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下午正打牌呢，接到电话随口报了个高价，没想到对面听说就剩一间房，直接在电话里就给定下了。
“租房合同邮寄，房租全款打您账户。”对面说。
“诶哟，打我孙子账户好了。”她记着自己账号的本子没带，但孙子把自己账号给她存手机了。
“房子是您的还是您孙子的？”
“当然我的！”她牌也不打了，那臭小子觊觎她房子老久，但她知道他德性，给他一间的租金就不错了，再过户给他，自己养老都成问题。
“抱歉，合同签约方和账户名得是同一个。”
“好好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找银行卡。”
也幸好这笔款，差不多能抵消这一间房的损失。
宋城又转了一圈，唯一的希望在他看见卧室翘边的木地板后完全熄灭，他算是感受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房间内弥漫着酸臭味，宋城锁骨下的胸腔起伏，沈宁意识到他在爆发边缘，又碍于是老人家死命压制着怒火。
房东再次开口：“小宋啊，你看这……”
沈宁斜过去一个眼神，房东下意识闭嘴。
宋城紧拧着眉，沈宁在他手腕处轻轻拍了拍，看着他的眼睛说：“没事，交给我。”
宋城松开紧捏着的拳，撇过脸。
沈宁走向房东，语气礼貌但说出的话让人无法拒绝。
“您把钱退到公司账户就成，至于赔偿咱还是得算清楚，我弟不当回事，我这当哥的心疼，毕竟谁的钱也不是水冲来的，您说是吧？”
“小宋，这你哥哥啊？”房东笑容僵了瞬，搓着手问宋城。
宋城应了声，房东嘀咕着：“声音有点耳熟啊。”
沈宁兀自沉吟了会：“赔偿部分我们统计下，可以给您少算点，但是得让您孙子亲自过来道歉。”
“诶哟，那臭小子……”房东掌心都要搓出火星子，“给他打了一下午电话都没接，这看着也没损坏多少，应该也没多少钱，我老婆子给了算了。”
沈宁柔和地笑笑，领着人一一报价：“老人家，这几双鞋子，最便宜的也要两千……
“小烘干机看着不起眼，用了没多久，折算后也得小一万……
“这地毯，进口的品牌货，我买的，一万一平。”
“这玩意儿这么贵？！”房东不干，一脸你别唬我的表情。
“对，我回去就把发票找出来。”沈宁任由对方打量着他，抬起手扶了下眼镜，手表上的钻闪闪发光。
老人家嗫嚅道：“这洗洗也不是不能用……”
“要是您有困难的话，也可以让总公司的人出面和您协商。”
“行了，我知道了，”房东被抽干了精气神，打断他，“你放心！我绑也要把人绑过来！”
“行，等您消息。”沈宁将人送到门口，关上门回头，就见宋城双手环胸看着他似笑非笑。
“怎么了？”
“一万一平的地毯？”宋城没绷住笑了。
“不这么说，怎么把那孙子逼出来。”沈宁挑眉。
“也不怕吹过头了，人不信你。”
“不会，”沈宁扶了下眼镜，“不是说这房子是你公司直接租的么，老人家肯定知道你职位，对于他们来说，坐写字楼的，又挂着经理的名号，不会缺钱。不过压倒她的最后一击是你们公司。”
“总部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派人过来。”宋城轻哼。
“按你分析，公司大概率有人吃回扣么，要真闹到明面上得不偿失。”
嚯！这走一步算百步的。
宋城幽幽给他鼓掌。
“别寒碜我了，”沈宁撸着不存在的袖子，“您吩咐吧，怎么收拾。”
宋城打发他去收衣服，忽然听他问道：“宋儿，不是说扔了？”
“什么？”宋城抬头，见到他手里那件衣服，“哦”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觉得浪费，用来当睡衣了。”
低着头的后脖颈一点点涌上可疑的红色，他能感觉到狐疑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啧！挺急的，撒谎进修课程哪里报名？
说自己抱着他衣服睡得特别安心？
会被当成变态吧！
这些年，宋城的睡眠不是很好，在落山镇那几天，沈宁在旁边他就睡得舒坦。
那天他盯着脏衣篓半晌，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烘干后和自己的衣服一起堆在沙发。
午睡的时候顺手就拽在怀里，结结实实睡了一下午。
“沈宁不会在衣服上下安眠药了吧？”
醒来后，他被外边漆黑的天色吓了一跳，犹豫再三，还是把衣服放在了枕边。
“宋儿……”
“闭嘴！”
沈宁刚开了个口，就被宋城吼了回去。
前者挺从善如流，虽然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暴躁，走到他面前比划：“呜呜呜呜呜……”
宋城额角青筋直跳：“说吧。”
“这牌子的衣服确实舒服，我那还有新的，送几件给你换着穿。”
“嗯，”宋经理继续压榨，“抓紧，这里面臭死了。”
“好嘞——”
两人收拾好打开门，和门口的房东打了个照面，对方见到他们眼神一亮，张了张嘴又垂下头。
“您还有事儿？”宋城木着脸问。
“那个……小宋啊，你们算出来了么？大概要赔多少钱？”
沈宁挡在他前面，推了下镜架，先提了另一个话题：“您得和我弟公司的人说清楚，这回是因为房子的问题，我们才退的租，可不是不想住您的房子。”
“诶诶诶，我有数，有数的啊。”房东后退了几步，这年轻人看着比小宋面善，一直笑眯眯的，怎么总觉着不好惹。
“行，那咱就按照时间算，您孙子要是明天能出现，给个两千就成，后天出现就三千，以此类推。当然，我们的总损失不超十万，您孙子要真不想来……”
“来！必须得来！”
不说别的金额是真是假，那个烘干机她留心了牌子，去问了家里人，价格确实高，能用两千块解决就谢天谢地了。
沈宁拎着箱子放进后备箱，商量道：“这个点了，今晚还是先去我那凑合？”
“你又要睡沙发？”宋城没好气道，他半夜醒过一次，这人可怜兮兮地缩在客厅沙发，看得他眼睛疼。
“咳，你知道啊，”沈宁笑笑，小心瞥他一眼，“昨晚睡不着，在客厅放纪录片催眠，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他睡不着就看记录片这事宋城知道，也就没再计较。
“今天客栈还有空房么？”
“应该有，”沈宁笑意淡了些，“去客栈也行。”
“嗯，你有认识的人出租么？”
宋城闷声问，他是真没时间找房，虽然现在身边就坐着个现成的包租公，但心里还有隔阂没解开，而且这事儿也不该由他开口。
万一人嫌麻烦，又跑个几年，他可再没这个精力找上门。
“老薛好像有路子，我问问。”
电话那头嘈杂得很，薛琦召扯着嗓子喊：“你等等——”
没一会，对面安静下来，他问：“啥事儿啊老沈，你在哪呢？胜子说你和宋老弟忽然就跑了，私奔啊？”
沈宁轻咳一声，看了眼宋城，打断他：“嘴上把点门，宋儿在。”
宋城没当回事，薛琦召更不当回事，吊儿郎当地喊：“宋老弟，过来喝一杯？”
“不来，”沈宁直接给拒了，问，“正事儿找你，我记得之前你有朋友要出租房子是吧？”
“是啊，你要租啊？你不是自己有房？住腻了？”
“滚蛋。宋儿租的那房子被水淹了，要换房。”
“哦——啊——哦，这样啊——”
“你哦哦啊啊唱戏呢，有没有？”沈宁嗤他。
“不方便就算了。”宋城蹙眉。
“嗐！咱弟的事儿有什么不方便的，等着啊，哥给你问。”
沈宁把车停在路边，宋城问：“怎么了？”
“那家夜宵摊的味道不错，去吃点，饿了。”
“你是猪吗？这个点还吃！”
宋城骂骂咧咧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两人点好餐，薛琦召的电话就来了，十分抱歉地回复：“真不巧了不是，我朋友那房前两天刚租，我又打听了一整圈，都说租出去了。”
“这么巧？”沈宁淡淡道。
“可不是这么巧么，现在不是大学生都出来找工作么，供不应求——”薛琦召嚷嚷，“你那房子不是有两房间么，让弟住你那不行？”
宋城只当听不见，吃完炒粉开始吃小馄饨，沈宁随口应付几句挂了电话，招手让服务员再加点串。
“我再找别人打听打听。”
“嗯。”宋城拿了串土豆，这家的味道真不错。
沈宁递过去一张纸巾，拿着手机看消息。
老薛：【哥们上道吧？都不用你交代。】
沈宁：【没这点眼力见，酒隐换老板得了。】
老薛：【啧！你这人，除了宋老弟，谁都捞不着你半句好话。】
沈宁没再理他，静静等对面的人吃完，说：“走，带你去看房子。”
“这么快又有了？”宋城狐疑，“这大晚上的？”
沈宁认真点头，车子七拐八绕的，进了一小区。
宋城看着熟悉的院子嘴角抽搐，沈宁把箱子从后备箱拎下来：“明辉大厦就在后面，小区北门出去开车不用十分钟。”
“这么近？”
宋城双眸微瞪，试图穿过钢筋水泥看见公司大楼，以分辨这人的话是真是假。
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板起脸：“你要我住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