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玉战战兢兢跟着端王的侍卫出了门,那侍卫嫌他脚步慢,拎着领子跳上临街屋顶。
“指个方向。”
那侍卫声音冷酷无情。
“那个那个……我能问问跟我一起的老兄在哪吗,我得先给他说一声……”
柴家玉的声音在靖久冷漠的眼神注视下,渐渐变小直至无声。
“指路。”
依旧很冷酷。没有一丝人情味。
柴家玉不敢再言,手指颤抖,指了指那日走过的小巷所在的地方。
靖久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我是不是就不用去了啊?”毕竟方向已经指出来了。
柴家玉小心翼翼看着靖久。
靖久没搭话,反是将柴家玉夹在腰间,一跃至另一屋顶,言简意赅:“你也去。”
“啊啊啊啊啊,我恐高!”
空中传来柴家玉惊恐的喊叫,风顺着他张开的大口灌进肚子。
靖久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夹着他在屋顶飞跃。
而被柴家玉担心的老兄,正悠哉悠哉坐在房间里看似认真地写着歉书。
“行了,他被带走了,把你面具摘下来吧。”
谢韵灵将剥好的荔枝递给柴家玉口中的“老兄”。
“啊,谢小姐,男女授受不亲,此物我不能收。”
“老兄”一脸惶恐样,放下毛笔连连摆手。
“谢、韵、澜!”谢韵灵看着“他”后撤的动作,一阵无语,“演上瘾了是吧?”
谢韵灵绷起脸,眼神严厉看着对面易容过后的妹妹。
谢韵灵生气了,谢韵澜见好就收,讨好笑着接过谢韵灵举着的荔枝。
“好姐姐,我错了,错了。”
柴家玉称兄道弟、相识恨晚的“老兄”,是谢韵澜假扮的。
谢韵澜别的不行,易容变声最是拿手,听到姐姐要查柴家玉,自告奋勇接下。
谢韵澜坐在镜前,仰起脖子,一点一点将贴上的面具撕下。
“白芷姐姐,没吓到你吧?”
谢韵澜洗把脸,凑到坐在一旁看着琴谱的白芷身旁。
白芷放下书,微微一笑:“哪能啊二小姐,下次再有这事还找我哈,下次给二小姐你友情价。”
谢韵澜看着白芷伸在面前的手,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摇着扇子,一脸懊恼:“上次,上次有谈多少银两吗?”
“十两银。”
“胡说,上次说的,明明是一两啊,狮子大开口哇。”
谢韵澜扇子也不摇了,连忙从怀中摸出碎银放在白芷手中:“拿走拿走。”
“多谢二小姐。”白芷装模作样道谢,正欲转身,忽想起一事,“二小姐,歉书还没写完给我呢。”
谢韵澜不言语,只是眯起双眼。
“一时玩笑,小女子这就走。”
白芷施施然走了。
谢韵澜松口气,起身又凑到翻看账本的姐姐身旁。
“阿姐,端王和江姑娘走了?”
“嗯。”谢韵灵抽空回她。
审柴家玉没花太大功夫,靖久带着柴家玉出门后不久,李渝就带着江之禾走了。
“她们去做什么了?”
“不知。”
谢韵灵自然不知两人的行径,主子家的事,是她能知道的吗……
“实在闲,就去背书。”
谢韵澜哀嚎着跑了,徒留谢韵灵在原地摇头。
李渝带着江之禾回王府看马了。
李渝的一时兴起,和江之禾讲起“马夫的叛变”,话头一转问江之禾有没有骑过马。
江之禾摇头。她只坐过马车。
李渝拍拍额头,也是,是她糊涂了。
京城街道严禁纵马,李渝兴头上来便会牵着自己养了许久的马,在城外一片空地遛遛马。
那匹马陪了李渝多年,是她母后送她的生辰礼,从不经外人手,都是李渝自己养大的,跟王府的其它马分开了养。
李渝带着江之禾在王府穿梭,穿过连廊穿过院落,来到专门建的马厩前。
四周干净得很,红栏柱灰瓦,檐角挂有铜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草料整齐堆在一角,一匹灰白马立在其中。
鬃毛如瀑,乖顺搭在马身,随着马的晃动在阳光下泛着光,油光水亮的骏马。
李渝摸着马脖子,那马十分温顺低头蹭着她。
“它有名字吗?”
“名字?小花!”
李渝笑着说,那马却在听到“小花”之后,似是不满,鼻子喷气。
江之禾好似在小花眼底看到了嫌弃之意,本来蹭着李渝的灰白马踢踢踏踏朝江之禾身边走来。
李渝眉头微皱,看着小花。
多年的信任,理智告诉她要相信小花,情感上却怕小花真脱离控制,毕竟这马的脾气算不上好。
李渝的担忧多余了,小花凑到江之禾身旁,先是用鼻子好奇地嗅了几下,随后便用大脑袋蹭着江之禾的手。
江之禾被它蹭得小步连连后退。
她退它进,她退它进。
热情过了头,江之禾快被它推出去了,李渝连忙伸手帮忙。
李渝拦下小花,故意板着脸道:“回去。”
小花听到命令后,老老实实回到原位。
李渝轻声叹气,拍拍小花,转头对江之禾道:“它喜欢你,第一次见它这么亲人,以前性子烈得很,没几个人能接近它。”只是近些日子稳重了些。
“是吗?”江之禾伸出手学着李渝摸两下小花的脖子,“你长得真好看。”
“跟我比呢?”
李渝脱口一句,江之禾惊讶。
“啊?”
这是能比的吗?江之禾略有些麻木想,李渝总是语出惊人。
“王爷,这不能比的啊。”
江之禾连忙摆手制止她奇怪的想法。
李渝说完方觉失言,食指勾了下鼻头,抬头望天:“阳光真好啊。”
江之禾:“……”
太生硬了……
“好看的。”
算了,还是哄哄她吧。
李渝的嘴角微微抽动,一副想笑又要憋住的样子。
“王爷,想笑就笑吧,这是事实不是吗?”
李渝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扇子,“唰”一下打开挡在脸前。
太突然了,江之禾一时无言。
李渝的袖子好像无底锦囊,时不时掏出来点东西。
两人没在此地停留太久,李渝拉着江之禾去了城外空地,已经成了李渝半个跑马场,扬言要教江之禾骑马。
“那句话怎么讲来着,技不压身,多学点没亏。”
说完,李渝自我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江之禾在以前看的江湖话本子里,看过她们纵马行天涯的潇洒,以前只是靠着自己想那是怎样一副画卷,如今能亲身体会,她自是愿意的,顺水推舟接受。
这片跑马场里王府在城郊的庄子不远,李渝先带着江之禾在庄子里换了方便的衣物。
一身红色劲装,长发高高束在后面,红色的丝带随着风飘动,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李渝。
李渝拉着江之禾轻轻转了个圈,独属于江之禾身上草药的味道飘来,清香中夹杂着苦味。
刚刚好的尺寸,江之禾换上后,忽地想起赏花宴时的衣裳,和现下的衣裳一样,恰好是她的大小。
“王爷,你还记得之前那件靛蓝色长裙吗?”
“怎么了?那个颜色很衬你,但还是红色最相衬。”
李渝还在看江之禾晃动的衣角,随口应道。
“王爷怎知我的衣物大小的?”
她不记得讲过。
李渝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在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
“你还记得你救我那年,你说伯母做了衣裳给我……”
不止一件不止一次,李渝有次在江之禾外出后刚好碰上江母在屋内裁衣,她闲不住去帮忙,恰巧那时江母给江之禾也做了。扯的布是两人的量,李渝从量布定型一直都待在一旁帮着忙,加上她记性好,自是记得清清楚楚。
有些久远了,李渝点到为止,至少让江之禾知道自己不是喜欢窥探她人秘密之人。
“走吧。”
庄子里也养有马,李渝专门为江之禾挑了一个性情温和、步伐稳定的黑马。
也是江之禾一眼看中的黑马,当时它就立在马厩中,安安静静和一旁来回跑动的红马形成鲜明的对比。
牵至空地,李渝将小花放在一旁,任它跑着撒泼去了。
“别怕,先摸摸它,它性情是温和的,观察它的样子。耳朵树立,眼睛放松,这是正常情况,可以接近。从左前方慢慢靠近……”
李渝仔仔细细讲着,就差上手手把手教江之禾学了。
李渝紧紧盯着江之禾和黑马的动作,但凡一方有不对之处,她立刻就可以上手。
还好,没出意外,江之禾的天赋出乎李渝的意料,她竟意外地十分有骑马的天赋,上手极其快。
短短一段时间,江之禾已经可以稳稳拉着黑马慢慢走动了。
“保持直立,慢慢来慢慢来……”
“阿禾很厉害。”
李渝朝她竖起右手拇指。
江之禾呆呆歪头看着她。
“哦,这个,母后说这是表示‘棒’的意思。”
江之禾笑起来,方才飘来挡住阳光的云缓缓游走,她逆着光,李渝一时看不清江之禾的表情,李渝不自觉眯起眼睛。
红丝带随风飘着,四周青草盎然,空气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慢慢能小跑起来,李渝将一旁啃草地的小花拉来:“阿禾,要跑跑吗?”
江之禾笑着点头,明媚得不像话。
李渝跨上小花,和江之禾隔着一匹马的距离并肩骑着马在空地上小跑。
两人一直向前跑着,李渝对此地了如指掌,时不时指指周围冒出来的不常见的小花。
其实江之禾都认识,毕竟是常年混在山里的姑娘,但她依旧一副好奇的样子听着李渝讲,时不时捧场笑笑。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跑出距离很远了,来时的庄子已经化作了小黑点,李渝惊觉离开太远了,便调头要回。
刚转过身,江之禾突然叫住了她。
神色紧张,带有疑惑。
“王爷,你看,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