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镜片后的眸光微闪，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跳跃，差点弹出一首完整的“恋人未满”。
车子划过一个路口，忙碌了一阵的宋城忽然坐起身：“停车。”
“嗯？”沈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冰淇淋？”
宋城哼了一声，沈宁笑着将车停到路边：“等着，马上。”
“要……”宋城刚吐了一个字，沈宁接上，“抹茶、双层、加大，还有要交代的么？”
宋城缩回座椅，手腕一转，惫懒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沈宁比了个OK，快速执行。
宋城早该料到，沈老板的执行和需求匹配就相当于顾客和兰州拉面馆老板的拉扯。
顾客：“来碗牛肉面，不要香菜不要葱加辣多牛肉多青菜。”
老板仔细听完后对着后厨喊三个字——“来碗面”。
车子停在古街的停车场，沈宁转头说：“只能开到这，走进去吧。”
宋城没动，紧抿着唇微抬下巴。
沈宁无奈，走到副驾打开车门，把他安全带解了：“人家店里没抹茶了，只能给你买原味。
“要真给你吃个大份的，待会晚饭就吃不下了。
“又吃冰的，又吃海鲜，会拉肚子。
“这儿热，店里凉快，走吧。
“有海鲜粥，宋儿。”
见人终于有所松动，沈宁侧身，亮出最后一招：“阿姨们来跳广场舞了。”
宋城绷着脸：“关我什么事？”
“她们热衷于叫年轻人参与舞团，不分男女，前两天老薛就被就叫上了，”沈宁挤眉弄眼，示意他看后视镜，“看过来了！”
宋城眉心一紧，推开他下车，快步往古街走。
沈宁笑着跟上去。
“哟呵，老沈，你这过敏人士是准备看着我们吃？”薛琦召等开席了才姗姗来迟。
沈宁端起碗朝他亮了下，薛琦召翻了个白眼：“一桌海鲜你吃炒饭，进酒馆你端保温杯，你可真是倒反天罡第一人。”
“我倒是想吃，是吧，小宋儿。”沈宁朝宋城勾唇，后者搅着粥，抽空回道，“八岁那年，我以为他纯粹是挑食，给他喂了口蟹，差点没把他送走。”
“噗哈哈哈，”薛琦召笑到拍桌，“宋老弟，给哥们说说老沈以前什么样呗。”
宋城：“沈哥，我们落山镇小霸王。”
沈宁捧哏：“宋城，跳过级，小学神。”
难怪套话技巧信手拈来，薛琦召问：“所以，你们是谁罩谁？”
沈宁拍拍胸脯：“当然是……”
宋城斜过去一眼，沈宁笑笑，剥好的蟹肉递过去：“当然是小宋儿罩着我，是吧宋儿？”
“啧，沈老板，你们这店里还提供这服务呢？”薛琦召不满，“我怎么没有？我也算是VVVIP了吧？”
沈宁朝胜子勾手：“胜子，给他剥，剥一只早起十分钟。”
“欸！别，我不吃了！”薛琦召忿忿道，“真够心黑的，宋老弟来，哥敬你一杯。对了，你这回来青市外调多久？”
宋城拿着饮料和他碰杯，回：“看公司情况，一到两年。”
“具体是做什么的？你这算是空降？工作还顺利么？”
“软件类的，这个月先解决了些历史遗留问题，还算顺。”
“来一个月了？”沈宁意外道，“怎么没和我说？”
宋城看他：“你和我说了？”
得，理亏，沈宁讪讪闭上嘴。
见此，胜子眸中燃起八卦的火焰，见着他前东家同样的眼神后又轻咳一声挺直身子，不然总觉得有些跌份儿，无他，薛琦召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入不了眼。
薛琦召不知道自己被当面腹诽中，凑过去拱火：“之前我以为他人缘很差，都没人过来。”
宋城看向沈宁：“别人怎么都没来？”
“曲澄没定性，被他爸看着。”沈宁回他。
……他的事情还用你说？怎么不说说为什么和邵虞分手？
宋城张了张嘴，被薛琦召截了胡，那人唉声叹气：“要不是看这小子孤身过来闯的，不然我能把胜子让给他么。”
沈宁回：“那是你让的么？工资都发不出了，人不用吃饭？”
薛琦召理亏，咔嚓咔嚓咬着蟹脚不再说话。
胜子乐呵呵插嘴：“两位东家都好。”
宋城看看两人，问：“薛老板是本地人？”
“不是，”薛琦召擦着手回，“也就比老沈早来一年。”
“打算一直在青市了？”宋城问。
薛琦召瞥了眼沈宁，喝了口水道：“看吧，我这人，定不下来，老沈，你呢？”
“再看，”沈宁把剃了刺的鱼肉全递给宋城，“杭城要是有合适的房子，也过去开一家时宿。”
宋城眼神飘过去一眼，没说话。
“还得是老沈，这心思野！”薛琦召举杯。
“老板，我将跟随你一辈子！”胜子立马附和。
……
这顿饭吃得还算融洽，沈宁一滴酒没碰，问宋城要不要送他。
宋城看在今天晚饭很合口味的份上，点了头。
薛琦召搭着沈宁的肩探头：“谢宋老弟，没你我还蹭不上这么丰盛的一餐。”
“你怎么还在？”沈宁甩开他的手，扶着他脑袋转向对面，“小五得忙疯，你有点老板样。”
“嗤，你好意思说我。”薛琦召头发一甩，媚眼如丝，“宋老弟，没事就来玩，我先过去了。”
“好，”宋城看着他背影嘀咕，“薛老板刚眼睛进东西了？”
沈宁轻咳一声：“估计是。”
“需要……”
沈宁立马止住他的想法：“不用！”
你不是出气筒，别想着看见人眼睛进东西就想给吹。
“真不用看医生？”宋城说，“他昨晚就这样，这都一天了。”
……迟早把这人眼睛戳了。
“不用。”沈宁推他，“走，送你回去。”
夜间的气温好歹降了些，徐徐微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
车子跟散步似地前行，惹得一旁骑车的老人家回头看了好几眼。
宋城额角青筋直跳：“要不我搭大爷的二轮车走？”
沈宁扶了下眼镜：“你吃得多，来快了怕你吐。”
“你好意思说。”宋城无语，自己吃多少还不是取决于他剥多少，要不是海鲜不方便过夜，这人甚至想给他打包。
“感觉你比之前镇上那会瘦了，工作太忙还是吃不惯青市的饭菜？”
“吃不惯。”宋城冷哼，在外面要找到合口味的东西不容易，他也没这个心思去找，工作日大都是叫的外卖，有时候会议结束太晚，见到面上飘着一层油的餐盒，更是什么胃口都没了。
“那以后过来客栈吃，”沈宁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打，“我来接你。”
“麻烦。”宋城想了想，想到不至于太过委屈自己的折中方案，“周末过来。”
“工作日我给你送，”沈宁拍板，“你把公司地址发我。”
宋城看他一眼，沈宁笑着说：“给你开票，行吧？”
“嗯。”
宋城眨眨眼，拿出手机开始斗地主，打牌的风头看打牌之人的心情，短短几分钟，他便赢了不少欢乐豆，眼眉都弯了起来。
沈宁逗他：“这几年氪了不少？”
“哼，纯凭实力，”宋城气闷，开了点窗户，过了会又问道，“他们说你现在不喝酒？镇上怎么喝了？”
“那不是好久没见胖儿了，”沈宁单手绕着方向盘，嗓音有点哑，“酒喝腻了，就像小勺，原先每天一杯奶茶，忽然就觉得那玩意腻得慌。”
“小勺？”
“前台，顶着哪吒头的那个。”
“那叫双丸子头，”窗户又开大了点，宋城嘟囔道，“邵学姐也不教，哦，分了。”
“说什么了？”沈宁朝他那侧歪头，“没听清。”
“我说开快点！”宋城一下又觉得无趣，退出游戏往座椅里缩了缩，“困了。”
“先眯会。”
沈宁听他声音低下去，打开了音乐。
宋城睫毛颤动，是口琴版的欢乐颂，他小时候睡不着，郑姨就会吹这曲子。
口琴是郑姨用来平心静气的乐器，每回想揍沈宁的时候就先来一段，这会儿要是自己坐她旁边认真听着，这顿打就算掀过了，要是自己正好也被沈宁惹毛了，那沈小霸王就得老实挨着这一顿。
郑姨的曲子吹得并不妙，甚至有几个音跑了调，但宋城就是听得安心，经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梦境随着曲子浮沉，身体像是被包裹在云层，飘荡着回到355号小院。
“沈宁，你又把我玩具搞坏了！”
“没坏没坏，你看，这不好好的。”沈宁双手灵巧地摆弄几下，还真给搞定了。
宋城夺过玩具吗，护在心口，板着脸瞪他。
“别气了，哥给你买好吃的。”沈宁要上手捏他脸，郑姨从厨房探出身子喊：“臭小子！你又惹小宋儿了？”
“是的老妈，您儿子又犯错误了，小宋儿不理人呢，您帮帮我！”
“臭小子，滚进来！”郑姨朝他笑，“阿姨教训他，宋儿不气啊。”
没一会，沈宁端了碗热乎乎的水饺：“小宋儿，哥亲手给做的饺子！不生气了吧？”
“别再搞坏了！”小宋城皱着脸拍桌。
“砰——”
场景变换，许久未归的宋父宋成器不知道砸了什么东西。
宋城站在院门口，听着他和母亲吵架，在断断续续的咒骂声中，拼凑出两人频繁出差的真相——早已离婚，他爸宋成器甚至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好像没人要他，他做错事了？
少年人背脊微弯，忽然觉得挺累的，喉间苦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沈宁从隔壁冲过来，好似未听见里面震天的对骂，拽着他跨出自我怀疑的泥淖：“快来，幸好有你在，老妈才答应今晚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