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尚未开口,柴家玉便凑了上来,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出了事,他跑不了,连忙解释:“谢姑娘,他确是头次来,不懂咱们这的规矩,我替他道歉。”
“头次来?不懂?那柴公子不是头次来吧,难道柴公子也不知咱这楼里的规矩?还是说,柴公子是想和楼里作对,故意带人破坏楼里的规矩?”
“不是的不是的谢姑娘,误会,都是误会,我这朋友一时喝多了,失言失言……”
柴家玉白着脸语无伦次解释。
谢韵灵冷冷看着他。
“误会吗?”
“是的是的。”
见她有松口之意,柴家玉连忙附和。
“那合该和我楼里的姑娘赔礼道歉吧?都是清白姑娘,谁受得了柴公子您的朋友空口诋毁呢?”
“是是是。”
柴家玉在她凌厉的眼神下,冷汗直流,却不敢擦一下。
就算他叔父是柴静生,他也不敢得罪春花楼。
“柴公子请吧?”
柴家玉白着脸,带着身旁的朋友,跟在谢韵灵身后离开了人群中央。
二楼目睹一切的李渝和江之禾对视一眼。
李渝把最后一颗坚果扔进口中,摆手示意江之禾:“走吧阿禾,该我们出场了。”
两人并肩穿过人群,盯着谢韵灵等人,不时走走停停。谢韵灵几人步上楼梯时,一小二穿着的人迎上李渝,带着两人前往二楼的一房间。
是以,柴家玉跟着谢韵灵进门后,看到了坐在正前方摇着扇子的李渝,和坐在她一旁的姑娘。
柴家玉一路上来,一直在止不住表达歉意希望谢韵灵谅解,已经做好了被狠狠宰一顿的准备。他本以为赔礼道歉扔个钱这事就完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端王会在这里啊!
为什么会牵扯到亲王啊,柴家玉不敢深想,两股颤颤,腿抖成了筛子。
看这架势,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柴家玉看着谢韵灵走到李渝身后站立,一副接下来的事情由端王解决的样子。他扑通一声就拉着身边跪下了。
他……他最近也没犯事啊……
柴家玉虽然糊弄读书、不参加考试、混迹各处,但他曾见过李渝几面,为了“撒泼”时不撞上皇亲国戚,他有努力记过他们的样貌。
端王他印象最深,因着其和小时见过的当今太后,眉眼极为相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眉眼放在太后身上叫美艳含情,放端王身上便有些女气。
曾有人不要命酒后“以貌取端王”,嘲笑其不过是一美丽瓶子。话传到端王耳中,那人一次饮酒后意外溺湖身亡,有人猜测是端王所为,但又没证据。再加上那之后,李渝带兵上阵,威慑边疆外邦,立下赫赫战功,再没人敢“调侃”亲王的样貌,反是成了冷酷活阎王的形象。
京城纨绔子弟中曾这样流传过一句话:宁得罪阎王,也不要得罪李无更。
这句话流传时便传到了李渝耳中,还是她进宫请安时母后提了一嘴。
当时的母后笑到仰倒在父皇怀中,李渝表情一言难尽。
她母后还火上浇油:“多好啊,你以后出门可以横着走了。”
说完,不知她又想到什么,刚憋回去的笑又没忍住,哈哈笑着。李渝敢说那笑声几乎将宫殿角落的灰震落。
李渝:“……”对着自家娘亲,李渝也不能发作,咬牙咽下,午膳都没吃跑了。
主位上的“活阎王”一言不发,柴家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能做什么事情得罪端王。
难道刚刚那姑娘是端王相好?
不像啊,端王旁边坐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姑娘,能离端王那么近,那姑娘才是最不简单的人物……
“看什么呢?”
冷淡的声音响起,像刀子般割在柴家玉身上。
冷汗冒出,柴家玉收回乱瞟的眼睛。
“王爷,您怎么降尊来这了,草民,草民的朋友是无心之过,一时失言才……”
想不出来,只有这事了,柴家玉小心翼翼等着李渝开口给他个痛快,太折磨人了,他回家一定听叔父的话老实待几天……
李渝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拿起桌上柰果,一下又一下削着皮。
“王爷……”
“闭嘴。”
李渝削着果皮,动作干净利落,将其切成小块递给江之禾。
一阵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沉默。
“王爷,白芷姑娘来了。”
是方才的舞女。
柴家玉提心吊胆的沉默终于过去了,李渝屈指敲敲桌沿,对柴家玉道:“道歉。”
柴家玉如蒙大赦,连忙拉着身边的朋友喊着“见谅”“失言”,他的朋友没见过这阵仗,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一个劲儿抖。
江之禾接过盘子也不敢动,将其放在手边,看着面前的人。
那叫白芷的姑娘抹着泪一言不发,柴家玉一脸不安和无奈。
“姑娘,你开个条件吧,要我们怎样都行,只要你能消气。别因着我们一时蠢言,伤了你的身体。”
柴家玉和身旁男子用尽毕生所学话术,才哄住了人。
全程,谢韵灵就在身旁看着。
白芷抬眼看了自家小姐,谢韵灵贴在一旁的手指勾起。
“罢了罢了……小女子也不是小气之人,不敢劳烦柴公子,没什么要求,只是不知柴公子,能否让您这位朋友写封歉书……”以表衷心悔过。
柴家玉一听不要他钱,心安了,一封歉书而已,他朋友饱览群书,不在话下,他拍着胸脯打包票:“姑娘放心,我这朋友别的不行,写东西那是一等一的,是吧老兄?”
柴家玉笑着拍拍身旁人,身旁人勉强笑笑,点头:“过誉过誉。”
“那,便随我来吧。”
白芷说着便要将那人引出房间,柴家玉一看,回头要和李渝告退。
脚还没迈出一步,被叫住了。
“柴公子,留步。”
“还……还有我事啊……”
柴家玉僵在原地,看着结交的老兄被白芷带出去,谢韵灵也跟着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李渝和江之禾,以及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侍卫。
柴家玉见此,心中警钟大作,甚是不安。
只见李渝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抬手轻飘飘扔过来,缓缓落在柴家玉脚边。
柴家玉弯腰捡起,这一看不得了。
纸上的图案赫然是他捡来的荷包上的绣花。
柴家玉故作镇定,勉强扯开嘴角:“王爷,这是?”
李渝茶杯端在唇边,挑眉看他:“你不知道?本王以为你对此最清楚的。”
话音刚落,柴家玉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李渝身后的侍卫按下跪在地上。
“王爷王爷,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干啊!”
慌得他连谦辞都不用了。
“你可知,这荷包是外邦人之物?本王前些日子查一勾结外邦谋逆案,你猜查到了谁身上?”
“我不知道……”
“你叔父。”
“不可能不可能的王爷,叔父最是忠心耿耿,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突然扯到了他叔父身上,柴家玉平常再混蛋,也知道自己如今享福的生活离不开叔父,连忙为叔父开脱。
“是啊,本王也觉得不对,所以,本王的人查到了你身上,而你……”李渝故作深沉,转了一圈手中的匕首,勾起嘴角,“恰好有一个绣有外邦神花的,荷包……”
“世上怎会有如此巧之事,难道,是你勾结外邦之人,又将其嫁祸给,柴静生大人?”
“不是的不是的。”
柴家玉整个人都乱了,想反驳想辩白,但李渝没给他机会,接着问他。
“哦,不是你嫁祸,那这就是你叔父的想法了,毕竟你的银两都是柴大人给的不是吗?”李渝冷着脸,飞快扔下匕首,“啪”一声拍响桌案。
“说!荷包哪来的!”
“我说我说,我捡的,我捡来的。”柴家玉一把鼻涕一把泪,上半身还被侍卫按着,无法动弹,糊了满脸。
“捡的?”李渝一脸“你看我信吗”的样子看着柴家玉。
“是真的。”
那几日,他和一群朋友整日鬼混在一起,他们起哄让他做东,好言好语不间断,哄得他飘飘然,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谁知没几日便将叔父给的银两花光了。他不敢和叔父讲,讲了必要跪祠堂,先前膝盖的伤还没好。
一日他外出,在一偏僻小巷看到遗落在地的荷包,四下无人,里面银两充足,他便起了歹心……
“那你为何在看到此图案时惊慌?”李渝趁着他混乱时再次逼问。
“叔父跟我说不问自取便是偷,我这是捡的但没返还失主,不就是偷吗……我不敢让外人知道,有人给叔父告密我就完了。”
李渝眯着眼睛,问道:“你敢让叔父知道吃喝嫖赌,不敢让他知道偷东西?”
“我没嫖赌啊,春花楼不是不允许嫖赌的吗,就是这个我才来这的啊,呜呜……”
柴家玉慌了,带上了哭腔。
李渝:“……”一个男的,怎么那么能哭,听得她心烦。
“闭嘴!别哭了!”
柴家玉开始抽噎。
李渝清清嗓子:“本王姑且认为你是无心之举,信你这荷包是捡来的。”
“王爷……”
“但是,”李渝语气一转,“你得带着本王的人去认认那条巷子。”
一听自己有救了,叔父有救了,柴家玉慌不迭答应。
李渝让靖久带着他出去了。至此,房间里只剩下李渝和江之禾。
“王爷信他?”
“他不敢说谎,他对他叔父还是有心的,这事这么大,他不敢。”
江之禾本就随口一问。
“手疼不疼?”
“不疼,我收着力呢。”
李渝笑着宽江之禾的心,江之禾拉过看了眼,是真的无事,便松开,不解问李渝。
“谋逆吗?”不是绑人?
“吓他呢。”
江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