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若有若无的捏着小乞丐的腮帮子肉。
江愈很担心小乞丐的身体,越捏越担心。
江愈总感觉小乞丐的脸越来越松垮,越来越没阻力。他手上越来越没劲,轻飘飘的,像云一样…
云?
前头的黑云变化成一段阴影,接住了昏头的江愈。
周山行拧着眉抱起实心的小胖球,和小乞丐一起将他安置在了红布上。
江愈和玄武肩并肩躺在柔软的布上。
周山行想,这一块红布可派上大用场了。
眼前的情况,江愈累晕过去了,地上一堆“战利品”。
人和东西都搬不动,花园外面就是周府的后门,那就收拾上,直接走吧。
不要让孩子们太张乱。
周山行想好,蹲下安顿好小乞丐,又安顿了累的大喘气的江愈两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周山行想着回去拿上包袱,用不用拿锅碗瓢盆呢,用不用拿被子呢?
被子是一定要拿的,不然今天晚上冻着了怎么办。再装点水吧,出那么多汗,一定很渴,这是必要的,还有……
周山行走的直线回的小院。
今晚不知怎么的,越靠近自己的小屋,夜色就更暗几分,阴呼呼的搞得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夜里的秋风,带着清晰的寒意。
周山行在看自己的院子,身后的人也在看他。
月明云过,埋藏在墙根的人影显现出来。
带着没有表情的失望,周烟台拿出藏在身后的蓝色包袱,将里面的书院介绍信扯出来。
他收获累累像骄傲的恶鬼,狠毒的盯着周山行笑。
“你还想去读书?”
他在看周山行的表情,以此判断对方有没有反悔之心。
周山行后撤半步,快速思考对策,嘴比头脑更快一步。
“周隐山都读得,我为何读不得?”
“混账!那是你兄长”周烟台冷哼一声,“草蝇如何与天才争辉!”
“你是草蝇,我可不是!”
“你是我的种,你怎么不是!”
“我是你的种?”
周烟台不可置信,皱起眉来,“怎么,你还看不起你亲爹了?”
“这倒不是,只是过于惊讶了……父亲”
周烟台沉思片刻,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将“周隐山非他亲子”的事说了出来。
周烟台退后半步,手张在半空中。
慌乱之中,他首先想的是逃避,然后警告周山行不要乱说。
但事已至此,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
“真令人惊奇啊,父亲,市井皆传我兄弟二人有一非你亲生子。过去我不信,哪个无血缘关系的废物值得一株千年人参来救,不过笑笑,置之不理吧。
可后来,父亲的偏心苛刻让我一再怀疑自己的身份。在频频绝望之中,不禁以自己不是你的儿子来为你找借口,从中祈求到一丝安慰。
如今,你告诉我,我是你的儿子,你让我拿什么来面对”说到气处,周山行冷笑一声,尽显刻薄模样,以此掩饰所有的痛苦不安。“你是蠢货吗,对别人的儿子那么好?”
周烟台这辈子最受不了别人说他蠢货,一时火冒三丈。
“你凭什么说我蠢…”气势偏弱,怕是自己也没有多少把握。“…你知道什么…”周烟台遮遮掩掩的冒出一句。
周山行瞪着周烟台,带着真真实实的委屈。
“我能知道什么?”
“凭什么我不是周潜风的孩子,我不是天才的孩子”说着说着,眼泪水汪汪的掉了下来,他不允许自己露出怯懦的模样,立刻用胳膊拭泪。
被冤枉了没哭,
被欺负了不哭,
被无视不哭。
此刻被人告知自己真实的身世,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了。
周山行将眼睛隐藏在胳膊肘的空隙处,盯着一脸无赖样的周烟台看。
眼前这个蠢货,连这种秘密都藏不住。
周潜风还有孩子留存于世,任何人知道了,都是要命的威胁。
周山行想,他一定要走,走快点。走了就消失。再也不能回到这个家。
周山行哭泣的呜咽声越来越颤抖,眼睛里好像装了绛红色的水,抬头凝重的注视自己的父亲
“我应该是被爱着的”
“我应该是被爱着的……”眼珠胀痛,语气越来越重。周山行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几分真情实感。
声调一转直下,用尽所有哀怨。
“可凭什么不是呢?”
失望或许比周山行想象中还要多,比起周隐山的父亲是周潜风,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他的父亲是周烟台。
人人都不屑爱,人人都惧怕爱。周烟台也是如此。
周烟台显露不屑的表情,不耐烦到了极点。大喊一声“够了!不要胡闹了。大晚上的哭什么?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给我把嘴抿紧了,别天天给我乱想,要让我知道你胡说八道,你试试!”说罢,带着手中的包袱仓皇逃去。
周烟台躲着扑过来抢包袱的周山行。
周山行用虚弱的拳头在刚硬如石壁的周烟台身上捶打发泄,宛如无用之功,只是徒劳。弱小的表现让周烟台更加不屑。
周烟台一把将他跟前的小布丁周山行扔到了一边。
周山行只感觉天旋地转,好几个圈后停了下来,耻辱的弱小和难堪的痛苦让他急忙站起来掩饰,不顾身体四处颠簸逃窜的气血。
周山行勉勉强强睁开眼,他才不在意今日的弱小与种种。他下定决心握紧拳头,只要有以后,就一定会好的。
周山行咬着牙,捂住疼痛的心口,喊住了走到门口的周烟台。
脸上带着秩序混乱的迷茫,像一个懵懂的新生小儿。
“父亲,我的包袱放在床底下,里面有我赚的铜银,有我重要的纸墨笔砚。”周山行说完了铺垫,一字一顿,问出了重要的问题。“你今日拿走是否算得上是偷!”
周烟台满脸不屑,笑出了声。
“在我周家,只有光明正大的拿,何来的偷?”
周烟台毫不在乎他的行为有何不妥,不妥也会安上光明正大的借口掩盖。在他的家里,在他的府中,所有人都得听他的,按他的命令想法做事。
不听话的,要不走人要不反省。
周烟台给了周山行第二种,将小院的大门从外面上了锁。
“你给我在里面待着好好反省,饭菜不会少你的,读书的事你想都不要想。等你兄长整顿好去了学院后再放你出来,休想得胡说八道。”
说罢,将书院的介绍信撕碎,撕成一条条的碎片。
撕裂声在寂寥的黑夜似乎掩盖了深院的小孩哭啼,周烟台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