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席地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她望着窗外的璀璨灯光,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坐这里来。”
何骥挨着时年坐下。
从这里既可以俯瞰高楼下的车水马龙,又能仰观塔尖上的浪漫星辰。
时年的手捧住何骥的脸,身体贴住何骥的胳膊。
何骥从没和女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感觉到一团柔软欺身而来,体内的血霎时沸腾起来。他闭上眼,害怕看到时年会让他更难受。
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变热,时年另一只手向下探去。很快她轻轻捻上了一块石头。
何骥难忍嗓子沉闷的呼吸声,他的手狠狠抓住地毯,害怕一松手就会把力气全用到时年身上。
他想说时总能不能停下。可是他知道那没用。
他眉头紧锁,努力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甚至感觉到疼得快要爆炸。
不行,他必须尽快用凉水冲洗。
就在他快要张口祈求的时候,时年的手突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深深呼吸喘了口气,刚睁开眼想要起身,时年翻身坐在何骥的身上。他们之间只隔着一条绸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和喘息声。
何骥不敢再看,重新紧紧闭上眼。
时年在他耳边呼气如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出家人。”
何骥嘟囔着说:“如果我是出家人,此时我只能以死谢罪了,哪儿还能再跟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戒。”
“我们犯戒了吗?”
何骥惊讶睁开眼,似乎是吃惊于时年忘记了他们至少接过吻:“对,我们是没有真正的肌肤之亲,但现在……”何骥说不出口。
时年冷哼:“难道出家人不更应该讲究因果报应?你既然要代兄偿债,就该说话算话,不能抵赖。”
“可是佛家也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手里握的是屠刀,而你是好人,不该杀你?”
何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咬了咬牙,低下头没有说话。
还想要解释,才发现时年的春光尽收他眼底,他的身体于是更像石头了。
何骥知道自己已经到忍耐的极限了,连忙推开时年,跑进浴室,用冷水从头浇下,总算平复下来。
再从浴室出来,时年已披上松散的披肩,整个身体陷入沙发中,喝着红酒侧身看窗外的夜景。
何骥走过来,离时年越近脚步越沉越慢:“时总,对不起。”
时年灌了口红酒,摇晃起酒杯:“你到底为什么要帮你哥哥还债?你不知道现在早就没有父债子偿的法条规定了,何况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呢。”
何骥喑哑着声音说:“我觉得对不起你的妹妹。我虽然没有这方面的信仰,但是我始终认为因果循环,如果我不还完因为我哥哥欠下的罪孽,我就会有更多的厄运降临。”
时年被大口吞咽的红酒呛住,猛烈咳嗽起来。何骥走上前,帮她轻轻拍背。
时年打开他的手:“你如果早生一百年,绝对是个出家的好苗子。但是你既然这么说,我反而觉得确实不应该把账算到你的头上。你的父亲和哥哥没给你的母亲和你带来任何好处,却不断的给你们带来各种各样的磨难。如果我再因为你哥哥折磨你,好像显得放过了恶人,让你这善人反复经历不幸。这是不是说明,你的因果循环论是对的。”
何骥没有回答。
时年扬起手:“你走吧。”
何骥犹豫地抬起头:“你确定?”
“怎么,怕我反悔?”时年把红酒杯放在茶几上,“还是你不想走,想在这陪我?”时年戏谑地笑了起来,“你一点都不想走对吧?你该不会是已经痴迷上我了?”
何骥眼神躲闪,无法回答。
时年觉得有趣起来,她跳下沙发,走近何骥身边,托着下巴抬头看他:“我听说,越是自制力强的男人,越会在意动心的第一个女人。我是不是已经让你动心到这个地步了。”
何骥后退了一步:“时总,您刚才说,要放我走了。”
时年心生不满:“咱们两个之间,只能我说进和退,你没有资格。这点是我们早就达成的共识不是吗?”
何骥却又试图探知时年的底线:“可是您刚才不是也说,现在早就没有父债子偿的法条了吗?既然您说了,我认为我可以减轻内心的不安和罪孽了。”
何骥又后退一步:“时总,我先走了。”
“站住,”时年冷着声说,“你在耍我?”
何骥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时年换了笑脸:“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喝杯酒罢了,你这么着急走了去哪?”
何骥身体未动。
时年走到酒架上,没有拿红酒,而是拿了一瓶烈酒,倒进高脚杯里:“好学生喝过酒吗?”
何骥说:“喝过白酒和啤酒。”
“酒量怎么样?”
何骥说:“我很容易喝醉。”
时年把烈酒递给何骥:“那正好,尝尝这个。”
何骥把酒接了过去,闻了一口,没有喝。
时年坐回到沙发上:“犹豫什么?赶快喝呀。”
何骥提了口气,然后闭上呼吸,仰起头猛地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呛地何骥直咳嗽。
时年这才高兴起来。
何昂诓骗时宁的时候,是不是和自己现在有同样的心情。
可是高兴的时间不长,何骥冲到洗手间呕吐起来。
她一面爽快,一面又对自己心生鄙夷。
做错事的不是何骥,而是何昂。她现在折磨何骥,究竟是为了给妹妹出口气,还是给自己过去没照顾好妹妹才让她被人欺负找个发泄口?
其实她只是不想承认妹妹受伤害她也要负重大责任吧,就算过去不用负责,现在她也该做好妹妹的心理安抚工作,而不是在这儿泄私愤。
何况如果妹妹要的真的是对何骥的折磨,她为什么不敢告诉妹妹?因为以妹妹善良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时年意兴阑珊地放下酒杯,光脚踩在地上,走进洗手间:“何骥,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不会找你来干这种可笑的事情了。但是也请你记住自己的承诺,用你的汗水、用你的一辈子还清那300万。”
——
时年放走了何骥,心里轻松不少。
她太记仇了,从小就是睚眦必报争强好胜的性格。谁若是欺她一分,她必还回去三分。
也正是她不肯落于人后、不服输的性格,才让她在商战的厮杀中成功存活下来,甚至一度到行业龙头的地位。
但是,时年同样能忍常人所不能,越久经历练,越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
妹妹时宁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经过两三个月的努力,她已经办完了休学手续,申请了国外的暑期学校,趁空闲的时间,时年帮时宁找人带她去了一趟法国,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海洋里休养静心。
时年渐渐把何骥的事情都抛之脑后,除了每个月会按时收到他的一笔几千块的款项以外,再没有其他交集。
7月中旬,时宁飞到大洋彼岸。飞机落地那天,时年看到时宁关闭已久的朋友圈渐渐又有了九宫格照片。
时年不得不想起那句经典语录——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任何拥有大量金钱的人向没钱的人哭惨说钱也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绝对是想从穷人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
时年退出朋友圈,微信又收到何骥的信息——是一笔2000元的转账,备注还钱。
时年觉得,不应该再让他在极度拮据的情况下掏空他的口袋。她不缺钱,实际欠债的又不是他,没必要把人逼到穷途末路。
时年点开何骥的微信,没有任何交代的,直接把何骥删掉了。
很快,时年又收到一条信息,来自邱风,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邱风虽然学计算机,但有丰富的文艺细胞。大学毕业后,时年继续从事相关行业,邱风却因在大学期间发表的两部漫画成为国内知名的漫画家。
邱风文理结合,最近在创作一部未来题材的科幻作品。
她数次找时年寻找灵感,还去她公司实地体验过几次——当社畜的滋味。
在时年公司实习的时候,她画的几集漫画被粉丝戏称最有班味的漫画,甚至被粉丝怀疑画完这部邱风就准备退圈上班去了。
时年以为邱风又来打秋风,找她寻找灵感,却没想到邱风在电话里说:“你知道秦松现在在哪吗?”
时年微微一怔,却装作毫不在意地说:“他在哪关我什么事?”
“特大消息,他今天问我你住哪里,还说他要去找你,就今天晚上。”
时年胸口闷滞:“你没告诉他吧?”
“我又没疯,干嘛告诉他这个。”
时年送了口气。
“但是他知道你公司在哪,这会儿没准已经到你公司楼下了。我看他事业正得意,没准是回来寻找情场回忆了。”
时年冷哼:“他以为自己是谁,当初我跟他提分手,也不是因为他事业不行啊,怎么事业一成功,就想来找我翘尾巴。”
这么说着,时年却早已慌成一团了。
原来那句越自律的人越会对第一个动心的人印象深刻,不只是对男人,对女人也同样适用。
电话那头,邱风疑惑声起:“这么多年你也没告诉我,你当时到底为什么那么决绝的跟他分手呢?有人还猜测说,是你们中有人绿了另一个,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时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因为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