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深处，沈千劫的魔瞳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紫黑色的魔纹如同活物般在他右半张脸上蠕动，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他的骨翼轻轻一震，周围的冰层便如同脆弱的薄纸般碎裂，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魔气从他周身喷涌而出，化作无数漆黑的曼珠沙华，花瓣舒展间露出内里蠕动的眼球，仿佛在贪婪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沈千劫低语，声音中带着压抑已久的疯狂与兴奋。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壁，魔气顺着他的动作蔓延，冰层在他面前如同被腐蚀般迅速消融。
他的脚步轻缓，却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每一步落下，冰面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仿佛整个冰渊都在为他让路。
当他破出峰底的那一刻，天光骤然倾泻而下，刺目的光芒让他微微眯起眼。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便被远处的景象吸引——
汹涌的魔潮如同黑色的巨浪，翻滚着、咆哮着，朝着那座孤岛般的剑阵扑去。
那剑阵的中心，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那里，染血的袍襟在冰风中翻卷，苗银项链在寒光中闪烁。
“林霜……”
沈千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眉间魔瞳骤然亮起，仿佛燃烧的火焰。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涌，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兴奋。
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人，那个毁了他一切的人，此刻正在他的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沈千劫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魔纹在他的脸上扭曲。
他的骨翼猛然展开，遮天蔽日，魔气在他周身凝聚成黑色的风暴，卷起无数冰碴与碎雪。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魔潮，所过之处，魔物纷纷避让，仿佛在为它们的王者让路。
当他悬停在剑阵对面时，林霜的身影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那个曾经与他针锋相对，在论剑台上令他受尽屈辱、道途尽毁的少年，此刻正在剑阵的中心，唇瓣染血面色苍白。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那种即将亲手摧毁仇敌的兴奋，那种即将让林霜付出代价的狂喜。
整片冰渊的魔物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齐刷刷转向剑阵方向。
“去。”
沈千劫轻弹指尖，魔纹在虚空勾出血色符咒。
魔潮霎时沸腾如滚油，魔狼群率先咆哮着冲向剑阵，哪怕被剑气绞杀成碎沫也不回头，变得悍不畏死。
六目血蛛喷吐的毒网漫天落下，三首魔鹫王仰颈发出刺耳鸣叫，声浪震耳欲聋。
悬空冰台瞬间倾斜四十五度，三千剑气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要塌了！”少女剑修死死扒住冰棱，断腿在剧烈晃动中再度渗血。
她眼睁睁看着老丹师被甩向边缘，枯瘦手掌堪堪抓住阵眼处凸起的霜纹。
青冥的藤蔓刚缠住老人腰身，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
林霜踉跄着跌倒，后脑在玄冰磕出闷响，喉间涌上的鲜血被他强行咽下。
“林医师！”少女带着哭腔的呼喊在罡风中破碎，“西南角的阵纹裂了！”
“给我碾碎他们！”
沈千劫嘶吼着挥动骨翼，魔潮霎时化作沸腾的黑浪。
三首魔鹫王最中央的美人面突然裂开巨口，魔音裹着腐臭味穿透剑阵。
老丹师掐诀的枯指猛地抽搐，阵眼冰晶迸出蛛网状裂痕。
青冥发间金纹忽明忽暗，藤蔓织就的防护网被音波震出缺口，冰碴如刀片割开林霜的脸颊。
“公子！东南离位！”小花灵突然尖叫。
林霜在摇晃的冰台上滚过半圈，原先立足处已被魔鹫利爪洞穿。
他抬眸望向癫狂的沈千劫，忽然捕捉到对方眉心魔瞳的异动——
每当魔鹫发起冲锋，那只眼便泛起鎏金涟漪，像是有什么在皮下挣扎。
“原来如此……”林霜舔去唇边血沫低笑，眸中倒映出沈千劫身后扭曲的魔影。
那尊八首魔神虚像正随着魔潮冲击忽明忽暗，每当沈千劫情绪剧烈波动时，魔瞳便会浮现细若游丝的金色裂痕。
沈千劫踏着魔鹫王逼近剑阵结界，“瞧瞧你这天地钟认的主人，如今也不过像丧家犬般缩在龟壳里。”
他故意抬高声音，魔气将话语传遍冰渊，“江少麟！你若是跪着爬进来，本座或许留他全尸！”
冰台在魔鹫王的撞击下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林霜的银耳坠突然撞出清越脆响。
他单手撑地翻身跃起，染血的袍襟在风中猎猎翻卷，竟朝着结界缺口处纵身跃下。
“公子不可！”
青冥的藤蔓追着那道身影扑向深渊，却在触及魔气的瞬间焦黑蜷曲。
赤玉平安锁在林霜掌心迸出刺目血光，禁制炸开的鎏金波纹横扫八方。
方圆十丈内的魔物顷刻化作飞灰，连三首魔鹫王的骨翼都被削去半片。
沈千劫的魔纹泛起涟漪，右眼不受控制地淌下黑血，却仍狞笑道：“垂死挣扎！”
第二道禁制在两人相距三丈时引爆，林霜借着冲击波破开魔气屏障。
赤玉碎屑如红雨纷扬，他染血的指尖堪堪触到沈千劫心口魔纹，就被魔气凝成的锁链贯穿肩胛。
“抓住你了。”沈千劫的魔瞳因亢奋收缩成竖线，锁链猛然收紧将人吊上半空。
林霜的左臂发出骨骼错位的脆响，血珠顺着银锁链滴落，在冰面绽开朵朵红梅。
沈千劫撕开林霜的衣裳，魔爪抚过林霜心口旧疤，“你说首座大人，可看得清你此刻的模样？”
林霜只是个普通人，就这样半身光裸暴露在严寒和魔气之中，原本白皙如玉的皮肤很快染上青紫。
他右腿被魔纹侵蚀得血肉模糊，却仍嗤笑出声：“沈小郎君这般殷勤演给江仙君看……莫不是还惦记着他？”
“只可惜，江仙君从始至终就没瞧上你啊。”
沧溟峰外，江少麟的玄铁重剑发出悲鸣。
鎏金宝鉴映出的画面里，林霜的一只眼睛被沈千劫血淋淋挖了出来，喂给了魔狼。
天相生怕江少麟再度失控，金纹锁链缠上他手腕：“首座！林公子不会有事！就算他肉身被毁，等到阵破之时，我等必为他重聚三魂！”
江少麟面沉似水，并未有任何言语动作，只是死死盯着鎏金宝鉴，眼尾金纹熔岩般灼亮。
魔气凝成的长鞭抽碎林霜的膝盖骨，他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晃荡。
沈千劫掐着他下巴强迫抬头：“你以为激怒我就能速死？”
他指尖突然刺入林霜丹田，魔气如毒蛇般钻入经脉，“我要你看着自己如何变成废人！”
林霜全身伤痕累累，已经不成人形，唇角仍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怎么，沈小郎君就这点本事？”
寒光闪过，半截染血的舌头坠落在冰面上，被等候在旁的魔狼迅速叼走。
沈千劫捏住林霜下颌，魔纹在暴怒中爬满整张面孔：“牙尖嘴利，割了你的舌头！”
林霜瞳孔因剧痛收缩，唇角却露出破碎的笑意。
他染血的手掌突然按住沈千劫心口，天地钟虚影在两人之间暴涨。
“你……！”
沈千劫惊觉神魂震荡，魔瞳中的鎏金纹路竟开始崩解。
冰渊深处传来钟鸣，林霜的肉身寸寸龟裂，天地钟裹着他最后的神魂，化作金虹贯入沈千劫眉心。
冰渊的震颤突然凝滞，九幽噬魂阵的暗红纹路如同被抽去筋骨般寸寸崩解。
七十二峰地脉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江少麟的玄铁重剑劈开最后一道魔障，霜纹剑气裹着凛冽寒意席卷而来。
“杀！”
天权长老的剑率先绞碎一头蚀骨魔狼，各峰精锐如瀑倾泻。
失去沈千劫操控的魔物群龙无首，在剑光中溃散奔逃。
凌霄的剑锋掠过三首魔鹫王脖颈时，余光瞥见江少麟化作流光直扑冰渊深处——
那道雪青身影掠过之处，魔气凝成的黑雪竟被剑气灼成青烟。
凌霄连忙紧随其后。
青冥跌跌撞撞跳下冰台，发间金纹黯淡如将熄的烛火。
当他踏过满地冰晶碎屑时，靴底突然传来粘稠触感——
半片染血的银耳坠嵌在冰缝里，边缘还沾着些许皮肉。
“公子……”
小花灵跪倒在地，翡翠藤蔓颤抖着卷起耳坠。
不远处散落着靛青布料的残片，在寒风中微微掀动。
陈青云僵立在冰台边缘，向来稳如磐石的丹师手指痉挛般抽搐，弯腰拾起半块衣料残片。
“假的。”凌霄突然出声。
他玄金袍角扫过满地冰渣，靴底却避开那些猩红的痕迹，声音颤抖，“那家伙最会骗人。”
话音未落，青冥怀中的银耳坠突然迸发微光。
小花灵发间金纹骤然明亮，翡翠藤蔓疯长着探向冰渊某处：“公子还活着！在……在沈千劫体内！”
百丈外的冰面上，沈千劫如雕塑般伫立。
他左半张仙容扭曲成痛苦神色，右脸魔纹却诡异地平静。
眉心魔瞳不断变换着鎏金、血红、暗紫三色，仿佛有三股力量在皮下撕扯。
沈千劫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魔纹与仙容交替闪现。
青冥的藤蔓刚触及沈千劫衣角，就被暴走的魔气灼成焦炭。
小花灵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淡金灵力如丝线般缠住对方手腕：“公子！公子你在对不对？！”
沈千劫的魔瞳突然淌下血泪，喉间滚出破碎的音节：“……青……冥……”
这声音既像林霜的清越，又带着沈千劫的嘶哑，最后化作魔神低沉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