上无助,有苦难言,看着边无垠的眼神越发凶狠。
却没想边无垠演上瘾了,他眼里露出无奈的笑意,轻声安抚道:“放心吧,旁人勾不走,我就在这等你。”
一句话更是让场面火热起来,魏溪龄只觉自己是那跳火圈的猴子,而边无垠就是那个训猴的卖艺人。
天知道他到底抓住了她什么把柄,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她只得乖乖跪在蒲团上。
其实她想要暗自对菩萨埋汰几句边无垠,可话还未组织好,已被她匆匆抹掉了痕迹,害怕菩萨当了真。
魏溪龄拿着平安符出来时,远远就瞧见了树荫下的边无垠。
他的目光似是一直关注着这个方向,她与他瞬间对视上,他对她扬起了笑。
而后他的眼神虽然还在关注着她,但她知道,他已在认真听着单骁说活,许是单骁在汇报着事情,他的神情隐隐流露出他原本清冷矜贵的上位者模样。
他就站在那,已是人群中的焦点。
周围或近或远站着一些年轻的姑娘,或许是因羞涩,也或许是因方才他当众捏造了她与他的夫妻关系,虽然她们眼里的爱慕之意极为明显,但没见有人上前一步。
魏溪龄缓缓走了过去,将平安符递给他,他却没接,解下了腰间的香囊塞给她,还对他挑了挑眉。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像是个争宠的孩子。
她愣怔了一瞬,将这股怪异的感觉抛掉,默不作声将平安符放了进去。
收紧香囊时,她咬了咬牙,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带,将他往自己跟前拉近一步。
今日晨起,她便替他更衣,是以一时之间,魏溪龄也没有多想,只默默将香囊系回去。
可边无垠显然怔了怔,完全未料到她这般举动。
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目光一路抚过她扑闪的眼睫,她抿着的唇瓣,还有在他腰间,仔细忙活的一双手,只觉得胸口跳动得有些厉害。
“生相依,死相随,生生世世共白头。”
边无垠再次说出了这句话,魏溪龄不解地抬眸,却见他眼眸中翻涌着一丝异样的情绪,“菩萨面前,不打诳语,你既然承认了,就得做到。”
魏溪龄皱了皱眉,扫过他隐隐翘起的嘴角,只觉得他戏瘾太足,垂眸给香囊打好了结,她就松了手,没想他却握住她的手。
手背上传来他的温热,她忍不住想要抽回收,却又被他越发紧紧扣住。
他固执地看着她,像是非要等她一个回应。
魏溪龄有些不解了。
“主子。”
单骁突然出声,引得边无垠微微侧了脸,见单骁小声汇报事情,魏溪龄再一次想抽回手,却还是被他紧紧抓住。
她无奈地撇过眼去,却无意瞧见了芳心破碎的姑娘们,她只好再回过脸来。
“该回去了。”
边无垠将她拉近了些,那双凤眼蕴了笑,竟是藏不住一股张扬和得意,她听得他轻声道:“收网了。”
边无垠安排她来兴来寺的目的,魏溪龄略有猜测,正如他伪装成一个被女人迷得不思正事的男人一样,为的就是让方习治放松警惕。
而今日百姓当面求边无垠做主,也是边无垠刻意安排,百姓状告之事也并非方习治所为,仅仅只是那些收税粮的衙差自行的举动。
至于为何有这么多百姓齐齐鸣冤,一部分是因为边无垠早有安排,另一部分是有些百姓自主就站在同为是百姓一边,自发的行为。
而正是因为方习治并没有做这等事,他才会答应得如此畅快,并将账本尽数搬出来让人查阅。
可即便是造假的账本,依然不能全然安全,总能被人瞧出蛛丝马迹。
方习治本是谨慎的人,但是又太过于谨慎,正是由此,他即便是相信了边无垠如今是被美色迷了眼,也还是会担心被旁人瞧出了端倪。
边无垠便是拿捏了方习治这样的心思,所以才给方习治创造了机会,一个他不在场的机会。
太子出行,自然带走大半的人,但是暗处的人已足够盯梢。
方习治果真趁着这个机会,令人立马抹去了遗留下的痕迹,而却正好中了边无垠的计,最终人赃并获,让边无垠省去诸多麻烦。
魏溪龄跟随边无垠回到府衙时,所有可疑人员都已被控制。
方习治还在鸣冤,直说是被诬陷,甚至还扬言要状告崇文帝。
却没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崇文帝的圣旨就送到了边无垠手上,将方习治的脸打得响亮。
边无垠不眠不休,连夜审问。
魏溪龄本想旁听,但却被边无垠直接拒绝了。
倒是并没有说她不能听,而是说,她不能真就坐稳了迷惑储君的狐狸精角色。
“我不在意。”魏溪龄直言,“我本就是个假的,等杀了张疏怀,我便离开了,哪里需要在乎这个虚名。”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让边无垠不快,他脸上瞬间结了冰。
他眯着眼打量她,久久未开口,周身强势霸气在一瞬之间展露无遗。
魏溪龄很久都未曾见到过他如此,此刻终于意识到,平日里他竟是收敛了所有锋芒。
不知为何,看着他此刻的眼神,她有些犯怵。
“……那我不去了。”
魏溪龄还未说完,已迅速溜走。
反正这般重大的事情,说书先生一定会说得绘声绘色,定然比在地牢里听得还有意思。
这般想着,魏溪龄便回了厢房,踏实地睡上了一觉。
她不知,一整晚,方习治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甚至单骁都有些琢磨不透,边无垠今夜怎会如此狠辣。
不过一夜之间,边无垠就将方习治的底掏了个空,拿到了厚厚一摞供词。
边无垠未有拖延,翌日一早,就要押解相关人员进京。
别说府衙门前,就连城内一路上都围着许多百姓。
魏溪龄坐在马车上,听得有百姓高唱太子殿下千岁,她掀开车帘去看,那些跪拜的百姓瞧着都极为尊敬臣服。
到了囚车经过眼前时,那些百姓便站起身咒骂了起来,甚至还朝囚车丢菜叶子和烂鸡蛋。
方习治被单独关押在第一个囚车里,他闭着牙垂着头,对百姓的咒骂似乎已无动于衷,就连烂鸡蛋液从他发上滴落在他身前,他依然是一动不动缩在角落,早没了半分昨日反抗的气势。
今日一早,见到方习治时,魏溪龄足足看了好半响,差点认不出来。
不过是经过了一夜,竟然已是面部全非。
倒也没瞧见脸上有多少伤处,只是突然之间就长出了半头的银发,死气沉沉,恍若已死之人。
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魏溪龄不由的心生好奇,她收回了眼,将车帘放下。
马车徐徐向前。端坐着的人正闭着眼休息,魏溪龄偷偷瞥了一眼,不再看他。
边无垠周身冷漠的气息太浓厚,她觉得不惹为好。
毕竟没必要不是吗?
为避免横生枝节,早日回到上京,返程走的是陆路。
在马车上颠簸了半日,队伍终于就地短暂地休息片刻,魏溪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一方面为了活动活动筋骨,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和边无垠接触上。
他虽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但她总觉得马车上凉飕飕的。
魏溪龄扫视了一遍队伍,见到单骁正往这处走,她立马先一步向他跑去,挡住了他的脚步,“还有没有马?给我一匹。”
比起马车里冻人的气息,她觉得还不如骑马吹冷风。
没想,单骁只是扫了她一眼,就直直地看向三丈开外,边无垠的马车。
魏溪龄以为边无垠也走了下来,回过头去,没瞧见人,心上不由放松了些,可单骁诡异的沉默,却还是让她觉得莫名忐忑起来。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我只听命于殿下。”
单骁冷冰冰的回复,与他的主子简直一脉相承。
不就是借一匹马的事,又不是不还?
若是有空余的,借她一匹怎么了?
魏溪龄还在原地不住埋汰,单骁已拿着干粮和水走到了马车旁,他敲了敲车窗,车窗未开,单骁又拿着东西原样走了回来。
“让你送进去。”
魏溪龄还在四处搜寻,看看有没有闲置的马匹,打算直接牵一匹,听声回头,却见单骁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她跟前,他依旧是面无表情。
垂眸扫了一眼,魏溪龄也学着他一板一眼道:“我只听命于自己。”
说完她就转身就往一旁走去。
一般,以防意外都会备有多余的马匹,安排在队伍的末尾。
魏溪龄不理会单骁,正要往队伍后走去,单骁却直接拦了她的道。
她往左,他便拦左,她往右,他便拦右。
“我又不是他的丫鬟!”
魏溪龄怒瞪跟前的拦路人,心中越发不爽利。
这伺候人的事情怎么就到她头上了?
可单骁丝毫不退让,只是皱了皱眉,就纠正道:“你是殿下的女人。”
一句毫无情绪的话,却是让魏溪龄愣了愣,而后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恼怒袭来,让她脸上瞬间爆红。
“我不是!”
单骁依旧面无表情,她的否认像是落入湖中的一滴水,未能掀起半分波澜。
一股憋屈堵在心口,魏溪龄咬了咬牙,再次强调:“我不是!”
话才落,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就远远见两匹骏马奔驰而来,魏溪龄看去,觉得那不是边无垠的队伍,忍不住脱口问道:“那是谁?”
“威武军,圣上着裴将军来押送方习治。”
趁着魏溪龄愣神之际,单骁直接将手中的干粮和水扔向了魏溪龄,他未有停顿,大步朝那两匹骏马迎了上去。
还未有多想,魏溪龄已不自觉伸手接过,她垂眸看了看,一时之间不知该恼怒自己,还是该恼怒单骁。
“我说了不是!”
魏溪龄再抬眸,却只见单骁的背影远去,那两匹骏马急停在他跟前,马上的人一跃而下,三人说道了几句,而后单骁就领着人,一同往边无垠的马车走去。
魏溪龄站在原地,思量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威武军的裴将军,不就是裴越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