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怒目圆睁,面庞涨得通红,恰似那熟透了即将迸裂的番茄,他颤抖着伸出食指,直直指向侄子,胸腔中怒火翻涌,恨不得即刻飞起一脚,将眼前这不孝子侄踹得口吐鲜血。侄子之言,恰似利刃,直直戳中他心底最痛之处。他这一辈子,虽获侯爵之位,却内里虚空,徒留笑柄,多年来遭人暗中嘲讽,即便那老四已逝,可每与人相较,他依旧是被众人嗤笑的可怜虫。当下,侄子竟拿此事公然戳他伤疤,怎不让他恨得牙痒痒。
“够了!” 年迈体衰、老态龙钟的老侯爷,终于缓缓睁开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眸。往昔杀伐决断时的锐利光芒,早已消逝不见,此刻,他不过是个满心疲惫、无力掌控家族纷争的垂暮老者。“都少说一句,各退一步。自家人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家和方能万事顺遂。”
“爹!” 忠勇侯哪肯罢休,那模样仿若耍赖的孩童,幼稚地向老侯爷告状,“并非我有意争吵,您瞧瞧老四养的好儿子,对长辈毫无敬意,竟敢在堂前这般咆哮。今日若我不管教于他,日后他岂不是要骑到我头上肆意妄为!” 忠勇侯暗自咬牙,心中恶狠狠地想着,最好能请出家法,狠狠打上这逆子一百军棍,直打得他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再没力气用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瞪自己。
“哼!” 刘瞻荣毫不示弱,目光如炬,直直逼视忠勇侯,“人在做,天在看!我爹究竟是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若不是祖父当年凭借赫赫战功向皇上求情,您这侯爵之位,还能稳稳当当地坐至今吗?” 他这一番话,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大伯父最不堪的遮羞布,将那桩尘封往事赤裸裸地摆在众人面前。
想当年,忠勇侯延误军机,依照律法,本应处以死刑。即便他巧舌如簧,编造出天雨路滑、桥梁断毁等诸多借口,可五万将士命丧沙场的惨痛事实,铁证如山,不容辩驳。因他一时的私心杂念,致使国家遭受重大军事损失,实在罪无可恕。好在老侯爷念及父子之情,为这仅存的嫡子苦苦求情,皇上这才免去他的死罪,只是削去官职、降低品阶,还下令禁止他入朝议政,罚俸十年。
提及那些被罚没、再也拿不到手的银子,忠勇侯只觉怒火中烧,几近癫狂。“爹,您听听他都说了些什么!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全然忘却孝道为何物。咱们刘家,绝不能容下这等不肖子孙,定要将他逐出家族!”
“逐出家族?” 刘瞻荣听闻,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仿若腊月寒霜,“若被逐出刘家,我便不再是刘家人。如此一来,戍守边关这等重任,是您亲自前往呢,还是您那两个贪生怕死、窝囊至极的儿子去?可别吓得尿了裤子……”
刘瞻荣正欲继续往下说,将这无耻至极的大房众人骂得狗血淋头、颜面扫地,却忽觉怀中妹妹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指。他下意识低头,便见妹妹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那灵动的眼眸似在无声提醒:正事要紧,莫要牵扯过多无关之事。
望着妹妹那瘦弱不堪的模样,刘瞻荣眼眶瞬间泛红。妹妹小九,今年已然十岁,可瞧那身形,却仿若六、七岁的孩童,瘦骨嶙峋,全身仿若只剩一把骨头,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每每喂她肉粥,她总会呕吐不止,大夫诊断后言明,这是长期饥饿所致,需先用米油慢慢调养脾胃,半月之后方能进食稀软食物。想当初,妹妹可是被他与爹娘捧在掌心的宝贝疙瘩,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可如今,竟险些被活活饿死。刘瞻荣只觉心如刀绞,痛意蔓延至全身。
堂堂忠勇侯府,竟连一个孩子都养不活,这般侯府,留之何用!