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摸出烟盒在手里把玩：“我不常走北门，我也是刚想起来离你公司近，住这里，你早上可以多睡会。”
“不住。”宋城走过去要拿回箱子，没抽动，眼刀甩过去。
——“两万！”
——“两万我有。”
两人同时出声。
眼见炸毛小弟要挥拳，沈宁后撤一步，忽然溜了“等我下。”
这时候居然能放手？
我跑起来可比你快！
虽这么想着，见着院子里迎风摇曳的大树，近在咫尺且不用自己收拾的房子，以及这么多天被养刁了的口味，宋城实在迈不动步子。
一犹豫的功夫，沈宁已经跑回来，平复着气息，献宝似地塞给他一只小袋子：“喏，为我的乌鸦嘴赔罪。”
宋城摊开掌心，发现是包彩虹糖，居然还是那个牌子。
以前他生气，沈宁都是拿这哄，也不是说喜欢吃，就跟条分界线似的，收了糖就得把过去掀过去的意思。
宋城眉间的褶皱浅了些，眯着眼轻哼：“住进来之后好赶我走？”
“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沈宁一手攥着箱子，一手捂胸，宋城看得气闷，和薛琦召西子捧心的娇媚劲儿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他挪开眼神：“大学。”
沈宁脑子灵活，一下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失笑道：“这事儿有误会，我和邵虞没在一起。”
宋城愣了几秒，消化后炸了：“没有你当时干嘛让我搬回宿舍？”
“你是这么理解的？”沈宁也愣了，“我只是说你要不要回宿舍住几天？我们那房子离她妈妈住的医院近，她就问能不能让他弟来住段时间，做个饭什么的方便照顾。我想着你不习惯和别人住，就拒绝了。只是后来，她妈妈病情突然加重，金钱和时间都不够用，邵虞又来找我，我才找你商量来着，结果第二天你就把东西都搬空了。”
宋城哑然，这会儿生出不少歉意：“我以为是邵虞住进来，我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
“……没有。”
“哦。”宋城踢着脚下的石子，“那她妈妈后来痊愈了吗？”
“痊愈了，邵虞说一直想谢谢你，不过路上遇到几回你都躲着她，就不了了之。”
“哦。”宋城眉毛越拧越紧，这么听着，自己怎么这么小气，他怒视对方，“你也不说清楚！”
“是是是，我的问题。”沈宁微弯着腰，脸部凑近了些，“宋儿，客栈人来人往的，很吵的。这儿我也可以给你开票，成不？”
这话题转得一点都不生硬，且有理有据，挑不出一点毛病。
宋城梗着脖子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沈宁眨眨眼，歪了下脑袋：“宋儿？”
装什么可爱。
宋城声音沉下来：“跟我说抱歉。”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沈宁直起身，先一步攥紧箱子。
“不是这事，”宋城看着他，“我需要一个抱歉。”
暗夜下莫名滋生出如烈日灼烧般的眼神，点燃被刻意尘封的往事，烫得掌心滚烫。
沈宁握着箱子的拉杆，骨节泛白，眸中假模假式地扯出笑意：“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消失四年，沈宁，不是假装没发生过就可以掀过的。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原因，你道歉，我接受。不然我过不去这道坎，你的房子，我也不会住。”宋城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
路灯滋啦两声，灯光昏暗。
沈宁垂着眼眸，睫毛打出扇形的阴影，地面的灰尘、碎石，以及车子轧过的轮胎痕迹都被无限放大，呼吸声清晰可闻，再掀起眼皮时，他启唇道：“抱歉，宋儿。”
“我接受。”宋城转过身，“走吧，我得先观摩下这房子。”
面对沈宁，他就是可以自己铺台阶自己下，反正从小到大有过的丢人事沈宁都知道。
“跑真快。”沈宁和面前的大包小包面面相觑，“宋儿，给哥搭把手。”
“不——”
宋少爷只纡尊降贵地替他扶着门。
沈宁微笑：“谢谢。”
“不客气。”宋城向来很有礼貌。
宋城仔仔细细在房子里转了两圈，两间卧室都朝南，正如房子主人所说，其中一件堆满了大件。
院子里零散的几盆植物都蔫了，也就客厅的一盆仙人掌看着还有点活气儿。
“你养猫？”宋城看着墙角的猫粮和猫砂盆问，“怎么没见过？”
“前段时间送去绝育，防止那小崽子记仇，在宠物店寄养一段时间。平常都是放在客栈，无聊了就带回来玩玩。想玩吗？”
宋城含糊地哼了声，走回主卧阳台，这外边有棵树，他喜欢。
沈宁闲适地靠着栏杆，嘴角微扬，双腿交叠，左脚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抬高胳膊伸了个懒腰。
宋城收回目光，这半截腰挂在栏杆上，像是要迎风飘散似的。
沈宁问：“怎么样？租客还满意不？”
“我睡主卧，按市场价收费，签合同开票，公司报销需要。”
“没问题。我叫店里阿姨来……”
宋城指节扣着栏杆：“约法三章。”
“你说。”沈宁支起身子看向他。
“第一条，合同期间不许他人上门。”
“……保洁也不行？”
宋城看着他没说话，沈宁认输：“成，我来打扫。剩下两条？”
“没想好，先记着。”
沈宁嘶了一声：“不是，宋儿，你这是针对性地约法！”
“不服气？”宋城从包里掏出印泥跟合同，拽着他的手摁了手印，“合同即刻生效，不服气憋着。”
沈宁推了下眼镜，凑近了细看：“你这都从哪变出来的？”
“合同是之前签订的时候多备的两份，”宋城把笔塞他手里，“签字！”
“我这就租个房，怎么跟卖身似的。”
“你想卖我还不想要，看仔细点。”
“不看了，我晕字。”沈宁三两下签完字还给他。
这一晚，沈宁依旧在宋城睡着后逃去了客厅睡沙发，沈老板才二十九，好不容易把人拐进门，却还不能动，一晚上实在煎熬。
次日，宋城醒来时，沈老板已经把早午饭买回来了：“中西合璧，任君挑选。”
看在美食的份上，宋城倒也没真好意思闲着，吃完就帮着理东西。
一下午，房间里发出最多的两句话就是
——“这还要么？”
——“你看着办。”
到后来，宋城也懒得问了，大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扔了方便。
整理衣柜的时候，沈宁十分大气，好几套衣服要送给新房客：“反正是当睡衣，大一点刚好穿着舒服，我们就差三公分，差得不多。”
“不用特地强调！”
等全部收拾好，两人也累得够呛，一个强撑着铺了块布在沙发上，随即躺上去，另一个索性直接倒在地上，地板还凉快。
“饿。”宋城踢踢地板上那人。
“想吃什么？”沈宁掏出手机。
“海鲜炒粉，卤肉饭，其余你看着办。”
“成。”沈宁利索拨号，“胜子，送点吃的过来。海鲜炒粉、卤肉饭，再加两三个蔬菜，一个糖醋排骨。”
那边估计很忙，胜子扯着嗓子喊：“糖醋排骨？诶呦老板，糖醋里脊成不？”
沈宁看向小祖宗，小祖宗饿得快驾鹤西去，无声吐出一个字：“快。”
“有什么现成的来什么，抓紧。”
“得嘞——”
“滴滴滴——”
密码锁的声音响起，宋城只来得及站起身，和打开门的薛琦召四目相对。
“哟，宋老弟住进来啦，我说呢，这家伙怎么要这么多吃的，今天也不去店里。”
“薛老板，”宋城应了声，拇指掐着掌心，“他在洗澡。”
“这家伙，就是事儿多，大白天的洗什么澡。”薛琦召把打包盒放餐桌，熟门熟路地进厨房拿餐具，又朝他招手，“成师傅特地交代了，趁热吃。”
“麻烦薛老板了。”
“嗐！叫我薛哥就成，别那么见外。”
宋城藏下眸中情绪，炒粉卤肉饭各盛了一半，吃得挺快。
“你怎么来了？”
沈宁擦着头发走近，发丝滴着水，上半身只穿了件黑色背心，显出腹外斜肌排列的形状。
宋城看了几眼，有点热，拿起一旁的水灌了半杯，顺手把椅子拖到自己旁边示意他坐下：“你不冷？”
“冷吗？”沈宁看向也就比他多了件短袖衬衣的外来者，后者正看好戏呢，闻言咧着嘴笑：“不冷。”
“你别笑，吓人。还没说来干嘛。”沈宁坐下来先塞了几口米饭。
“大哥，没点眼力见呢，我不来你俩有饭吃？店里都忙成啥样了！”薛琦召说，“正好问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去我那揽客。”
“嘶——”沈宁踹他，“我听你说话怎么那么欠揍。”
“多少客人都是冲着你来的！”薛琦召朝埋头喝肉的人一抬下巴，“宋老弟，你上回见识了吧，你哥这魅力大得很。只要他往那台上一站，手一握住麦克风，那就是王者——”
“滚蛋，别整这套。不打折。”
“哦，就是个扒皮。酒隐都有你一部分了，这唱歌的钱还得另算，关键死贵。”
“别光吃肉，吃点菜。”沈宁懒得理他，给宋城加了几筷子菜，后者嫌弃地扒到一边，最后眼睛一闭，跟灌毒药似的塞嘴里咽了。
他放下筷子起身：“道歉的孙子出现了，我去一趟。”
“宋老弟，哥送你？”薛琦召笑着问。
“啧，有你什么事儿，约了哪？我和你一起。”沈宁问。
“不用，谢谢薛哥。”宋城木着脸回，“就那房子楼下，我自己去就成。”
话音几乎和关门声同时落下，沈宁摇摇头闷头吃饭。
薛琦召坐旁边翘着腿玩了会手机，忽然饶有兴致道：“宋老弟说的那孙子是不是就是那个？我跟上去看看热闹？”
“哪个？”
“就你举报人酒驾那个啊！不是还说之前放你那的酒精测速仪派上……靠！去哪？”
薛琦召只感受到一阵强风，他那么大一个合作伙伴就没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