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前几天来拜访的时候他在会客厅里看到了赛文家的另一个客人。

其实，在赛文家出现客人还挺奇怪的，那家伙好像跟人类只有事务上的往来一样，所以客人——尤其是人类客人相当的少。

那个客人从人类的年纪上看差不多有三十出头，不过那大概只是保养的关系，在奥雷尔看来差不多接近四十了。

那是一个充满血腥味的男人，并不是说他会经常杀人或者脾气很不好，相反，他看上去温文尔雅，更像现在大学里的教授。

但是那种骨子里的血腥气让奥雷尔微微地皱起眉头。

等他走了以后，奥雷尔才出来见赛文。

赛文似乎早就知道奥雷尔呆在那里，但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政府的人吗？”奥雷尔这样问，虽然说现在奥雷尔是在为美国政府工作，不过对于沟通这种事情，都是交给赛文做的。

赛文摇摇头，他说：“他是以私人的身份来见我的。”

“私人的身份？”奥雷尔有些奇怪，老实说，现在奥雷尔不觉得赛文会主动出去跟人类做朋友。也许一个人类情人的出现，让他模糊了食物和爱情的区别，但是，现在的赛文更懂得保护自己。

“他是安切尔的哥哥，”赛文轻轻地说，“正确的说，是安切尔妻子的哥哥。”

“噢，真令人惊讶，”奥雷尔挑挑眉在赛文身边坐下，“你看，没有比你更深情的血族了，你居然还和死去情人的妻子的哥哥有联系。”

赛文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对了，我上次遇到几个朋友，”奥雷尔继续和赛文聊天，别以为血族一点也不念旧，一点也不八卦，活的久了就对这些特别感兴趣。

“什么？”

“那个啦，”奥雷尔兴致勃勃地说，“他们说安切尔在他们之间很有名，就是在蓝维斯也是，我还听说你为了那家伙都被拖到宗教法庭上去了，天啊，我在沉睡的时候错过了多少有趣的事情啊！”

赛文不感兴趣地支着下巴听着奥雷尔把那些陈年旧事挖出来，然后添油加醋地重新放到自己面前来说一遍。

奥雷尔说地兴起，最后才一脸可惜地看着赛文，然后说：“真糟糕，赛文，你把我们血族的热情全部投入对那个人的爱情里，却把悲伤留给了自己。”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奥雷尔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媲美诗人，于是继续想着悲伤的诗句来哀悼一下赛文的这段恋情。

一直沉默的赛文却轻轻开口：“虽然有些遗憾，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奥雷尔愣了愣，然后拍拍赛文的肩膀：“没事的，赛文，你看，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我挺过来了，你也可以的。”

赛文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后的话题好像一直围绕着下午茶的点心……

“抱歉，让您等了一会。”

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奥雷尔的回忆，他抬起头看到血族亲王赛文走过来。

“我没想到你来的那么早，所以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才过来，”赛文在奥雷尔的对面坐下。

“没关系，”奥雷尔无所谓，“我反正很闲，不过为什么你自己现在才有空，却提早给我打电话？”

“咳，抱歉，那是我一直以来误解的一个问题，”赛文小心翼翼地道歉。

“什么误解的问题？”

“因为……”赛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通常你会在我打电话以后两三个小时才到。”

奥雷尔无声地瞪着他。

赛文连忙举起手来：“好了，我已经说了那是我的误解了。”

“最好以后更正，”金发的血族面无表情地说。

“当然。”赛文立刻点头。

奥雷尔抱着手臂，盯着赛文说：“老实说，我很想回去睡觉，现在请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最好是值得我牺牲睡眠的事情。”

“当然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赛文立刻说，一改平时冷静的样子，指着桌子上的杯子里残留的血液问，“你觉得这些血液怎么样？”

奥雷尔低头看杯子，然后直率地说：“说不上美味，但是勉强能入口，只能算是维持身体机能的食物吧……”

“是的，”赛文难得赞成这件事情，“现在，有一件非常美味的食材入手了。”

“什么？”奥雷尔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在食材的问题上，他的风度总没法维持的很好。

“美味，而且珍贵，”赛文肯定地说，“喝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珍贵食材。”

“那是……？”奥雷尔几乎是瞪着赛文。

“……是幼年人鱼噢。”赛文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还不忘给奥雷尔灌输工作理念，“你看，跟人类政府合作偶尔还是能得到一些好处的，所以以后任务下来的时候不要总是推三阻四的……”

“人鱼？！你是说人鱼吗？”奥雷尔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死死地看着赛文，“你是说人鱼吧？那种东西……得到了吗？”

赛文露出一贯优雅的风度点了点头，和奥雷尔现在饿虎扑食一样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缓缓地点点头：“是的，人鱼，在新喀里多尼亚岛附近被人捕获的。”

“人鱼！”奥雷尔几乎要欢呼起来了：“我记得上次还是结婚典礼上——该死的，谁结婚我给忘记了……真是场奢侈的婚礼，对方居然还为宾客们准备了人鱼之血！”

赛文微笑着：“幼年的人鱼通常十分好动天真，所以被捕获并不奇怪。”

“那么……我们能拿到吗？”奥雷尔问，“能拿到的吧，你看，我们多么尽心尽力地为美国政府工作啊，而他们总拿这种糟糕的食物来敷衍我们！”奥雷尔指了一下桌子上的杯子。

赛文同意得点点头，虽然他从来没有对食物有过抱怨，但是并不表示他不讨厌这个。

“人鱼没有公民证，没有居住权，而且也不在珍贵动物条目上……”赛文简单地说，“它只能算是神话中的生物，这种珍稀物种其实在人类世界没有任何保障。”

“是的，她没有绿卡，也没有身份证。”奥雷尔立刻说，他最近刚拿到了居住权，之前的都是伪造证件。

“与其在世界引起轰动，或者被几个政府科学部门争夺，还不如卖给我们做个人情，”赛文轻声说，“所以我们算是捞了个好处吧。”

“我喜欢美国政府，”奥雷尔坚定地说。

赛文微笑着眯起眼睛：“我也喜欢。”

“那……人鱼呢？”奥雷尔凑到赛文面前。

“要我们亲自过去取货，”赛文站起来轻声说，“我这次和你们一起出门。”

“噢，真少见啊，”奥雷尔挑挑眉，“亲王一般性不会离开领地的。”

“夏威夷依然是美国的领土，”赛文笑了笑，“当然，除了其中一座岛。”

“在夏威夷吗？”奥雷尔问。

“嗯，他们运到那里的军事基地去了。”

赛文说着准备离开：“准备一下，我们晚上走。”

奥雷尔伸手抓住赛文的袖子：“等一下。”

赛文回过头用询问的视线看着奥雷尔。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韩寂的……”

×××

收到临时通知的韩寂登上了美军准备的军用飞机。

因为人鱼虽然不在珍稀动物条目上，但是依然属于稀有品种，如果通过普通的途径运输的话必然会被人发现，所以直接摆脱美国政府派出军用飞机来运输。而赛文他们则打着公差的旗号，大摇大摆的使用。

机上配备的空军都事先收到通知，是一项秘密任务，要求对此保持沉默。经常接到此命令的空军们对此毫不关心。毕竟好奇心这种东西对他们的身份来说过于危险了。

韩寂登机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人只是对他默默行了个军礼然后负责带路。

宽敞舒适的机舱让韩寂几乎感觉不到飞机正在跑道上滑行。

如同房间一般的机舱只有三个人——或者说，只有三名血族。

全封闭式的机舱，没有闲杂人员。

赛文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看报纸，看到韩寂走过来对他晃了晃手。

“晚上好，”韩寂在他旁边坐下，“我不相信你居然也会和我们同行。”

赛文懒洋洋地啜了一口咖啡：“噢，这次是一个例外，我们只是去取货，并不是任务。”

“什么货物？”韩寂问，他接到电话只是让他到指定地点登机，并没有告诉他做什么。但是韩寂觉得出任务的几率比较大。

不过如果连赛文都出动的话，不是像他说的取货的话，就是任务非常重大，足以出动地区负责的亲王。

“食物，”赛文简单地回答，“人鱼，虽然没有成年，不过血液也可以食用了。”

“人鱼？”韩寂愣了愣，传说中的生物真的存在吗？他从来都把这个当做童话中的生物而已。

“对啊，是人鱼，”坐在前面座椅的奥雷尔从高大的座椅后背探出头，“你没有喝过他们的血吗？”

黑发的青年茫然地摇摇头，过了半晌才开口：“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奥雷尔笑了笑，觉得这个男人这副样子看起来虽然有些蠢，但是却意外地觉得可爱：“亲爱的，你想想，如果有人形的蜘蛛，为什么不能有人形的鱼？”

韩寂过了一会才说：“我只在小学的课本上看过那个……我一直觉得那种东西不应该存在。”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觉得蜘蛛和人鱼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

奥雷尔眨了眨眼睛，随即滑下椅背靠在座椅上，轻飘飘地说了句：“可怕的人类教育。”

韩寂瞪着那个椅背，他其实对别人的看法没什么兴趣，但是来自奥雷尔的鄙视让他觉得十分郁闷。

旁边的赛文合上报纸开口说：“说起来，我也听过那个故事。”

韩寂还在想该怎么样惩罚奥雷尔刚才对他的轻视，听到赛文的声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赛文却接着说：“好像是写给人类的儿童看的，那个童话非常有名《海的女儿》。”

金发的血族又从椅背后面探出头来：“那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他出生的时候你早就沉睡了，”赛文简短地说，“他是个诗人。”

听到赛文的话，韩寂回头说：“我一直以为他是童话作家。”

“诗人，”赛文更正说，“他写的人鱼公主非常有名，以至于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人鱼就是应该像他童话里的人鱼那么善良。”

奥雷尔趴在椅背上看着赛文：“人类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只有童话这么说了，他们都相信了，”赛文柔声说，“食肉动物总让自己看起来很无害。”

奥雷尔耸耸肩膀，对韩寂指着自己的牙齿说：“人鱼的牙齿跟我们一样，只有在猎食的时候才会长长，而且，小人鱼的智商比较低。”

“智商低？”韩寂觉得讨论人鱼的智商十分诡异。

奥雷尔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成年前的小人鱼很傻，看到人类的小孩会觉得他们是同族。在大部分情况下，小人鱼在族群中禁止独自外出。”

“可我们现在就要去看那条傻人鱼？”韩寂问。

赛文点点头：“人鱼的血对血族来说是珍馐美味……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碰过那东西了。”

“……我更久。”奥雷尔有些遗憾地说，“越是沉睡地久，就越怀念那味道。”

“我反正没有喝过，对那个一点也没有感觉……”韩寂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但是我倒是要说……除了我们三个，这架飞机上还有血族。”

韩寂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后，奥雷尔和赛文都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十分安静，从机舱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寂静的星空，下面是层叠的云层，没有被云层过滤过的月光显得更加迷人和明亮。

赛文轻轻地站起来，然后轻声说：“我去看一圈。”说着他转身就出去了。

房间里就剩下奥雷尔和韩寂。

“……对了，艾丽莎回来了吗？”奥雷尔侧头问他。

韩寂摇摇头：“我没有注意，不过她习惯在早晨入睡，也许在我们□□的时候她已经回来了，但是我们太投入了可能没听见……”

“咳，反正她不是小孩子了……”奥雷尔立刻出声制止韩寂的话，然后缩回椅子里，“我想我不需要担心她……”

他抱着毯子窝在巨大的座椅上，椅背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