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极大的空地,能在人口密度密集到挤逼的刚到找到这样一大片地是非常不容易的。
空地上人一堆堆的聚集,这里有售卖各式各样商品的移动摊贩,玩具,纪念品,热狗摊,冰激凌。
逸飞从车后背拿出两把帆布折叠椅,太阳很毒辣,他又把一顶宽边渔夫帽递给心愉。
心愉当着他面把鼻翼凑上去闻。
意思很明白,他这样会安排,不用细想也知道是带过女伴来过的,帽子这种东西就算是只戴过一次,也会沾染上使用者头顶上的气味,她不信他有闲心洗干净或者此次准备新的,他是不会在异性身上扣这种细节功夫的。
心愉除了那种特有的新布料的味道,再没闻到其他。
“怎么?”逸飞没明白她此举动目的,“有味道?”
心愉的心顿时从未有过的甜蜜,像在糖浆里浸过一遍捞出来还拔着丝。
他这样迟钝,就算以前带过别人来又怎么样,至少他待她是其中最细致一个,随即心愉替自己感到悲哀,心绪这样为一个男人牵动,她自制力不进反退。
“你就不爱说话,”没得到她回应,逸飞埋怨道,“想对你好都不知道劲往哪处使。”
他不满意时唇尖习惯往前翘出一点,如若忽视脸上五官其他中的四位,总会让你觉得他是想要去亲吻谁。
这些小动作让他始终像个孩子。
心愉这样打趣她,“你没听说过,男人最需要地就是一个不用说话的妻子。”
这下他喜笑颜开了,带着点不要脸的烦人劲儿凑上来,“怎么你想嫁给我?”
心愉求证般地问道:“我说的对吗?”
他陷入深思了,以前不是没有接触过异性,俞家子孙女孩比男孩多,他小时候也老嫌她们事多话也多,爱讨论服装,爱讨论八卦,爱讨论大多与自身无关的事。
那时候他带有偏见地想,难怪政界女人是少数,她们太容易被这花花世界分心了,所以永远不能专注于一件事。
可是刚升入大学,遇见一位女孩,次次碰壁,次次鼓起勇气,又次次泄气,他又发现这些女孩的好了。
对于心愉的问题,逸飞摇头又点头。
心愉嘴角扯起一个狡猾的笑,“她们不理你的时候你就想她们开口,话多了你有希望她们闭嘴了,是不是?”
她把自己看穿了,逸飞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人能轻而易举把另一个人看穿,是该把她留在身边好,还是躲得远远地的好?
可是此刻再也见不到她?
不,逸飞心里摇头,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心愉想的却是是否男人都有这种反复无常的怪脾性?
他们热衷于去改变一个女人原有的样子,就像古代□□里的男主人公嗜好把端庄的公主私下调|教成荡|妇,又欲将坊间里真正的荡|妇改造得纯良?
他是否也会这样,把好好的自己教坏了,等真成了坏女人后她又痛心疾首地劝自己从良?
心愉从不想妄想去改变一个人,她仅有的时间只够改变自己,至于别人,万一你改变好了,人家反过来觉得你配不上他了,起非得不尝试?
逸飞久久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不是躲避,是他从未想过那么多,他改变过别人吗?不知道,因为一场病让他已经记不清往西生命里出现过的大多数人。
一阵吵嚷声像风卷着沙尘般滚过来,那群人还没到就朝逸飞打招呼,他们打招呼的方式很年轻,是吹口哨。
这种方式是年轻人且是英俊的年轻人的特权,换成长相不那么周正的,或者年纪稍微大点的,就不要怪人家请你吃耳光了。
他们的涌过来把她和他之间没有回答的问题解决了,问题是解决了,可心愉心里地高墙是竖得更高了,一个连答案都不愿意给的男人,怎么敢使她冒险呢?
她已经二十七了,不算年轻了,想到这儿,心愉简直要忍不住发笑了,就在不久前,俞宅里的佣人提到俞家二姐说二小姐不年轻了,她还觉得心有不公,换到自己身上,自己不也服老了。
施施总爱劝她找男朋友,她是这样劝她的,“不是说让你找个男人将就了。把自己嫁出去,我没那么迂腐,据最新报告......”
她现在说话也将就科学依据了,尤其是劝人,不拿出点权威专家研究结论出来怎么算有理有据,说出口怎么算掷地有声。
“二十六岁之前没谈过的人,在此之后谈一次,如果失败了,会遭受毁灭性打击,谈恋爱也跟很多事一样,万变不离其宗,约谈越会谈,谈得多了就有本领就上来了,卖油翁的故事怎么说的?唯手熟尔!”
心愉说:“社会风气开放了就是好,换做以前早装猪笼子里面了。”
“你才是迂腐,”施施继续苦口婆心地说,“这就像吃菜,你把中外所有菜系吃完了,才能知道你最好的是哪一口,否则饿狠了随便上盘猪食也觉得是美味。”
“什么?!”心愉故意和她反着干,“要把中外近两百个国家的异性全部谈完,那岂不是成了残花败柳?”
那时的施施见她装聋作哑也没了兴趣,索性翻个白眼,“那你浅尝辄止就好。”
“逸飞,”那堆人里的其中之一说话,打断了心愉的神思,“女朋友?”他下巴朝心愉方向扬扬。
很不尊重了,他默认心愉是俞逸飞的配件,所以举动很轻佻,但心愉又想是否是自己太敏感?
毕竟她过去也曾视许多主动迎上来的异性若无物,连施施都吐槽她太神经,像守孝似的,披着面纱做人,人家多望她几眼,眼里就像要飞出利箭把刺穿一样。
施施说:“等哪天年老色衰没人看你了,你就晓得你现在有多身在福中不知了。”
逸飞也受她感染,只微笑,不说话,这种时候不解释就是默认了。
对方见心愉也不说话,只当他们这对情侣在闹矛盾。
“去吧,”心愉说,“我就坐这里等你。”
他抓过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来的背包就站起来,走之前不忘说一句,“可别我回来你又不见了。”
心愉笑道:“我没有车啊。”
“你一说倒提醒我,”他把折叠椅上的车钥匙拿走,“留不住你的心也要留住你的人。”
音量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人听见,他们凑热闹欢呼起来。
等他们走远了看,心愉觉得一群人逸飞还是最显眼的,但也许是因她只识得他缘故,所以她眼睛只盯牢他。
前面有一只巨大的热气球,升得老高时候,有人陆续从上面跳下来,有些人更胆大从热气球篷顶上往前跑着翻滚下来。
天空上还有人玩起烟花表演,从飞机上落下,足底穿上的鞋喷出长长的火花,像流星扫尾似的。
心愉不知道他们会降落在何处,但地上的人会不会把他们误认为是真的流星,对着这群不要命的许愿?
可即使是真的流星,根据天文知识,当你闭眼双手合十向流星许愿时,你已经晚了数百万年,那是一颗早已死去的星球,你的愿望也是也去的。
可是,国人是不会这样想的吧?
清明扫墓祭祖不是也习惯向亡灵许愿吗?
这样一想,做人真累,操劳一生,以为走进死亡能永恒休息,可后人却希冀死人能够保佑活人。
心愉不知道逸飞降落到哪里去了,她也不知道她要在这里等待他多久,她更不知道如果这次不小心滑进去了,她的余生是否都要像现在这样等他。
他拿走了车钥匙,她就真的没有办法做了吗?不会的,心愉还有一双腿,这双腿能跑能跳,能带她走到世界各地任何一处她渴望想去到的地方。
可现在,当她试图挪动这双属于她的腿时,她麻了,僵了,像树一样生了根了,挪不动了,她的大脑控制了她的腿,让她在这里等着他。
这片地空旷,但却不寂寞,三三两两地聚着和逸飞一样追求刺激的人,他们都带着心愉从未见识过的装备,她只是误闯进了他们的世界,但她不会是他们的一份子。
不知多久,逸飞终于来了,满头大汗的,他也忐忑,他也弄不清她是否还在原地等他,见到她还坐在原地,他欣喜了,像个傻小子那样跑过来,可是跑到他面前忽然又有些惆怅,下次呢?下次她还会这样等自己吗?
嗯,非要把她同化不可,把她便做自己一份子,这样他就不担心她总有一日耐心耗尽离开他了,她会一直陪着她。
脑子“轰隆”一声响,刚坐在这里时,心愉问他的那个他没有回答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他搔搔头皮想,大致意思好像是男人是不是都特别想去改变一个女人?
“是。”现在他有答案了。
他离开多久,心愉就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站起来有些困难,她只能动动酸麻的四肢缓缓移动。
逸飞单膝蹲下,帮她按摩早已僵酸的躯体,很麻很痒还带着微微的痛,心愉忍不住笑了,是那种被人弄得痒得受不了的笑。
“要不要背你回去?”他问。
心愉说:“我以为我要等你天亮。”
可她想说的是,我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但话在舌头上滚了一圈,意思变了那么一点味道,少了点哀怨,少了点质问,多了一点自尊。
“这里晚上和白天温差大,我着地了就赶来找你了。”
她不和他说明话,他也不,他是担心她着凉了,生病的滋味不好受,这一点他是很有经验的。
“是吗?”心愉像是不相信,“我现在还觉得有点点热呢。”
“下一次,”他已经把她背到背上,“下一次我们来露营。”
他多狡猾,这次尝到甜头了,下次进一步,直接在这里两人过夜。
心愉想问,那么要准备几个帐篷呢?如果只有一个,又要准备几个睡袋呢?
她没问出口,问出来做什么?真有下次,他会安排好的。
回到车里,心愉取下帽子,她嗅到杨管家给她准备的洗发水的味道,她不动声色放回车里,除非重新洗过或者暴晒,不然味道会浸在布料里,如果他下一次给别的女生戴上,对方一定能闻见自己气味,就当这种行为是为惩罚他好了。
回去的路上,他边开车边问:“今天有没有更了解我一点?”
“是,”心愉说,“崇尚自由,不喜束缚。”
“哪里?”逸飞反驳他,“你不觉得我特别想一只风筝吗?非得再高再远,线还是在一个人手里,不然怎么会急巴巴跑回来。”
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他想让她主动承认他嘴里的那个人就是她。
可心愉让她失望了,“那根线拽在你母亲手里,从出生连着脐带,你身体里有她的部分,逸飞,做孩子还是要孝顺些,别的不提,不哄老人开心,谁给你钱购置这些装备?”
逸飞没好气道:“我身体里也有另外一个人的一部分。”
心愉说:“但不会比俞太太更多。”
“你真没意思!”是个转弯,他猛抡方向盘,心愉身体一歪撞向车门,有点吃痛,但还好,还能忍住,这种痛比起付出真心后又被人抛弃算得了什么呢?
回到俞宅,他把车停好,引擎声引得佣人们出来。
心愉先解下安全带下车了。
几个人见他气冲冲的,只管把疑惑的目光望向心愉,心愉只得摊开两手表示不知道。
他发脾气地大叫一声,“真不习惯这种时候还在家!”
他是说给她听的。
佣人按照他们的理解,理解了这件事。
一定是小少爷爱玩,关小姐受了杨管家的命要管好他,至少能顺利毕业不然多不像话?所以两人有了龃龉了。
心愉背影没有停顿,可她还是把他的话听到心里去了,这种时候不在家又在哪里?
在野外露营睡帐篷?在俱乐部里喝啤酒?在悬崖边支个铺位钻进睡袋里?
或者他也有其他大多数男人会有地消遣方法,只是他不爱待在家里罢了。
心愉想到过去和心悦谈话说舍不得不能和她天天见面,她开玩笑让自己找个爱出差的男人,自己回答说不如找一个不爱回家。
这下算是可以找到了,可为什么心里就难受了呢?
不久前一颗心才像拔了糖丝那样甜,怎么现在又像从酸菜坛子里捞起来一样,酸得想落眼泪?
“心悦,是否人在他们想要的东西来临之后,又会后悔不迭?”
“心愉,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